第041章、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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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之火,可以燎
    建始殿之內,待夏侯惠在朝堂之上例數吳質的罪行罷,而天子曹叡許久都未有做聲後,諸公百官們便開始了另一輪彈
    但此番不是再針對夏侯惠,而是吳
    畢竟,夏侯惠雖然不討人喜,但他上疏皆是對事不對人,然而吳質則是截然相
    且其人還不修德行、仗勢欺人,不乏扒高踩低之
    若以孰人在朝中人憎狗厭論,那吳質可是當仁不讓、實至名歸啊!
    再者,陳群乃潁川名門出身且又在朝中任重職多年,不乏與之相善在天子曹叡詔責的時候他們沒有反駁,那是不想忤逆天子心意,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當夏侯惠將矛頭指向了吳質,他們焉能繼續將自身當作木雕泥塑呢?
    一時間,彈劾吳質的言辭在朝堂上洶
    百官不僅附和了夏侯惠的彈劾,還加入了其他罪名,幾乎將吳質形容成為了魏國的附骨之疽,不除無以振朝綱、無以安社稷!
    也讓兀自沉吟的天子曹叡反映了過來,徑自借驢下坡,以此事有待斟酌為由罷朝歸
    而且在歸去東堂的時候,還特地讓侍宦知會吳質以及夏侯惠,今日就不必伴駕
    對此,夏侯惠不以為
    曆經大半年的相處,他已然大致摸清天子曹叡的性情
    這位立誌成為明君的人,最是愛惜自身的羽毛,絕不會給自己留下一個刻薄對待老臣的名聲,哪怕名正言順的處置,也要尋個遮羞布才
    如今日之事,他若是依舊覺得吳質的上疏有理,便會在朝堂之上出聲護其周全了;沒有護著,那自然就是還沒有想好處置的方式——如何給吳質一個體麵的罷黜方式,也順便給自身留個善待老臣的好名聲罷
    當然了,夏侯惠自身也會迎來處
    不管他彈劾吳質之言如何正確,但逾矩法度、咆哮朝堂、君前失儀等罪名也是逃脫不了
    就如先前的杜恕一
    他即將要被罷了散騎侍郎之職、左遷外放為小官也是板上釘釘的
    故而,他如今就是在思慮著,如何說動天子曹叡的心意,好讓他將自己外放去淮南戰線任職,從賊吳孫權身上撈點軍
    隻不過,一連數日天子不僅沒有再招他伴駕,就連東堂聽政的待遇都剝奪
    徒讓他每日進入宮禁點卯,在待命的樓舍中獨自焦
    期間,他還收到了兩封書
    一封是夏侯和的作
    聲稱近來夏侯霸作家書歸來,讓長兄夏侯衡莫要生氣,待他伐蜀之後尋個時機回來省親,再代父教訓夏侯惠這個不肖
    嗯,自幼喜武事、如今身長近八尺的夏侯霸,年紀與夏侯衡相仿,也是諸兄弟中最喜歡動手的,如夏侯和與夏侯惠小時候就沒少被他棍棒教
    所以,夏侯和這算是示警
    讓夏侯惠日後碰到了,遵循“小杖受、大杖走”的孝
    另一封,則是陳泰托夏侯和轉來的書
    有過一麵之緣的陳泰,得悉夏侯惠在朝堂之上怒斥吳質聲援其父陳群之事後,便做書信說了好些感激的話語以及讚譽夏侯惠高義雲
    字句之中的遣詞,都透著一股親切
    想想也無可厚
    為人子者,父被折辱當以利刃報
    礙於法度不能成行,他自然也好生謝謝夏侯惠的仗
    尤其是以他之智,不難能猜到夏侯惠此番出言,將會迎來什麽結
    而夏侯惠對於他的感激,隻是在回信之中淡淡的道了句“在下並非有攀附陳公之不過是身為臣子,難忍奸佞之徒亂朝綱罷了,玄伯兄不必念記”等言辭,便將此事揭過
    看似回絕陳泰的善意,實則不
    因為陳泰的感激是不會改變的,而他這種撇開幹係的作態,還會令陳泰心有敬
    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時光如白馬過隙,不知覺中已然是暮春三
    萬物生機煥發,綠意在山川田野上點綴著今歲蔥蔥蘢蘢的希望,而一直被晾在樓舍內的夏侯惠,也終於等來了天子曹叡私召的機
    那是因為翌日他就要外出祭祀並親耕籍田了,故而今日要沐浴更衣、獨自夜宿以示對山川鬼神的虔
    故而,在東堂署事罷,天子便讓諸聽政的近臣自行出宮歸去,禦駕去了崇華後
    也在用過午膳過後,讓人將獨自枯守樓舍的夏侯惠召了過
    是的,對於如何處置數日前的朝堂各彈劾,曹叡心中已然有了決而將夏侯惠召過來,是打算想問問他對於即將被外放,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
    身為君主,在處置臣子的時候,竟先詢問臣子的意圖,這種事情看似很匪夷所思,但若是從曹叡的角度出發,實則合情合
    一者,是他素來愛惜夏侯惠之才,也想著將之培養成為未來的社稷砥
    另一個緣由,自然是感念夏侯惠的委屈
    畢竟,夏侯惠挽回了他一時不察被吳質蒙蔽而做出的錯誤決策,但因為朝廷法度,卻要迎來被左遷的結果,如此自是受委屈了
    深諳帝王權術的他,自然也要私下彰顯一下恩寵,不讓臣子寒了舍身報社稷的熱
    故而,待夏侯惠奉命前來,大禮參拜過後,他也沒有過多客套,徑直發問道,“想必稚權心中也了然,以朝廷慣例,不日將出京畿任職之事吧?朕知稚權一心為公,然而朝廷法度不可更改,便想在詔布之前想問問稚權心誌,是欲治理地方牧民乎?抑或是入軍中曆練邪?”
    當然是入軍中了!
    依我如今的年紀與資曆,想牧守地方,外放一個縣令都很要被人詬病啊~
    “謝陛下恩”
    先是做了聲謝,夏侯惠連忙回道,“陛下,今天下未平,惠但求可為國舞幹戚以討不”
    “善!”
    露出了不出意料的笑容,曹叡讚了聲,“稚權乃將門之後,且早年逢厄後便閉戶讀兵書、勤習弓馬,便可明心誌矣!嗯.....稚權先君早年鎮守雍涼、虎步關右,不若前去雍涼任職如何?正好,大將軍對稚權才學頗為賞識,今伐蜀在即,必可得重”
    呃~
    我若是去了,能不能被曹真重用不知道,但肯定要被仲兄夏侯霸先給“重用”了~
    再者,注定失敗的伐蜀戰役,我去了也沒有功績可立啊!
    “回陛下,惠不欲往雍”
    當即,夏侯惠便忙不迭回道,“惠先前上疏反駁大將軍伐蜀之方略,想必雍涼各部兵將已知若是去了雍涼,恐徒增大將軍麾下兵將不和之亂且惠仲兄在雍涼任職多年,惠不欲與兄爭功,是故還陛下遣惠往淮南禦賊”
    想去淮南?
    難不成,他心中猶堅持著此番伐蜀不利?
    聞言,天子曹叡略微揚眉,隨即耷拉下來眼簾,兀自沾須沉
    倒不是惱了夏侯惠的不遂他所
    而是想起了先前曹真稱當選拔宗室或譙沛元勳後進,遣入軍中曆練為社稷計的諫
    依他之見,雍涼可是最容易磨練後進與積累功績的戰
    因為石亭之戰的慘敗,魏國短期之內便不複有跨江討伐的實力,對賊吳的戰略不得已調整為守禦為
    守禦為主,戰功自然就難立,也不符合他想磨練後進的意圖
    且在諸多宗室後輩之中,就數夏侯惠令他覺得最有韜略,讓他前去淮南戰線,那不是徒耗年華嘛~
    “稚權可知,淮南現今狀況何如?”
    沉默了片刻,天子曹叡才出聲發
    “回陛下,惠”
    不知天子心中所想的夏侯惠,帶著滿臉期待,慨然做聲,“賊吳孫權已然遷都建業,必然頻繁興兵寇淮南也!亦是惠可報社稷之時也!”
    唉,罷
    且遂他之意
    至多待兩三年後,此事淡去了,再尋個時機將他從淮南征調回
    思有所決的曹叡輕輕頷首,“嗯,甚”
    ....................................................
    翌日,天子曹叡親耕籍田後,還頒布了兩個詔
    一是關乎吳質與夏侯惠的處
    對於吳質,天子沒有將之罷黜官職,而是很體貼的以他歸洛陽後時常染疾為由,讓他歸府邸養病
    隻不過,明眼人都知道吳質是被閑置
    因為他這個病什麽時候好、能不能好,那已然不由他自己的身體決定
    而夏侯惠則是得償所願,改為牙門將之職前去淮南戰線,劃入征東將軍滿寵麾
    牙門將乃千人將,論品級要比散騎侍郎要
    但如今魏國的牙門將,沒有五百位也不會少於三百,而散騎侍郎僅有四位啊!
    論尊貴,不是一個級別
    而且,源於前朝末期群雄割據、各據州郡者為了拉攏人心胡亂表官職的關係,諸如中郎將與校尉都淪為低級武職而今的牙門將許多都是虛銜,隸屬的士卒或許就三五百人,甚至是僅百
    更莫說,先前夏侯霸被文帝曹丕遣去軍中時,起家便是偏將
    從門第來看,夏侯惠被左遷太過
    但另一個詔令,則是讓朝野都知道了,夏侯惠為何受如此薄
    未及弱冠的夏侯和,接替夏侯惠為散騎侍郎了.....
    也就是說,天子以這種方式隱晦的表示,讓夏侯家諸兄弟莫要再惱怒夏侯惠反對伐蜀之事
    而對陳群的安撫,天子曹叡則是在一次朝會上不吝讚譽了幾句與賜下財物,且讓其子陳泰頂了毛曾之缺為散騎侍
    算是將此事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