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不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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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詔夏侯惠往來近千漢)裏,計議不過一日便作罷。
    天子曹叡如此行事,還真不是將他當作招之則來揮之即走的奴仆,而是出於對他的愛護。
    因為僅是二日後,曹叡便做出了讓朝野皆側目的事情來。
    乃是在啟程歸去洛陽宮之前,他還在校事的引領下折道去了辰亭的民屯,將那邊的主官,以及與主官勾連侵吞民屯田畝的三家豪右都就地處置了!
    三家豪右的家主與屯田主官都被當場杖斃,且還懸首轅門示眾。
    家中資財與產業皆沒入官府,徒附佃戶以及奴仆等充入屯田民籍;舉家不分老幼,男丁皆罰為徒隸、女子皆沒入官婢。
    豪右家中有人為官者,罪加一等!
    以指使家人侵吞屯田之罪,徙千裏為實邊屯田奴。
    其中有一豪右的家中還有人出仕多年,已然位居兩千石了,且還頗有政聲,但因為沒有分家自立門戶而被牽連,徙邊不赦。
    是時,伴駕東巡的朝臣,不乏諫言罪罰太過者。
    比如那名被牽連的、一直在外地任職的兩千石就很無辜,不應被連坐。
    對此,曹叡直接讓校事公布了監察的結果——
    那屯田主官與三家豪右勾連,竟侵吞了將近四成的民屯田畝!且此三家豪右皆武斷鄉曲,家中子弟不乏欺男霸女、強取豪奪黎庶田地之事;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家資可比公侯、田畝連於方國,徒附佃戶上千、執刀矛的私兵有數百!
    已然是州郡不可製的豪右矣!
    也令作諫言的朝臣麵色大慚,皆免冠伏道請罪。
    故而,有感於朝臣不知民間之艱,天子曹叡在做完處置歸去洛陽之途,還臨時頒了兩個詔令。
    一者,以荊襄東去可支援淮南、西去可策應雍涼的幹係,詔令督兵歸來宛城的司馬懿督促本部在駐區勤務農桑,廣開溝渠、大興水利,積穀且修繕甲兵以備戰。
    這個類似老生常談的詔令,在曹真伐蜀失利的背景下,讓許多人揣測出了別樣的味道。
    或許,在伐吳與伐蜀皆以失敗告終後,這位年輕的天子日後將會以省息民力、著重發展民生為主,不複像先前那般向往秦皇漢武之功了。
    另一詔令,則是遣一侍宦快馬先歸洛陽,著令公卿共推新的大司農人選。
    嗯,從並州刺史徵拜大司馬的梁習在月餘前病故了,恰逢天子東巡在外,故而還沒有確定繼任者。
    這同樣是一個很尋常的詔令。
    雖然如今的大司農已然被太倉尚書、度支尚書、戶部尚書分去權柄,不複再管理財政與上計諸事,但終究是九卿之一,不可長期虛席。但曹叡讓仕宦在宣讀詔令之前,還提前告知辰亭民屯的處置,共推大司農的事情就變得不簡單了。
    因為自從魏武曹操開始興屯田伊始,魏國的糧秣供給絕大部分都依賴著屯田。
    洛陽、鄴城、許昌與雍涼關中與隴右)四大屯田區淮南屯田尚未開始),前兩個主要用於朝廷官員俸祿,後兩個則是主戰事。
    皆采取軍管。
    以典農綱紀、上計吏上稟給太尉府管籌,再由廟堂計議決策。
    但不管是先前鍾繇還是如今的華歆在職太尉,皆因為年歲太高、疾病頻發,早就難以署事了,其事務大多由下僚代勞;再加上地方士族與豪右坐大,欺上瞞下、中飽私囊之事不乏,故而屯田之政日漸崩壞也就不足為奇了。
    而天子曹叡先揭露了屯田之政的崩壞,再讓公卿推大司農人選,自是隱隱有想將一部分屯田事務轉回大司農署理之意。
    對於群臣而言,這是一個前兆。
    是天子曹叡有了打破現今朝政格局、改變公卿權柄的征兆。
    初,在他剛繼位的前幾年,以外有憂患、年少繼位等緣由一直都表現得很謙虛,對老臣重臣很是優待。
    如先前被尚書令陳矯攔在尚書台外,就是最好的例子。
    畢竟類似於陳矯攔駕這種事,放在武帝時期,陳矯身死且家人被連坐都不意外。
    曹叡之所以如此大度、從諫如流,那是因為他覺得武帝與文帝留給他的臣子很賢良,足以讓他無憂朝政。
    但現今在親自處置完辰亭民屯之事後,他已然不這麽想了!
    無他。
    事實勝於雄辯。
    對老臣重臣的禮遇,換來的卻是弊病叢生,這讓他很失望很忿怒。
    自然,也就有了重振朝綱、革新積弊的想法。
    也就是說,日後的他不會再效仿文帝曹丕的作風,對群臣禮遇厚待、對士族妥協了。
    而是將效仿武帝曹操的做法,對枉法與奸邪之事嚴懲不貸、決不姑息!
    天子曹叡要變更調整朝政格局,意味著有人將會失勢,也將有人趁勢而起、平步青雲。
    這是袞袞諸公與百官們的明悟。
    如何在這場風波保全自身、甚至是更進一步,則是他們的當務之急。
    至於,能不能打消天子曹叡的想法、讓朝政格局維持維持原狀,他們不做期盼了。
    比鄰許昌宮的民屯田畝都被侵吞了近四成,還是被天子撞見才迎來懲治的,曹叡怒斥他們屍位素餐、在其位不謀其政便是恩寵了,他們哪還敢人心不足。
    因此,京師洛陽一時間暗流洶湧。
    清身奉公、嚴以律己者對此並不在意,冷眼靜候事態發展;而一些慣於汲汲營營、在多方權勢之中糾葛太深之人則是積極奔走,唯恐淪為失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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