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發衝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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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發衝冠
    被質問的夏侯惠,第一個反應是自
    但不是對什麽耽誤戰機的自
    而是他倏然覺得,自己先前對麾下各人的態度是不是太溫和了,以致這些人都忘了誰才是新軍的將主、誰才是能作決策的
    所以,他在起身之後並沒有理會曹纂,而是勃然作色,衝著站立在門口處的苟泉等扈從大聲下令,“爾等還愣著作甚?還不將此三個不從將令、犯上之徒拿下!”
    這記怒喝令在場之人皆愕
    因為在先前的相處中,夏侯惠從來沒有對他們發怒
    但很快的,苟泉就反應了過
    “唯!”
    大聲應了聲,他帶著其他扈從湧入房屋內,將曹纂三人皆雙手反剪按在地
    且素來動手比動腦更快的張立,因為忌憚曹纂的武力、恐他反抗,當即還取出了強弩上矢對準了曹纂的腦袋,然後才說了聲“得罪了
    也令候在門外的、曹纂從洛陽帶過來的諸扈從,情急之下皆擁過來堵住了房門口,個別人竟還不假思索便拔出環首
    一時間,可謂是弩張劍拔
    並沒有反抗、很順從按在地上的曹纂見狀,當即額頭見
    他早年可是被其父曹休帶入軍中曆練過
    自然也知曉,軍中最是忌憚對上官拔刀這種事情——這種情況下,將主是可以將他們定以叛逆之罪,直接先斬後奏啊!
    且他此刻心中滿是懊惱,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率性行事很不
    不過是想問一句為什麽沒有依計行事而已,為什麽自己不以請教的口吻發問,而是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還引發了這種衝突呢?
    “放肆!誰讓你們拔刀的!還快不扔下兵器,俯首請罪!”
    急忙衝著諸扈從吼了聲,曹纂才回頭想對夏侯惠解釋幾句,但發現已經晚
    此時的夏侯惠早就滿臉鐵青、怒極反
    且不停的拊掌連聲叫
    旋即,他便又俯視著曹纂,一字一頓的發問,“副職曹德思,你欲奪權乎?”
    “末將絕無此意!”
    情急之下,曹纂連開始用上正式的稱謂了,急聲解釋道,“將軍,末將扈從大多乃我家生子,不諳軍規,一時情急方有孟浪之舉,還請將軍念他們乃是初犯,從輕論”
    頓了頓,他又連忙加了句,“時值戰事,正是用人之際,還請將軍將他們編入先登,容他們有立功贖罪的機”
    嗬
    你還知道時值戰事啊!
    明知道正值戰事,竟還做出帶人來質疑將主之事!
    盛怒的夏侯惠心中暗道了
    目光在門外依曹纂之言伏地請罪的扈從來回穿梭,殺意不減半
    但最終他還是閉上了眼睛,深舒氣來抑製心中怒
    將拔刀者以軍法斬首,雖然可以彰尊卑明軍紀,但也會埋下隱
    因為這些人是曹纂的扈從,而並非是錄入軍籍的士他若是殺了定然會讓曹纂心有芥蒂,導致新軍之中主將與副職就此不和,也會讓天子曹叡的苦心付諸東
    “若澤,將他們行軍”
    好一會兒的沉默後,夏侯惠才對下令道,“堵門者杖二十、拔刀者杖五十!暫留他們在軍中立功贖罪,若襲舒縣戰事無有斬首之功,則逐出軍營!”
    “唯!”
    朗聲領命的苟泉,先是示意張立收起強弩,然後才帶人將門外的曹纂扈從押去行軍
    “謝將軍體”
    心中鬆了一口氣的曹纂,連忙拱手作
    但夏侯惠沒有理會
    而是將目光落在了焦彝身上,徐徐而道,“子敘,你在淮南多年了,且代我說說,昔日我為何被征東將軍罰為值守城門小卒之事”
    “”
    臉龐沒有半點情緒的焦彝,恭敬應了聲,依言講述了事情的始
    而他才剛講述完,夏侯惠便接過了腔,“若是我當時焚了賊吳阜陵戍守點後,不貪功收集兵械以及押俘虜而歸,便不會被賊吳橫江浦守將追及,二十斥候營騎卒皆可以全身歸此便是我現今按兵不動的緣”
    說道這裏,他略作停頓,將目光落在鄧艾身
    剛打算讓鄧艾再敘說一遍昨夜的獻策,並且是將所有細節與可能都說清楚的那種,但眼角餘光瞥見曹纂正豎耳以待,心中不由躊躇了下,最終還是沒有揭穿鄧艾的私心,改為由自己來說出更穩妥的計
    他不是不取鄧艾之
    而是要等將軍襲破皖城、引兵趕來居巢會合後,再去襲擊詐開賊吳舒縣夾石口戍守點的城
    緣由,是為了減少士卒的傷
    因為依著鄧艾的計策行事,以新軍士卒的數量以及臨陣經驗,哪怕十分順利的奪下夾石口戍守點了,也必然會死傷眾
    且還要擔心,戍守在無強口那邊的賊吳守將高壽,在得悉消息後趕來救
    以無強口與夾石口之間不算很遠的距離,這種可能性極高!
    雖說,他們在詐取夾石口戍守點的時候,也會放出鳴鏑知會早就蟄伏在另一側的張騎督,請他引騎兵過來接應,哪怕高壽引兵來救援,也會在騎兵的威懾下不得不返回
    但是,萬一張騎督引騎兵來接應慢了一時半刻呢?
    新軍士卒將會增多少死傷呢?!
    戰場之上,一切皆有可能,安能將士卒的性命寄托在僥幸之上!
    況且,明明夏侯惠有更好的更穩妥的選擇啊
    何必還要去弄險賭一把呢?
    等將軍張穎引兵至,以他本部士卒的精銳,躡足在前去詐吳兵的新軍之後,若是高壽膽敢引兵來救援,那就別想回去了!
    無強口戍守點也會被魏軍趁勢破了!
    如此,可謂是將此番來偷襲皖城穀地的所有意圖皆達成
    莫要以耽誤軍機、兵貴神速什麽的說
    賊吳皖城守備之鬆懈,大家皆有目共睹,別說是將軍張穎本部三千精銳了,就是僅僅憑借自身兩千新軍,夏侯惠都敢以性命作賭放出豪言,聲稱在半個時辰之內就可以破城,且還將守將嚴圭的首級取
    再者,有廬江太守孫禮督領的郡兵與士家接手控製城池、看押俘虜、肅清漏網之魚以及遷徙黎庶等雜事,將軍張穎至多隻用半天時間就能引兵趕來居
    如此,夏侯惠何必要弄險呢?
    而鄧艾在獻策的時候,竟會疏忽了這些思量嗎?
    不!
    他不可能疏忽!
    甚至比夏侯惠思慮得更周全,但他故意疏忽
    緣由有
    其一,是汲汲營營於尋求戰功的他,私心太
    如果等將軍張穎引兵過來策應了,哪怕是一切很順遂,連賊吳守將高壽都臨陣斬了、不再襲擊計劃中的無強口戍守點也破了,他的功績都要減小很
    而依著他的計策行事,由他引兵去奪下夾石口戍守點,不管士卒死傷多少,他都是破開舒縣封鎖、讓偷襲魏軍得以順利歸去的首功!
    對,新軍之中,去詐取夾石口戍守點的將率非他莫
    因為他的年齡最大,在冒充賊吳屯田佃戶時最不容易露出破綻;且他當了二十多年的屯田客,可以應付任何賊吳守軍有可能的詰
    而這種功勞不僅能讓他得以升遷,更能展現他胸有韜
    坐實他有勇有謀的美名!
    日後,他便可以被上位者矚目、不吝給予機會栽培與擢
    其次,則是鄧艾為人不恤
    是啊
    就是如此諷刺,出身微末的鄧艾,竟然不將士卒的性命當回
    在大半年的接觸之中,夏侯惠就發現了這
    鄧艾年少在桑梓時,恰逢魏武曹操與割據荊州的劉表相互攻伐,不乏目睹遊兵闖入鄉閭燒殺擄掠之
    後來魏武曹操得了荊北後,大肆遷徙黎庶北上豫州屯
    被迫背井離鄉的鄧艾,在遷徙之途也常常看到許多人不堪勞頓而死
    再後,他被歸入屯田客籍,生活溫飽難繼、貧困潦倒,且還要忍受著因為屯田製的逐步崩壞而飽受官吏的剝削與欺在這種環境成長的他,不僅有了一顆汲汲求成為“肉食者”之心,更養出了他冷酷、視人命如草芥的性
    還沒有成為肉食者,就已然有了肉食者的心
    在他的眼裏,士卒不過是將率牟取戰功、迎來榮華富貴的工具而
    就如早年的他一樣,同樣是曹魏權貴眼中的螻蟻與草
    而最後一個緣由,乃是他心懷僥
    並非是對戰事懷著僥幸,而是對夏侯惠的性
    在淮南戰線待得久了,他陸陸續續從各種途徑得聞夏侯惠先前兩次弄險之
    所以,他誤以為夏侯惠與他一樣是同
    同樣擁有者汲汲營營於功績、將士卒當作工具的性
    不然,無法解釋夏侯惠帶著二十騎卒深入敵境襲擊阜陵戍守點、以兩百騎卒便膽敢火中取栗取孫布首級的過
    試問,這種行為不就是為了功績,將士卒的性命視作草芥嗎?
    與如今他所獻之策,不在意士卒死傷多寡、唯恐將軍張穎來占去功勞的做法,又有什麽區別呢?
    將軍即使了然了我心中所想,應也不會見怪
    且亦會順水推舟,故作不知付諸以行,讓襲破夾石口戍守點為大軍奪得歸路之功,以新軍獨領之
    這是鄧艾心中的仗
    隻不過,很顯然他失算
    夏侯惠在講述完自己對詐開夾石口戍守點的思慮以及決斷後,還這樣看著他與焦彝作言,“為將者,不可心念功績而將士卒視若草蓋因若士卒皆願死力,功績自是不乏再者.”
    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了
    以目注視了鄧艾的眼睛片刻後,才繼續說道,“再者,今日我若是為了新軍可獨占破舒縣之功,便不吝士卒性命而趨之;他日,我亦可為了其他功績,不以爾等性命為念而趨之!”
    伴著此話落下,不大的房間死寂一
    個人的反應皆不
    夏侯惠說罷了之後,便側頭看去門外,眺望苟泉等人行軍法
    因為他此話有些言不由
    所謂慈不掌
    他很清楚自己的為人品
    更知道,如果在必要的時候,自己絕對會做出不吝士卒性命之
    隻是如今他還不想變得冷酷殘暴、不近人
    而焦彝,則是帶著滿臉的感
    他倏然想起了,先前被揚州刺史王淩遣去迎接孫布之
    在征東將軍滿寵覺得可不信的情況下,王淩還是讓他督領七百郡兵去迎接麾下有兩千精銳戎兵的孫布
    如此,足以看出王淩並不以他的性命為
    隻是為了一線可能,為了自己招降賊吳兵將的功績,便拿他焦彝以及七百人的性命去作賭
    所以,夏侯惠如今這樣的行事,彌足珍
    也值得他傾心依
    鄧艾的感觸,則是有些震
    他為人本就頗為自負,對於猜測錯了夏侯惠的想法頗為吃
    但他很快就釋然了,也心折
    畢竟,為了功績他可以選擇無視士卒的傷亡,但若是自己成為了“士卒”,似是也挺難接受的
    所以夏侯惠的推心置腹之言,令他覺得很安
    一直靜靜傾聽的曹纂,倒沒有像他們三人那般有那麽複雜的心
    故而他滿臉的愧
    他可是知道,新軍在天子曹叡心中分量
    若是死傷眾多了,所立下的戰功也會因此被抵消,進而無法為天子曹叡增添威信了
    所以他也是打破沉默的
    “稚權,此番乃我莽撞,明明無有韜略猶質疑你的調度,慚愧!日後我定不會如此行事”
    他是這麽說的,也帶動了鄧艾與焦彝的請罪之
    “”
    收回視線的夏侯惠,輕輕頷首,剛想說些什麽,卻被急匆匆跑到門外的扈從苟泉打斷
    隻見他滿臉欣喜之色,拱手行禮疾聲而道,“稟將軍,張將軍從皖城遣的信使信使言,張將軍本部還有十裏便至居”
    怎麽來得那麽快?!
    夏侯惠愕
    我也才剛剛將居巢的賊吳屯田佃盡虜了啊
    難不成,賊吳皖城守將嚴圭在我軍偷城之際,便迫不及待的望風而降了嗎?
    抑或者說,新軍與精銳戎兵戰力有天壤之
    襲千餘幾無反抗之力的屯田佃所需的時間,足夠精銳戎兵破一座城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