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左伯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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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權著急見我,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聽聞孫叔之言的夏侯惠,在點頭之際心中也泛起了思
    王侍郎則是王肅,沒有長輩代為出麵操持的他,隻得親自過府拜訪商議親事日期什麽的
    至於送拜貼去大將軍府邸,則是他想約司馬師在外見一
    自從浮華案爆發後,諸多被罷黜或禁錮的權貴之後,要麽開始遊曆各州郡,要麽被長輩禁足在家中做學問,亦或者是歸去故裏隱
    如夏侯玄就跑去冀州了,而司馬師則是時常往來雍涼之地,似是聽聞他還在長安發現了一位冀州渤海郡、喚作石苞的俊才,並舉薦給其父司馬懿
    但他今歲開春後便留在長安,故而夏侯惠想著邀請他來當迎親的賓
    二人夙來惺惺相惜嘛
    既然都歸來洛陽成親了,怎麽能不邀請來共襄喜事呢?
    尤其是夏侯惠現今很想知道,仕途已然被天子曹叡禁錮的司馬師在心以及性情之上是否有了變
    “應是司馬子元不在府邸中吧,且先不急,待等數日看看再做打”
    想了想,夏侯惠如此作
    旋即又繼續囑咐道,“對了,孫叔,起房屋之事還需抓點他們應不會等春耕罷了才過”
    他指的是泰山郡扈從遷徙來這裏的安
    扈從,乃是部曲私
    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家奴爪
    如此,扈從的家眷必然要傍著主家而居
    為了扈從在主家危難時不畏死,也為了扈從在傷病或戰死後,無憂家小的溫飽生
    算是相互之間的保障
    夏侯惠在安排苟泉任職新軍千人督時,還對其他扈從做了安
    如那十位灊山遺民,願意從軍的他安排在軍中任職了,不願意的就轉給曹纂當部曲
    因為這些人的家小才剛剛被官府編戶落籍,不可能再徙來陽渠西端塢堡定居,且夏侯惠日後歸來洛陽任職乃是必然,也就兼顧不了他們最早願意充任扈從的目的了,故而趁此機會安排了最
    而泰山郡的九位扈從,安頓的方式也差不
    願意隨苟泉在新軍中充任百人督什麽的有四位,夏侯惠用曹纂私下轉來的斬將賞賜錢財,依著先前的約定悉數將俸祿給了;其餘依舊隨他左右的五位,則會遷徙過來定居,自此正式成為夏侯惠的部
    就如孫叔一
    “六郎寬心,此事我已經安排”
    孫叔應了聲,緩聲說道,“如今農耕初始,一時擠不出人力待十餘日後不是那麽忙碌了,我便著人起房嗯,屆時我會多造幾宅以備或有多”
    嗯?
    以備或有多需?
    聞言,夏侯惠眉毛輕揚,片刻後便又恍然
    孫叔的意思,是覺得那些泰山部曲或有可能將家中昆仲也帶過
    因為如今魏國的賦稅很重,而遷徙來給夏侯惠當徒附了,就是屬於隱戶,不需要再給官府繳納任何賦稅
    有時候,世家豪右藏匿人口與國爭利之所以盛行,有一部分責任是在官府身
    了然後的夏侯惠也失去了談話的興趣,隨口吩咐了聲,便起身往塢堡而歸,“孫叔看著辦就待他們過來了,是務農桑還是看家護院,孫叔也看著安排了”
    “好”
    翌日,午
    洛陽城外邑落,孫叔少子孫婁的小
    一身燕服的夏侯惠站在小院落內,挽起袖子從井中汲水給烏孫良駒刷
    這是他將烏孫良駒從宮禁中領出來之後便養成的習
    喂食、刷洗以及牽出去溜達舒緩戰馬情緒等雜事,隻要是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從來都不假他人之
    也讓在宮禁伴駕罷了急匆匆趕來的夏侯和,入門時不由戲謔了聲,“六兄久在行伍中,竟已精通馬夫之事矣!”
    自然,他得到的回應是被白了一
    夏侯惠手上動作不停,用下巴往屋內一努,沒好氣的說道,“案幾上給你留了些吃食,若餓了便自用我片刻便”
    “”
    夏侯和應了聲,直接走進屋
    他屬實是餓壞
    今日不知為何呈至東堂給天子曹叡決斷的事務尤多,晌午時分都沒有停下用膳與休憩,也讓他們這些自卯時便入宮聽政的近臣空腹至申
    不大的食案上隻有幾塊肉幹與麥飯、一個裝著醬菜的陶碗,食物很是簡單且還涼透
    但夏侯和並不嫌棄,直接端正跪坐好,摘下貂尾冠執起竹箸慢從輕嚼慢咽的儀態中可以看出,如今的他更像一位世家子,而並非是將門之
    這也是魏國現狀的體
    許多早年跟隨魏武曹操創業的豪右或者匹夫,在擁有了財富與地位後,都開始向往詩書傳家、提升門楣家聲,也不可避免的往士族世家靠
    進而慢慢和君權有了衝突,也就慢慢淡漠了維護君權的忠
    少時,忙完的夏侯惠進
    隨意盤膝坐下,拿起竹筒水囊痛飲一大口,才發問道,“義權著急見我,是有什麽緊要的事情嗎?”
    “嗯,待我片”
    點了點頭,夏侯惠放下竹箸將案幾收拾了,且還走出去淨口洗手後才回來說道,“六兄,近日京畿內有些言論,對你頗為不”
    我都被左遷出洛陽兩年之久了,竟還有人詆毀我嗎?
    聞言,夏侯惠有些發
    “乃是屯田積弊之”
    夏侯和也不等他發問,徑直解釋道,“前番征東將軍上表偷襲皖城穀地的戰事,天子聞訊大喜,乃與公卿計議後授六兄中堅將軍之職,盛讚六兄籌畫之能以及為社稷裨益之欣喜之下,還說了句‘非稚權,屯田積弊猶如前也’之原本,此話語乃是讚六兄率先提出的士家變革、從屯田客中招募士卒,但後來在京畿內外酒肆中,卻陸續有人聲稱昔日天子在潁川誅屯田都尉與世家豪右時,六兄便就在天子身”
    呃
    意思就是說,如今百官與世家豪右皆以為,乃是我向天子曹叡揭露了屯田都尉與世家豪右勾連侵吞屯田的事?
    也因此將損失與怨恨都記在了我頭上了?
    夏侯惠須臾了
    也不由搖了搖頭,苦笑不
    雖說他自己並不在乎被他人記恨,且屯田積弊他也早就想諫言天子曹叡整頓了,但此事當真不是他所為啊
    況且若是他作諫言的話,那些國之碩鼠不死也殘了,哪還有記恨他的機會!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夏侯和見他沉默時,還探過頭來,低聲的說道,“六兄以為.此乃天子故意為之否?”
    “嗯?”
    頓時,夏侯惠凝眉、瞳孔微
    他知道夏侯和的意
    無非是在問,是不是天子曹叡為了緩解先前與公卿百官們鬧得太僵,在得了實際利益後,便故意將他推出來讓百官們記恨去,從而撇清了自
    所以他一時不知道怎麽解
    哪怕他很清晰的記得,天子在潁川下令誅殺那些官僚與豪右時,還特地將他遣回去淮南
    因為有些事實,人們都隻願意相信自己認為的真
    他再怎麽解釋都澄清不
    “嗯,此事六兄心裏有數就”
    而問罷了的夏侯和也果如他所料,不等他作答便繼續說道,“六兄遠在淮南,應是還有一事未去歲時陛下對宗親分封作了定製,也順勢將各王公家中三歲以下的小兒皆記錄在案”
    不過登記宗室小兒而已,有什麽奇怪
    你日常伴駕左右,不思觀摩重臣署理朝政心得,竟是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感興趣嗎?
    夏侯惠聽了有些無
    剛想以兄長的身份訓示幾句,但才張口便又將話語悉數給咽了回
    因為他陡然想起,安平哀王曹殷正是去歲亡故
    曹殷是第三位夭折的皇子
    同樣是去歲,才出生的平原懿公主曹淑未滿月便夭折,天子曹叡還不顧禮法約束親自去送喪
    如今天子曹叡已然膝下無兒女在
    因此,他下令讓有司將所有宗室王公的幼子記錄在案,應是在為收養過嗣作準備
    雖說曹叡如今春秋正富、身強體健,還不止於讓魏國迎來君王新舊交替,引發主少國疑的動蕩,但經曆過一次奪嫡的魏國朝臣對這種事情很關
    也有人想著“奇貨可居
    比如,若是能打探到天子曹叡收養的宗室子出自哪一家後,便暗地裏前去結交,待日後新君繼位了,家族便迎來崛起的機會
    當然了,做這種事的時候要謹慎些,莫讓天子曹叡給察覺
    不然就恐會提前“雞犬升天
    “義權,此事日後莫要再提及,不管是對”
    沉默了片刻後,夏侯惠肅容戒言道,“我家乃譙沛元勳,與國休戚,莫參合這種事情而引來禍”
    “嘿,此事六兄不說我也知”
    不料,夏侯和輕笑了聲,“六兄受天子寵信,今歸來成親,自是免不了張羅一故而我便想著先提醒六兄一聲,莫讓一些居心叵測者抓到把柄中傷構六兄是知道的,以陛下的性情,絕容不了這種”
    原來如
    夏侯惠點了點頭,“嗯,義權有心,此事我知道”
    “”
    見六兄應諾了,原本正襟危坐的夏侯和也舒緩了神
    他急著見夏侯惠,也就是想告知這兩件事情而已,其餘一些瑣碎或趣聞就不需要如此鄭重其事
    比如關乎司馬昭的
    今歲初,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的大將軍司馬懿在雍涼大興水利,穿成國渠、築臨晉陂灌溉田地數千頃,天子曹叡聞表後大為欣喜,不吝讚
    且還想起了被自己下詔禁錮的司馬師,所以便有意將去年成家的司馬昭擢拔為
    算是一種補償
    但司馬懿得知後便以司馬昭年少學淺、尚難堪任為由回絕
    聲稱請天子讓司馬昭再讀書修德些時日,待明事理堪任事了再踏上仕
    另一,則是提及了王
    因為王基的從弟王喬在淮南期間,夏侯惠給予了曆練的機會,所以王基經書信往來知道後,也對夏侯和提了一嘴,讓他幫忙轉達下謝
    還贈給了夏侯和許多精製的左伯
    左伯紙,是漢靈帝時期,青州東萊人左伯改良的紙
    原料多用麻料和桑皮原料,造出來的紙厚薄均勻、質地細密且色澤鮮明,但工藝複雜且費時耗力,人工成本很高,且青州當年是黃巾大為擾亂之地,不僅民生凋敝,就連許多技藝都失傳了,故而如今左伯紙的流通範圍很
    再者,如今寫朝廷詔令都是用簡帛,如一些傳世的文書則是要刻在石碑或者鑄成鍾鼎錄上,才能長期保存為很容易損毀的紙張就沒有這種優勢,所以公卿與世家皆普遍不使用左伯
    王基之所以有,那是因為他乃東萊
    且年少失孤的他家境並不優渥,所以也養成了用左伯紙日常書寫的習
    “呐,這便是左伯紙”
    轉達完王基的謝意後,夏侯和還從袖子裏拿出卷成一團的左伯紙遞過來,“六兄應是沒有見過的,我試著用來書寫過,墨跡不暈但聽伯輿兄說,普通的左伯紙略泛黃,且表麵有凹凸點,著墨時也偶爾會有暈”
    “嗯”
    伸手接過,夏侯惠取出一張左伯紙鋪展在案,用手撫摸且細細端詳
    眉目間沒有新奇,而是爬滿了喜
    好一會兒,他起身去尋了個庋具將左伯紙給收起來,叮囑道,“義權尋個時間,讓我與王伯輿見一”
    但夏侯和沒有應聲,而是攤了攤
    也讓夏侯惠不由緊著問了句,“怎麽,義權有難處嗎?”
    “沒”
    夏侯和搖了搖頭,苦笑做聲,“此事倒是不難,就是.就是六兄成親在即,恐是有些不妥啊”
    “啊,我竟是忘了”
    當即,夏侯惠拍了下額頭恍然
    緣由是王肅與王基因為學術之爭早就撕破臉皮
    而他回來洛陽是為了成親,若一邊與王肅商談著婚事,一邊與王基歡宴坐談,還真就有點不地道
    但他是真的很期待著與王基坐
    不止是因為王基才學甚優,更因為剛剛見到左伯紙的時候,一直苦於囊中羞澀的他已經嗅到五銖錢的味道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