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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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門關之外,黃草漫漫,猶如波濤起伏的黃綠色大
    盛夏時節的野草長得很茂盛,也差不多高,從遠處看隻是覺得天地相連;但草下卻是有許多起伏不平的沙丘,地形高低錯落,到了近前就能確切感受到坡度的落差之
    策馬緩緩往陰館縣而去的夏侯惠,此番就有種“紙上得來終覺淺”的感
    原本,在他看過的輿圖之中,出了雁門關就是地勢一馬平川、騎卒可肆意縱橫之處,但如今卻是發現眼前有許多很高的沙丘,馳騁的戰馬根本就衝不上
    且沙丘與沙丘之間的坳壑,甚至可容上千騎兵隱蔽設
    他也終於知道,為何田豫膽敢在陰館駐紮
    以這裏溝壑縱橫的地形,狡詐如軻比能肯定會擔憂魏軍在此設伏
    就如往昔漢武帝聽取聶壹之謀誘敵深入,便是在與陰館隔河對望的馬邑城設伏一
    故而,當看到在外巡視警戒的南匈奴遊騎之際,他心中也生出了莫名的諷刺感——先前無數漢家子不吝性命抵禦的匈奴,如今竟是被魏國主動遷徙進入了這片表裏山
    或許,這便是日後鮮卑也能飲馬中原的“故事”吧
    “稚權,等下見了田太守,若有破敵進策,還請不吝言”
    就在夏侯惠憑鞍四顧眺望自作感慨之際,策馬在前頭的秦朗突然降低了馬速與他並驅,低聲囑咐了
    在出兵之前,天子曹叡就叮囑過,讓秦朗到了並州後要多聽取田豫的意
    所以才有了此番他將兵馬留在雁門關內,自己先來尋田豫之
    這是無可厚非的
    昔日勇猛如黃須兒曹彰,在討伐代郡烏桓之戰中,不也是依仗田豫的調度,以武剛車與輜車組園陣、靠強弓勁弩遏製了胡虜的進攻,才讓曹彰得以追擊大破之的
    在臨陣決機與豕突無前等方麵秦朗都比不了曹彰,在排兵布陣以及對胡虜戰術了解這塊他更比不了田豫,所以他才想讓夏侯惠等下莫要三緘其至少也得稍微顯示一下才學,莫讓田豫以及其他邊地將率覺得,他們這群依賴先人遺澤而居高位的人都是一群酒囊飯
    畢竟,兵伐軻比能可不隻是威懾胡
    邊郡之地,驕兵悍將尤
    若代表朝廷顏麵的洛陽中軍都不能在將略與善戰等方麵折服他們,又怎麽能保證他們的忠誠呢?
    “好,我盡力而”
    知道秦朗言外之意的夏侯惠,給了他一個了然的笑
    這也讓秦朗鬆了一口
    因為自從他將夏侯惠調來身側看著之後,彼便十分“乖巧”,除了點頭應和之外,對任何事情都不發一
    一開始,秦朗以為這是曹爽也在側的原
    此番曹爽也被天子遣來隨征,理由他任職城門校尉也有段時日了,且如今武衛將軍再次有缺,故而曹叡是讓他來積累功勳,好歸去洛陽後接替武衛將軍之
    而曹爽對夏侯惠有怨恨是人盡皆知之
    雖不至於惡言相加,但彼此見麵了,互不攀談是必
    所以有曹爽在側時,夏侯惠為了避免相爭,三緘其口也不足為奇
    然而,慢慢的,秦朗便發現夏侯惠並非是忌諱曹爽在側而緘口,而是對此戰真的很消極,完全將此戰當成了重在參
    其理由,秦朗自忖是彼對自己有了不滿之
    因為他將那中堅營的八百騎卒皆調來了驍騎營內,將夏侯惠完全架空、約束太過,以致彼有了一種被排斥的感
    畢竟,領兵將率最是忌憚被奪兵權
    就連天子曹叡奪兵權,將率都會生出怨懟之念呢!
    更莫說夏侯惠與秦朗二人的身份背景與官職皆不分伯仲,又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但秦朗也是沒辦法啊
    誰讓夏侯惠往昔的行舉,就連天子曹叡都不忘要特地叮囑他一聲呢?
    不過,還
    如今夏侯惠很是爽快的應允了,讓秦朗覺得他在大是大非之上還是拎得清
    至少不會以私廢
    事實上,是秦朗自己多心
    夏侯惠並沒有對他有什麽怨
    隻不過是放平衡了心態,不再汲汲於在此戰中搏求功績罷
    再者,所謂夏蟲不可語
    以秦朗凡事求穩妥的作風與曹爽的才幹,他有什麽好計議的?
    何必要對牛彈琴呢?
    話多了,得來的隻是討人嫌罷
    但對於即將見麵的田豫,他倒是覺得可以說說自己的見
    不管是否被采
    雖然,他不知道田豫已然給天子曹叡作了上疏、得到了便宜行事之權;但他知道隻要有一半的成功幾率,田豫就會賭一把不讓軻比能見到第二天的陽因為數十年被鮮卑部落燒殺擄掠的血仇,居廟堂之高的人不懂,但每一位生長於邊郡之人都刻骨銘
    少時,至營
    或許是為了保障三萬洛陽步騎的用水便利吧,田豫沒有將營寨安在陰館城池的殘垣斷壁中,而是挑選了桑幹河的支流水囤積糧秣的邸閣歸落在矮丘上,郡兵步卒以輜車圍成一圈構築防線,而南匈奴遊騎與趕來沒幾日的烏桓突騎分伺在
    深諳步騎配合堅守的戰術——步卒依營堅守,騎兵在外策應機動騷
    此時,得遊騎稟報秦朗到來的他,正站在營寨門前迎
    年紀已然過了六旬的他,身軀並沒有佝
    一身半新不舊的簡陋皮甲,依稀可以看到被箭簇或刀矛傷壞的痕跡;沒有帶兜鍪,讓白多黑少的頭發與略顯張亂的花白胡須相得益臉龐之上也盡是歲月與朔風刻下的溝壑,但神情弘毅、目光灼灼,絲毫沒有花甲之年的老邁昏
    策馬緩緩而至的秦朗,在十餘步外便勒馬步行,遠遠就含笑拱手執
    這讓原本滿臉肅穆的田豫也露出笑容來,大步向前回禮客套幾句後,還側身伸手虛引,請秦朗邁步先
    二人官職上沒有什麽差
    但此戰天子曹叡以秦朗為主將,田豫是配合的,在一些細節上自然彰顯出主次之
    隻不過秦朗素來謙遜,退讓了好幾次,最後二人並肩而
    來到軍帳內後,秦朗也沒有坐在主位上,而是選擇了與田豫左右對坐,在後亦步亦趨跟進來的夏侯惠,也徑直坐在了末席
    這讓田豫不由好奇的瞥了他一
    侍衛是沒有資格入座
    而他一直以為長得很雄壯但沒有披甲的夏侯惠,乃是秦朗的貼身侍衛呢!
    “田將軍,我督兵出洛陽之際,陛下有囑咐,此戰要多聽取將軍之言,且我久在洛陽,對邊郡之事不甚了解,如何兵討賊子軻比能與步度根,還請將軍不吝教”
    入座後,秦朗便直接步入主題,將姿態放得很低的發
    “不敢當有”
    略微一拱手,田豫先是謙遜了聲,才繼續說道,“蒙陛下信任,不以我老邁添為將軍之副,我自當盡心襄助將軍破我軍兵將驍勇、甲胄俱全,鮮卑胡虜弗能當也!若敵我以堂堂之陣鏖戰,無需我在側多言,將軍皆能一戰破故而,我近日所思者,乃是如何逼迫賊子軻比能盡早來與我軍決死一如今,彼勒兵於平城,將部落老弱婦孺安置在雲中郡、驅趕牛羊在雁北強陰縣的鹽澤岱海)放牧,我軍若往,彼必沿著白登山徐徐往幽州代郡之高柳、馬城而退,暫避我軍鋒芒且誘我軍深入,以此來消磨我軍銳氣與拖長糧而待我軍尋決戰不得,師老兵疲之際,彼將分精銳之騎斷我軍糧道,令我軍士氣大崩,遂可銜尾追擊以求大勝是故,依我之見,將軍引兵北上,不若暫棄平城不顧,而兵臨幽州代郡之北平邑,以令賊子軻比能不得不來驅兵來與我軍決一死”
    這是什麽道理?
    直接驅兵往平城,若彼後撤,隻需分兵去鹽澤襲擊他們的牛羊,不就可以逼迫他們返回來決戰了嗎?
    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兵進代郡的北平邑呢?
    難不成田豫覺得賊子軻比能將牛羊留在鹽澤放牧,是誘我軍深入的一個餌?
    細心聽罷的秦朗揚了揚眉,沒有當即做
    被確定為此戰主將後,他沒少被天子曹叡召去與蔣濟等重臣一並作戰前計
    也知道廟堂預料賊子軻比能前期必然會避戰,會依著遊牧部落的特征,待到秋高戰馬膘肥後再與魏軍決戰;也知道鹽澤在是在雁門郡最北端,距離此地數百裏,且被群山環抱著,極容易被甕中捉
    所以,他很認可田豫對此戰難在尋決戰時機的分
    但驅兵往代郡的做法,他就無法理解
    總不會是,田豫想依靠如今駐軍在代郡的北中郎將來保障糧秣供給吧?
    秦朗默默沉吟了好一會兒,仍不知其意,便側頭看著夏侯惠揚了下下
    對坐的田豫見秦朗思慮罷了,本想開口解釋一番,但見到秦朗詢問他人後,便又按捺下了話頭,饒有興趣的沾須等
    而夏侯惠語出驚
    給秦朗露出一個笑容後,便衝著田豫拱手發問,“想必,田將軍已然將我軍底細悉數告知賊子軻比能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