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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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前計議時公然與統帥唱反調,臨陣時更是直接出聲質疑,步度根的這種行為放在任何一方大軍中都是不可饒恕之罪。
    但此時的柯比能沒有絲毫惱意。
    一來,是步度根所言並非不無道理。
    其實在柯比能心中也在詫異著,魏軍此刻的催戰不諳田豫以往的調度風格,也隱隱擔心著魏軍或是有詐,隻不過當前局勢是箭在弦上,令他不得不發罷了。
    另一,則是此刻的他沒有心思與步度根爭執辯解。
    已然全軍皆赴了,再爭執還有什麽意義呢?
    哪怕是果如步度根所料魏軍有詐,他也不可能讓各部遊騎撤回來。
    在如火如荼的戰場上讓將士們臨陣後撤,必然會引發將士恐慌、士氣崩壞,進而導致全軍大潰。
    最後一個原由,是他知道自身與步度根不可能同心同德。
    彼此不過是迫於時勢而一時聯合相互利用罷了,患難富貴不能與共,戰事不管勝了還是敗了都要迎來分道揚鑣。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費唇舌呢?
    “嗯,我是有些輕率了。”
    很難得的,柯比能竟附和了步度根的說辭,“然而,事已至此,唯有放手一搏罷。”
    這種答複出乎步度根意料,令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腔。
    索性就順勢沉默以對了。
    反正他本就對戰事勝負不關注。
    之所以多嘴質疑柯比能一聲,不過是想趁此機會在其他人麵前與其再爭論幾聲而已。
    目的是待己方戰敗了、眾首領皆逃歸去平城了,他就有理由朝著柯比能發難,挑起眾首領對柯比能決策失誤的不滿、令其威望大跌與失人心了。
    是的,在步度根心中己方必敗無疑。
    方才他遣親兵前去尋泄歸泥,是為了交代了兩件事。
    一者,是讓督遊騎的泄歸泥在迂回衝陣時消極一些,盡可能的保存實力,不可以自己部落族人的性命為柯比能做嫁衣。
    另一,是讓泄歸泥代為傳聲給戴胡阿狼泥。
    步度根部落約莫四百餘勇士也被柯比能抽調充任前部步卒了,督領之人是他的心腹小帥戴胡阿狼泥。
    他讓想戴胡阿狼泥在適當的時候“協助”魏軍一把。
    不是臨陣倒戈。
    而是趁機鼓噪、混淆視聽,誘發其他部落勇士盡早失去敢戰之心,讓戰事以己方落敗告終。
    如此,便是他借著魏國的刀,將柯比能冠冕鮮卑單於之夢給徹底斬斷了。
    至於這樣的做法會讓其他部落也會損失慘重、恐日後所有鮮卑部落都不複再有實力對抗魏國嘛~
    步度根並不在意,更是半點愧疚都無。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是鮮卑雄主檀石槐的後人,是名正言順的單於繼承人!
    但這些部落卻是沒有擁戴他步度根,而是轉去依附小種出身的柯比能,如此,他又何必將他們的死活放在心上?
    剛好,趁此機會讓這些部落首領醒一醒罷。
    讓他們知道依附柯比能的下場罷。
    反正草原之上,隻要有牧場牛羊就能源源不斷的滋生人口。
    反正中原王朝如今是三足鼎立之勢,魏國戰勝了也沒有實力染指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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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事敗了,柯比能威望不複了,那些部落首領損失慘重了,自然也會想起他步度根才更值得擁護、更適合統領鮮卑了!
    所以,快點大敗吧。
    默然注視著戰場的步度根,心中不斷的期盼著。
    而田豫也不辜負他所期。
    當他看見鮮卑各部遊騎紛紛往左翼洶湧而去時,便讓部曲督掌大纛隨他往前部鏖戰處而去。
    大纛前移,不破敵則己敗。
    他這個舉動讓所有浴血奮戰的魏軍將士皆舍生忘死。
    就連在前督戰的曹爽都拔刃帶著親衛,心中萬般無奈的衝出去廝殺了。
    沒辦法。
    大纛都至前了,身為前部督的曹爽再怎麽謹記著“督將不親戰”的教訓,也不得不仗刀奮勇前突,帥厲將士死力為大纛前驅。
    而柯比能那三千嫡係步卒,此刻也士氣大振,同樣不吝死。
    他們也看到魏軍大纛了。
    斬將奪旗之功,刺激得他們雙眼發紅,渾然忘卻了魏軍大纛是主動靠過來的,而不是他們將戰線推到了魏軍中陣。
    敵我皆備受鼓舞,讓戰場變得更加慘烈。
    人命在鼓聲與喊殺聲中不斷消逝,原本就相持不下的戰線,更是層層疊疊堆滿了屍體,讓後續填補而上的士卒無處落腳,幾是踩著袍澤的屍首而戰。
    更遠處,才引著眾騎兵讓戰馬緩緩小跑提速的秦朗,也聽到了己方陣內催戰鼓聲如雷,看到了大纛不斷往前移。
    所以他的臉色更黑了。
    他是天子曹叡委任的主將,而田豫竟是將大纛往前移了!
    這意味著什麽?
    田豫這分明是逼迫他當即帶著數千騎,死不旋踵的衝進數萬鮮卑遊騎裏拚命啊!
    畢竟,沒有大纛都向前了,主將還畏手畏腳龜縮在後的道理。
    這個老兵革!
    我都不該信任此邊陲匹夫!
    心中憤憤的咒罵了聲,秦朗顧不得懊惱,立即高舉長矛慨然吼了聲“眾將士,隨我踏破鮮卑胡虜”後,便義無反顧的驅馬衝了出去,也讓眾騎卒如影相隨。
    此刻,敵我皆全力以赴。
    從蒼穹之上俯瞰,隻見長達百餘丈的步卒戰線上,雙方死死抵在了一起。
    猶如兩窩不同顏色的螞蟻死鬥一樣,一隻被肢解了,另一隻就補上;一伍被撕碎了,又有一伍冒出來,前赴後繼,生生不息。
    而也彼此衝入各自陣中的騎兵,則是優劣勢明顯。
    人數堪堪足鮮卑十分之一的魏騎兵,猶如驚濤駭浪中的一塊礁石,正承受著鮮卑遊騎源源不斷的衝擊。若不是鮮卑各部遊騎各自為戰、匱乏了配合作戰的默契,再加上驃騎營驍勇異常,恐早就被圍合起來絞殺、危
    在旦夕了。
    不過,魏國騎兵的危機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魏軍大纛不斷向前移動的關係,步卒鏖戰處的戰線也開始變化,敵我雙方越來越多的步卒自發往大纛的方向靠攏過來,令沒有騎兵鏖戰的左翼處慢慢變得很薄弱。
    也讓一直默默潛行向前的五百虎騎顯露出來了身影。
    早就移步更前觀戰的柯比能看到了。
    但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