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無心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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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於歸期時間很充裕的關係,夏侯惠歸去洛陽之前,還特地往泰山郡走了一趟。
    理由是四兄夏侯威剛升遷為泰山郡將不久。
    且兄弟二人數年不見了,正好借著賀喜的名義去聚聚,反正也沒偏多少路途。
    這讓丁謐心中挺感動的。
    他是誤會了。
    以為夏侯惠這是因為與他同行的關係,才特地過去泰山郡,讓他有機會與其他外兄弟修複情感呢!
    畢竟,夏侯惠都被逐出安寧亭侯府了。
    歸去了洛陽後,身為幕僚的丁謐,是不能前去拜訪夏侯衡等人的。
    不過,誤會了也不要緊罷。
    夏侯威對他還是很客氣的,並沒有因為多年沒有聯係就無視了他。
    且在得悉他日後將一直隨在夏侯惠左右後,還私下囑咐了一句,“稚權雖不乏才智,然而終究年輕,諸多仕途之上的事情,抑或人情世故等方麵,他不甚洞明。彥靖曆經沉浮、世事幹練,還望日後多提點稚權一二。”
    這種托付的口吻,讓丁謐滿口應下之時,還感懷莫名。
    且倏然覺得自己先前對夏侯家不理不睬的行徑,屬實是太過份了.
    因而,他在夏侯惠將離泰山郡之際,還如此勸說了句,“稚權妻母出自泰山羊氏,今臨郡而不拜見,恐不合適。”
    不合適嗎?
    夏侯惠有些遲疑。
    他知道丁謐說的不合適的潛在意思。
    無非是在勸說他,為了仕途助力的考量,應多與姻親之家聯係。
    隻是王肅都續弦了,且自己也不是攜妻王元姬過來的,直接拜訪似是也不合適吧?更莫說,王元姬生母這一支長輩因為仕官在外,可都不在桑梓泰山呢!
    “罷了,現今為時過早。”
    想了片刻,他還是否了丁謐之意,且還解釋了一句,“今天子招我歸洛陽,職責尚未確定。若誤以為我有汲汲之心,恐適得其反。”
    呃?
    如此答複,讓丁謐楞了下,也不再堅持己見。
    他早年也是曾在洛陽當值過的。
    所以他也聽出來了,身為譙沛元勳子弟的夏侯惠,其實是在避諱著什麽。更準確的來說是夏侯惠知道天子曹叡逆鱗所在,所以不想去觸碰。
    不過,夏侯惠還是改變路線了。
    經丁謐這麽一打岔,他倏然想起了自己的扈從路蕃。
    反正都是要從虎牢關入洛陽的,就多走幾步去兗州陳留郡拜訪一下路家吧。
    對比於妻子外家與母族這種高門顯姓,不管夏侯家權勢沉浮如何都敬重有加的路家,才是夏侯惠更願意親近的存在,也是值得信賴的擁躉。
    況且路蕃今十五了,過了年就十六,這個年紀也可以帶在身邊曆練了。
    至多,外出征戰時不讓他臨陣便是。
    而他這一舉措,又讓丁謐給誤會了——他以為夏侯惠這是要去拜訪剛剛調職來兗州的桑梓耆老桓範呢!
    好嘛。
    在幕僚角色上盡心盡責的他,再次勸說了。
    以桓範剛剛被左遷、正是顏麵不光彩的時候,勸阻夏侯惠莫要去叨擾,免得讓桓範以為他是來看笑話的。
    讓夏侯惠既是欣慰,又是好笑。
    先是解釋了一番,然後便將夏侯和的親事說了。且還不忘告知,桓範從子桓禺也是自己的幕僚,但家中有事,需待到翌年才會過來。
    丁謐啞然。
    他倏然發現,自己對夏侯惠的了解止於表麵。
    最早,他不過是覺得夏侯惠很有才幹、頗得天子曹叡器重而已。
    但在淮南時見到那些自發過來給夏侯惠餞行的將佐、人皆感恩戴德的場景,讓他對夏侯惠在馭下、能得人心這方麵刮目相看。如今更是沒想到,就連龍亢桓家、夏侯淵早年部將都遣了子侄過來給夏侯惠效力。
    原來夏侯惠私下已然聚集了那麽多人啊~
    且這不就是意味著,人人皆覺得夏侯惠奇貨可居嗎?
    甚至,丁謐還很大膽的暢想未來,比如有朝一日,夏侯惠迎來了開府的權柄,那大有可為啊!
    不可免的,他在趕路的途中,陡然就變得欣然鼓舞了起來。
    就連餐風飲露、露宿野外時都覺得,這是在感受天地本寬的自在恣意了。
    他的變化讓夏侯惠挺好奇的。
    但也沒有發問。
    或許,丁謐是聽聞桓禺將與他同為幕僚,故而心中鬥誌昂揚罷。
    丁氏與桓氏兩族在門第聲望這方麵,彼此暗中較勁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爭的!無聊,懶得理會。
    初冬十月中旬,至陳留路家。
    原本應該能早兩日到的,但臨時起意的夏侯惠,並不知道路家在哪個縣.
    就挺尷尬的。
    好在路家也不是小門小戶。
    一路且行且問,好不容易問出了是濟陽縣,而到了濟陽縣又因為鄉音土話聽不清楚,南轅北轍走了段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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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家對他的到來,很是詫異更很是熱情。
    唯一的不好是路蕃不在家中。
    早在半個月前,他趁著冬藏時節的閑暇,以勤練武藝為由與他人結伴交遊去了。
    說白了,就是他任俠去了。
    歸期不定,但除夕之前必然歸來。
    居於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的孝道,他出門時給家人說的是,他將與友人沿著濟水南下,至遠走到大野澤就止。
    也就是說,算算時間,路蕃現今應該在濟北郡或者山陽郡內。
    如此,夏侯惠當然是不會候著他的。
    被路家熱情招待了兩日,然後在路家長輩的告罪聲中作別離去。
    臨別之際,他想了想覺得不能白跑一趟。
    所謂物以類聚嘛!
    能與路蕃結交相善之人,應也不會是愚鈍或者手無縛雞之力之徒。
    是故,他還給路蕃留了封書信,讓他的友朋之中有品行端正、才能不凡以及願意當部曲之人,便可以帶去洛陽尋他。
    仗義每多屠狗輩。
    在淮南時就有了招攬部曲之念的他,覺得等前去幽州後再尋韓龍幫忙尋募部曲,似是有些遲了。至少,很難趕上討伐遼東公孫的戰事。
    況且自己能否前往幽州任職、隨軍討伐遼東公孫,天子曹叡至今還沒有表態呢!
    如此,讓路蕃幫忙物色一下遊俠兒,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如典韋不也是遊俠兒出身!
    此後歸去京師洛陽之途,不複有話。
    唯有在閑聊時,丁謐得悉了他留書路家的內容後,還不吝盛讚了句,“稚權心思縝密、馭下手腕嫻熟。僅以一封書信,便可令路家深感恩信、矢誌不負矣!”
    什麽情況?
    他的這個說法,令夏侯惠呆怔了好久。
    明明,自己隻是讓路蕃幫忙物色幾個遊俠兒而已,怎麽就扯到施以恩信這方麵來了?
    而丁謐見他滿目茫然,也知道了他是無心之舉。
    也終於尋到了彰顯幕僚作用的機會,十分盡責的細細給他分析了一番。
    路家以軍功立門第,家中徒附奴仆定也不會少了操刀戈者,而路蕃既然都給他當部曲了,夏侯惠還讓他幫忙物色部曲.
    這不就是允許路蕃帶上路家徒附,來投奔他的意思嗎?
    更深一層的意思,不就是夏侯惠在隱晦的給路家表態,他是將路蕃當作將率來培養,日後定會讓路蕃有若路招功績的意思嗎?
    如此,路家怎能不欣欣呢!
    所以夏侯惠聽罷,愈發無語。
    天地良心,他當真沒有向路家討要部曲的心思。
    況且,他雖然被增食戶了,但也隻是讓家中生計略有富餘而已,並沒有打算養太多人而再次囊中羞澀啊!
    隻是自己此番也是不告來訪的,似是還真就容易讓路家誤會~
    事實上,路家還真就如丁謐所言。
    十餘日後,路蕃歸來。
    在看罷書信後,當即便尋長輩請教。
    然後路家長輩都一致覺得,夏侯惠就是這個意思。
    很欣喜讓路蕃照辦之餘,還積極的挑選著家中可從軍的徒附、讓他們與家小作別、收拾好行囊,時刻準備著啟程赴洛陽。
    所以才剛回到家中的路蕃,再次踏上了東去大野澤的路途。
    嗯,是要趕去任城郡。
    在他看來,諸多友朋之中,唯有去歲才結交的任城郡樊縣人,可堪夏侯惠的部曲。其餘者要麽行事放蕩,要麽無意行伍,要麽戀桑梓故土,都不是良選。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暮冬十二月來臨時趕到了樊縣。
    他這友朋姓魏名舒,字陽元。
    時年二十五,身長八尺以上,頗健壯,善弓馬。
    少孤,如今依著外祖家寧氏生活。
    性情遲鈍質樸、寡言少語,不如世俗時人那般積累名聲,故而也不被鄉人看重。
    但路蕃與他交遊以來,知道他從不說人非、不慕權勢,更不曾在意他人口舌,是個很有主見與恪守的人。
    魏舒對他的到來很意外。
    待聽聞他的來意後,不假思索就回絕了。
    “山野愚鈍之人,在桑梓怡然自樂足以,豈敢登貴戚之府,徒增笑柄。”
    他是這麽說的,態度很堅決。
    但路蕃不允許自己第一次為夏侯惠辦事就以失敗告終。
    是故,他故意與魏舒高談闊論言其他,以聲音引來了魏舒的外祖寧氏。
    待他外祖寧氏得悉原委後,乃作色嗬斥,“有朋不遠百裏來,以功業恩榮與共,豎子豈負義邪!”
    然後,魏舒就開始收拾行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