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個炕上，兩個人
    李牧羊繼續說，“你再看看人家兆虎，那可是在縣裏當大領導的人，啥樣的姑娘沒見啊，人家錯過秀兒姑娘隻是小事，我要是錯過，那可就不知要多久啦。
    您是我們村裏的大媒人，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打光棍吧，這傳出去，也不是影響你大媒人的名聲，那胡媒婆可巴不得您名聲不如她呢。”
    薛嫂子看李牧羊這樣說，隻是意味深長地笑笑，智慧的小眼睛縫裏露出幾分揶揄。
    “這麽說，你羊娃子倒是為我著想嘍？”
    “那必須的。我給伱說，如果嫂子讓我這事成了，不僅是我，更包括我娘，我們兄弟姐妹們，都會念叨你的好，你就是我們老李家的恩人。”
    “看這高帽子給嫂子帶的，哈哈~”
    誰不喜歡聽好話呢，薛嫂子哈哈笑道，“事情倒不是不行，就是……”
    李牧羊心領神會，從口袋裏摸出5塊錢放到薛家嫂子的口袋裏，放的時候故意放慢動作，讓薛家嫂子看到錢的金額。
    “知道嫂子要出大力氣，這點辛苦費你收下，若是事成了，我們還會再給你兩倍的酬金。”
    上午的時間稍微短一些。
    雞都懶得叫幾聲。
    這個年代的人，特別喜歡吃糖精。
    先是一愣，進而笑笑。
    這個季節，這個位置，大概可以估摸出時間應該隻是十點多，還沒有到十一點。
    開始準備坐在樹下麵，但發現周圍螞蟻太多，抬頭看看樹，突然泛起一股孩子的稚心，便抱著樹幹哧溜溜爬到樹上，找個三麵都是樹杈的位置，躺下來。
    李牧羊就悄然爬起，帶著昨夜準備好的幹糧和水踏上去西山的路。
    “再說一遍不行？我忘記了。”
    已是四月下旬了，蟲草還有半個月左右的功夫，基本就沒辦法用了。
    “輪不到你就不要說，說啥說呢，給人心裏添堵。”
    水壺裏的水是昨天讓妹妹幫準備的，她肯定是給裏麵加了糖精。
    妹妹就是這樣一個嬌憨天真的姑娘。
    中間又喝了一次水。
    李香琴肯定想著哥哥在外麵辛苦，隻喝白開水的話估計難以下肚，所以幫他加了一些糖精，甜甜的。
    李牧羊不懂這裏麵的原理，卻有生活經驗。
    女人坐月子吃點黑糖或者紅糖，也都是舍不得多買。
    妻子不說，還能暫時不去想，她非要拉著說，這就越說越煩躁。
    “六十九啊……六十九……六十九……”米蘭蘭嘴裏反複重複著，似乎在盤算著什麽。
    反正啥時候吃飯也行。
    應該沒啥問題……吧！
    .
    李永忠回到家，睡覺前突然想到李牧羊的事情，便告訴了父母。
    兩人都陷入許久的沉默。
    煤油燈剛吹滅，房間裏還彌漫著燈芯煤油的味道。
    良久。
    她愛哥哥，所以希望哥哥就連喝水，都甜甜的。
    所以甜甜的。
    夜漸漸深了。
    迅速將塑料紙在腿上綁好，沒有絲毫拖泥帶帶水，直接進入尋找蟲草的工作。
    飯可以不吃，水不能不喝。
    來到蟲草的地方，天依然隻是蒙蒙亮。
    畢竟他是大哥，弟弟至今都沒媳婦，娘躺在炕上，這事怎麽著，他都應該操持操持。
    李牧天回了句。
    一雙鞋子若是爬樹，根本穿不了多久。
    人們也不在乎糖精到底是怎麽來的，隻是知道它很甜。
    “嗯，你急著花？孩子們的學習暫時也不急，你有什麽要用的？”
    在妹妹的心裏，甜就是人間最美的味道。
    李牧天和米蘭蘭麵麵相覷，等孩子睡下後，才躺在炕上小聲閑談起來。
    所以今天他帶了三個瓶子。
    米蘭蘭突然問道：“你在米家村幹活的錢是多少來著？”
    可今天他抬頭看看太陽，發現還在東南方，沒有來到正南，更不說日上中天。
    昨天耽擱一天，就相當於少賺幾十塊錢。
    給他仿佛披上一層金色的外衣。
    “六十九塊。”
    “哎，你啞巴了，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啊？”
    又是幾個小時過去，第二個瓶子終於滿了。
    米蘭蘭裹著輕薄的被子，轉身對著丈夫，雖然黑漆漆的房間裏，她隻能看到丈夫大致輪廓，但她還是喜歡朝著這邊說話。
    李牧羊擰開水壺的蓋美美灌了幾口水。
    說完，米蘭蘭轉過身，和丈夫背靠背。
    並不是沒有白糖。
    到了四月底的現在，很多蟲草的芽已經來到四厘米開外，像是一個小小的圓棒棒，超出了廢葉的高度，很容易被人發覺。
    就不信還不夠裝。
    清晨的陽光慢慢從東麵怕灑下來，越過最高的山梁，照射在草地裏匍匐前行的男人身上。
    所以回去後經常被母親責怪。
    固定的路線，已經非常熟悉，踏著清晨的露水，他眼裏沒有旁邊的風景，穿過小道，翻過桃山，趟過馬蓮河，很快就來到西山。
    那個時候，就連做鞋的布都很難找到，不像後世破布到處都是。
    “你幹嘛？”
    昨晚就想著今天要起早點，將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等蟲草的芽繼續徹底長大，就會將蟲子的營養消耗殆盡，那就成了真正的草。
    毫無藥效。
    日頭慢慢到了中天，農曆四月底的天也開始熱起來，尤其是山上，海拔位置偏高，所以更熱。
    喝完水，李牧羊又繼續開挖。
    原來的蟲草芽大概隻有兩三厘米，隱藏在很多殘枝百葉下麵，不是非常有經驗的人，很難一眼就發覺。
    李牧羊突然發現他的罐頭瓶子已經滿了。
    他中午沒有休息，就想著一口氣挖滿兩瓶再說。
    所以很多沒有經驗的人，就喜歡在四月下半旬才開始挖蟲草，要是早點的去，他們一天也找不到幾個，白白浪費功夫，還不如做其他行當呢。
    米蘭蘭的聲音提高很多，但很快想起孩子們都在睡覺，便又將聲音壓低下來，“再說了，這找媳婦的事情，不是你們這些當哥的關心的事，怎麽著也輪不到我這個嫂子吧？”
    競爭回到了同個起跑線上，但他對妻子的了解又豈是李兆虎能比。
    一直到李牧天睡著，她都沒再說話。
    “不幹嘛，睡你的覺……哦，對了，你說這個錢下個月結清是不？”
    李牧羊投入到蟲草的世界裏，不知不覺，有點忘我。
    因為年齡大了，兩人早已不蓋同個被子，平日裏不覺得有什麽，這樣鬧矛盾的時候，突然就好像被割斷了聯係，劃分出兩個世界。
    例如前天，裝滿兩個瓶子，最後還有幾實在沒辦法，隻好用布暫時包著帶回家。
    “我看行。”
    李牧天在黑夜中裏沉默著，沒說話。
    隻是害苦了鞋子。
    其他人隻注意到她的缺點，並沒有認真去體會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麵罷了。
    就是白糖太貴了。
    “說啥？”
    想想就覺得可惜。
    不知多了多久。
    殊不知，其實人渴了，喝點白開水才是最解渴的，喝糖水其實和喝鹽水沒什麽區別。
    四處看看，發現剛好有個青槐樹就在不遠處，便跑過去。
    “今天速度不慢嘛。”
    但在這個時候，因為蟲草的芽長得很高，反而是采挖蟲草最好的季節。
    一般來說，第一個瓶子裝完，大概就是中午十一二點了。
    “看樣子，你們家老五是真急了。”
    幾小粒就能讓一大杯水變得非常甜。
    “哎哎哎，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怎麽叫我能給他說什麽，我隻是他嫂子，又不是他媽！”
    大家都很會爬樹，不管多高的樹，都哧溜溜可以上去。
    薛家嫂子感受到了口袋裏“沉甸甸”的重量，態度比方才好處幾倍，仿佛眯成縫的小眼睛也睜大很多。
    “能說啥，你能給他錢，還是能給他找個媳婦？”
    李牧羊懸起的心暫時平靜下來。
    這是小時候他經常和夥伴玩的遊戲。
    但他喝著水，並沒有絲毫怪罪妹妹的想法，隻是嘴角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能說啥，就說說老五找對象的事唄。”
    “問這幹嘛，不是給你說了嗎。”
    發現水是甜的。
    “你給我耍臉子是吧，我還懶得管呢。反正打光棍的也不是我兄弟……不是我的親兄弟，你們都不急的話，我急個屁。”
    李牧天的語氣很不耐煩，又帶著幾分愧疚。
    他渾然不覺。
    熬粥或者蒸一些特殊的糕點，也都會加入糖精。
    奈何~
    他現在也是捉襟見肘，沒啥能力。
    米蘭蘭沒有再吭聲。
    “算是怕了你，看你這麽堅持，我也不好打消你的積極性。這樣吧，我明天幫你去問問，若是行的話，讓你們先見麵，你覺得咋樣？”
    一路上他的速度跑得飛快。
    一個炕上，兩個人。
    .
    淩晨四點時，外麵的天還黑著呢。
    但他的視力要稍微好點點，依然能看的清楚。
    李牧羊擰緊瓶子，裝進黃背包裏，準備找個陰涼的地方稍微休息會，順便吃點東西。
    第一天來的時候，他一個罐頭瓶子都裝不滿，到了現在，他每天兩個罐頭瓶子都裝不下。
    本來鞋子的表麵是要做黑絨或者藍絨布，鞋幫裏麵是廢布而已。
    但家裏沒有錢，母親根本買不起絨布鞋麵，便用黑布或者藍布代替絨給他們兄弟們做鞋子。
    但一般的布不如絨布結實，所以很容易磨破，於是母親就會一遍遍在鞋上麵打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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