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看著劉禪肩上已不太顯眼的傷口怔怔出神，這疤現在看著不明顯，當初那視覺效果卻是十分恐怖的。
    那年老劉率軍入川，屯兵葭萌關，他與劉禪被留在荊州。
    彼時發生了一場針對他們的刺殺。
    而那次，劉封也是目標之一。
    因為他更有可能反擊，還被選作了第一個要解決的目標。
    當那個平日裏表現得畏畏縮縮的侍者，突然向他揮刀的時候，他怕了。
    渾身僵硬的他那一刻才知道，他的剛猛隻是表象，在麵臨死亡的時候，他劉封與其他普通人也沒有什麽區別……
    然而有人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這個世界上並不隻有普通人。
    那個人便是時年僅有7歲的劉禪。
    身高矮上劉封許多的劉禪，抽出袖中藏著的短刀，凶狠地紮進了那個侍者的腰。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當時劉禪臉上的那種決絕的拚命表情。
    同時劉禪還不忘大聲呼救，那種冷靜的應對根本不像一個7歲的孩子。
    那侍者受了重傷，情知自己活不成了，發了瘋的撲向劉禪。
    雖然那個刺客很快被聞聲趕來的護衛砍成了肉泥，但劉禪的右肩也因此被砍出了一個恐怖的傷口。
    而在這個過程中，劉封隻是渾身僵硬的站在那裏，什麽都做不了。
    從那時他就知道，這個平時行為言談有些怪異的孩子，和他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那次之後，留守荊州的文臣武將，看他的眼神變了。
    關羽更是毫不掩飾其對劉封的鄙視。
    強烈的屈辱與不甘在劉封心中生了根，他開始發了瘋般的磨練武藝，不放過任何一個在父親麵前展示自己的機會……
    “冷靜下來了？”劉禪的聲音將劉封自回憶中拽了出來。
    劉封扔掉了手中的劍，卻沒說話。
    劉禪也順勢把劍扔掉，目光炯炯的盯著劉封的眼睛。
    不過片刻，對方便錯開了眼珠。
    “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重新恢複冷靜的劉封呆住了，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啊，他到底想要什麽呢？
    想要那個太子之位嗎？今後繼承父王的基業？
    好像不是，先不說群臣是否答應，他其實內心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那個才能。
    劉禪沒想著他能正麵回答自己的問題。
    好感度的事他是不想了，隻是有些話，不吐不快。
    “那我先說說我想要什麽。”
    劉禪單手指天，輕輕道：“這世道我不滿意，我想換一換。”
    那副平靜的樣子好像說的是我想要一碗稀粥。
    劉封半晌無言。
    這一刻他再次體會到了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一如當年一般。
    即使他刻苦磨練了武藝，即使他戰場廝殺的時候不再怯懦，可他仍舊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而麵前的劉禪，卻好像總能做出他不敢做的事，說出他不敢想的話。
    他們根本不是一類人。
    從來都不是。
    “曹操在北，據九州之地，兵多將廣，人才濟濟。孫吳在東，時刻覬覦我荊州之地。”劉禪看著半晌未發一語的劉封繼續道，“老頭子已近花甲之年，方在諸侯的夾縫中打下這份基業。
    “倘若你當真有心助他在有生之年北定中原，掃清賊寇，便收起諸般糾結心思。
    “來日挺槍躍馬，沙場立不世之功，也不枉你們父子一場，不枉我們兄弟一場。”
    劉禪轉身離開庭院，沒再去看院中呆立的劉封。
    ……
    與此同時，身為地頭蛇的申家，也在進行著一場兄弟間的對話。
    “兄長，劉備已在漢中將曹操打退，而今關羽勢如破竹又已將曹仁圍困樊城。”申儀有些不解的問道，“聽說北方已有多地叛亂者響應……
    “以我看，或許這天就要變了。我們既已投效劉備麾下，為何不幹脆多贈錢糧予他，配合劉封征召此地山民鼎力相助，待其成事也好多分一杯羹？”
    上庸之地確實貧瘠，卻是貧不到他申家頭上。
    申耽搖搖頭：“二弟此言差矣，劉備雖今朝得勢，終究不過據二州之地。且此人行事頗重情義，隻恐非是可奪天下之主。這東三郡，恐怕遲早還要回到魏王手中。”
    “既如此……而今你我不戰而降，他日豈非無地自處？”申儀有些擔憂。
    申耽笑笑：“今我等降劉不過一時權宜之計，隻需暫且敷衍那劉封，倘若來日情況有變……還愁沒有你我兄弟將功補過的機會？”
    申儀點點頭，但隨後又道：“隻是如此一來，我等豈不是成了那反複……”
    申耽瞪了他一眼，申儀連忙改口：“我等豈不是失了信義？隻怕到時魏王難以重用你我。”
    “二弟啊，你道我等如今傾力相助劉備，亦或此時棄城而走北上降曹，便能得到重用了？”
    他搖了搖頭，歎道：“上庸地處沔水中遊，如此要地，我申家紮根於此，無論誰打到這裏都要禮遇我申家。
    “可若是沒了手中部曲、錢糧，失了對上庸的掌控，便沒了價值。
    “那些世家大族，從不曾將我等這種窮山惡水的豪強放在眼中。我們啊，便安心做這地界的土皇帝便好，誰贏了，我們才幫誰。”
    申儀恍然大悟：“兄長說的極是。”
    隻是此時的他們尚不清楚，有個正停留在他們地盤上的少年，並不是一個喜歡按套路出牌的人……
    ……
    劉備父子二人在上庸稍作停留，便沿沔水回到漢中，稍稍耽擱了幾日的大軍終於開拔，開始分批返回益州。
    得知自己終於可以回家，全軍將士都十分欣喜，行軍都輕鬆了許多。
    而在得知了劉備終於回師的消息，曹老板的頭疼也減輕了不少。
    就在漢中軍隊開拔後沒有多久，他便立刻派出了自己麾下此時的五子良將之首，此前未逢一敗的於禁。
    率領其麾下精銳的泰山兵軍團，直撲襄樊戰場，欲解樊城之圍。
    隻是意氣風發的於大將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將迎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轉折點，為後世留下一個經典戰例。
    而這一切，僅僅隻需要雨師給關二爺送個空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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