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日，即使是佯攻，漢軍也付出了數百人的生命。
    冷兵器時代，攻城戰才是名副其實的絞肉機。
    然而以此為代價，哪怕糧草與飲水有保障，持續的死亡威脅與每日的高強度戰鬥，依然令城中士兵的疲乏、焦躁等身心負麵狀態開始累加。
    荊州軍占據人數優勢，可以以更低的頻次戰鬥，甚至與江上的關平水軍輪換，進一步降低士兵的壓力。
    而等不來援兵，往往對於城內守軍的心理是最大的打擊。
    雖然滿寵靠著嚴苛，甚至嚴酷的執法讓襄陽城內穩定肅然，看似井然有序。
    但這種穩定隻是表麵現象，是有時限的，如果一直沒有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那他就必須逐漸放寬執法，做一些鼓舞士氣的事情。
    這又會帶來城內的混亂，守軍戰力的下降，在崩潰前如果不能讓敵軍死傷慘重，那破城隻是時間問題。
    滿寵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打算選拔敢死隊，舍命一搏。
    倘若能將敵軍那威力強大的發石車焚毀，必然能極大的打擊敵軍士氣，屆時或可窺到一線勝機。
    “唉……”滿寵歎了口氣。
    說著簡單，他最多隻能抽調500勇士去執行這個必死的任務。
    可區區五百人，縱然全是騎兵，麵對防守嚴密、躲在敵軍陣中的發石車又豈是能輕易得手的。
    “若有一猛將在吾城中，或許還有些希望。”滿寵此時無比懷念去年率兵來援的徐晃。
    這麽久沒消息，曹魏這邊早已給他辦了葬禮，此時衣冠塚的草都長出老高了……
    而襄陽都尉元仲聽見了滿寵的低語，心中一陣尷尬。
    猛將是有，萬人敵都有，隻可惜在荊州軍那邊……
    “報——！將軍，現有襄陽府吏李瓊，自稱從蜀軍大營逃回，有緊急軍情欲報將軍。”
    “哦？”滿寵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上的陰霾頓時消散不少，“快帶他來，不不，他在哪？我親自去見他！”
    荊州的滲透工作進展極不順利，之前埋下的釘子，在荊州之戰後大部分都被清理掉了。
    即使有潛伏下來的，也都不敢妄動，即使這樣，在此次陛下伐吳之前也幾乎都被清理殆盡了。
    所剩不過一些無關緊要的外圍人員，根本刺探不到什麽太重要的信息。
    逼不得已隻能用這種風險極高的方式派出細作，其實他心裏原本也沒抱太大希望。
    沒想到他不但溜回來了，還聲稱拿到了緊急軍情。
    “快走！隨吾去瞧瞧有什麽好消息傳來，嗬嗬嗬。”滿寵笑著邀請元仲一起去，連日來愁雲慘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元仲也很激動，此番若是能以這點人馬守下襄陽，那可是大功一件。
    到時滿寵定然是要再高聲的，那麽他也可以跟著動動屁股了。
    這對於沒什麽深厚背景的他來說，可算是難得的機會。
    隻可惜，興衝衝而來的滿寵等到的卻並不是什麽好消息……
    在李瓊的示意下，他與滿寵單獨走進了太守府的書房密談。
    半個時辰之後，他麵無表情的走了出來……
    元仲一見滿寵的樣子，就知道多半不是什麽好事了。
    但比較奇怪的是，與板著臉的滿寵不同，他身旁的李瓊雖然盡量低調，但還是難掩麵上的喜悅與自得。
    兩人不同的臉色，就讓元仲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使君，如何？可有破敵……堅守良策？”元仲上前試探著問道。
    滿寵深深盯了元仲一眼，這一眼讓元仲有些看不懂，但馬上麵露無奈道：“不過是探聽到了關羽一些後續的北伐計劃罷了。
    “可若度不過眼前的危機，縱然知道他們今後的計劃，又有何益？”
    元仲也是不禁大感失望，原來如此，難怪滿寵麵無表情。
    不過就算如此，能探到如此機密也足夠一個府吏升官了，那李瓊麵露喜色也屬尋常。
    滿寵略一思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轉頭握住了元仲得手：“孝存。”
    麵對滿寵突然的舉動，元仲立刻受寵若驚，他哪見過嚴酷的滿寵有如此時候，都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
    “孝存，如今襄陽危在旦夕，吾欲遣五百勇士，於明日出城突襲，焚毀敵軍發石車！汝意下如何？”滿寵握著他的手，緊緊盯著他的雙眼。
    元仲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正該如此，若一味困守孤城，早晚必定有失，不如冒險一搏，或有勝機！”
    “嗯。”滿寵對他的回答很滿意，攥緊了他的手，“如今放眼襄陽，吾可依靠者，唯孝存爾。吾欲請孝存明日率隊出擊，孝存……可願否？”
    “這……”元仲愣了一下，他雖為都尉，武藝其實稀鬆平常，他更擅長部隊訓練方麵的事情，沒想到滿寵竟然有意讓他擔此重任。
    然而他這一猶豫，卻讓出言試探的滿寵心下一沉，對於李瓊的匯報已然信了五六分。
    但他仍舊不動聲色，等著元仲得回答。
    元仲沉吟片刻，麵露決絕之色的一抬頭：“使君！吾雖不才，既蒙使君信任，亦當全力以赴！若能毀車挫敵，雖死無憾！”
    他其實想的很簡單，反正就算此時不去，破城也是個死。
    以他的才能家世，投降也不會被重用，還不如拚死搏一把。
    就算最後沒成功，也能留個美名，為家人後生搏個好前程。
    萬一要是成功了，那說不定後代借著他的功勞還能有更大的發展。
    滿寵略帶深意的一笑，搖了搖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此次襄陽安危，皆係於孝存一身矣！請受吾一禮！”
    說著他鬆開手，便要拱手下拜。
    “使君！使不得。”元仲感激的眼睛都濕潤了，“仲縱萬死……不辭！”
    一旁的李瓊看得嘖嘖稱奇，沒想到元都尉深藏不露，演技居然這麽好？
    而且居然答應了做敢死隊，莫非是打算臨陣投敵？
    滿寵心中則重新猶豫起來，除了一開始的遲疑以外，他並未發現元仲露出什麽馬腳。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也要率兵出城，到時是戲是真，自見分曉。
    縱然他臨陣倒戈投敵，也不會再對襄陽城門造成威脅。
    ……
    當晚，滿寵挑了五百勇士，再加上元仲，殺雞宰牛，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款待他們。
    翌日，一大早城外便再次號角聲聲，戰鼓陣陣，喊殺聲起。
    漢軍又至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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