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預料之中,行刺鑾駕!開殺吧,皇帝!驚天大雷!陛下乃千古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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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莊,回答朕,高穀、王翱、陳懋、江淵等人家屬可有線索啊?”朱祁鈺沒接陳循的話,而是問穆莊。
    穆莊身體一突,偷偷瞄了眼陳循,高聲道:“回稟陛下,大理寺繁忙無比,無暇審問範廣、陳英等人,非臣推辭,而是大理寺卿耿九疇遲遲未到,臣能力不足,還請陛下體恤臣等!”
    陳循臉色陰沉了下來,穆莊也敢不聽他的話?
    “首輔,三法司繁忙無比,真要論,恐怕就朕一個閑人了,好了,此事就這般定了。”
    朱祁鈺笑道:“範廣、陳英,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朕誰都舍不得罰啊。”
    笑的有點陰陽怪氣。
    陳循心頭一跳,皇帝哪裏是不舍得罰,而是迫不及待要罰陳英啊!
    “無事退朝吧。”朱祁鈺環視一周。
    “陛下,臣還有一事。”
    新上任的戶部左侍郎崔恭出班跪下:“啟稟陛下,本月俸祿有缺,臣想請內帑先墊付,等戶部收了賦稅,再還給內帑,恭請陛下允準。”
    朱祁鈺眼眸一陰,朕處處缺錢,你們卻處處伸手要錢!
    “先欠一個月吧。”朱祁鈺不肯掏錢。
    “陛下,已經欠了三個月的了,要是再不發,朝臣家中真的無米下鍋了,還請陛下憐憫。”崔恭苦笑。
    朱祁鈺不信崔恭這個反骨仔的話,看向呂原。
    呂原也跪在地上:“崔侍郎並未虛言,算上本月,確實四個月沒發俸祿了。”
    “朕也沒錢啊,責令鈔紙局多印一些寶鈔,米鹽等都按照市價折色寶鈔,就發寶鈔,給朝臣發下去吧。”
    文武百官皆翻白眼,你直接發擦屁股紙得了!
    如今寶鈔已經毫無價值,拿出去都被田間地頭的老農唾棄。
    “陛下,寶鈔之泛濫,老臣便不多加贅述了,若隻發下寶鈔,本月不知有多少朝臣餓死家中。”
    陳循跪在地上:“臣請陛下折色實物,發些米麵鹽,也是好的。”
    大明的俸祿是什麽都發,柴米油鹽,都能折色,朝堂實在沒錢,鹽引也發,導致鹽引被炒成了金融產品,放在手裏存著還能升值。
    陳循是在摳他的老底兒呢!
    目的是保護賦收上來的銀子!要榨幹他最後一個銅板!
    “從內帑取些布帛,發下去吧。”朱祁鈺寧願發實物,也不發銀子。
    “陛下,全發布匹,也難填飽肚子呀!”陳循是不把銀子掏出來不死心。
    “發兵甲就能填飽肚子了?內帑裏還有銀子嗎?用朕再把醜事抖落一遍嗎?”
    “你們不嫌丟人,朕還嫌丟人呢!”
    “首輔!”
    “宣鎮還在打仗,全國百官皆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聖賢,總跟朕談錢,錢錢錢,和商賈何異?”
    “讀了聖賢書,懂了聖賢道理,當知道舍身取義、憂國憂民,隻盯著自己的肚子,還是聖賢嗎?”
    “少吃一頓飯,餓不死,多讀一讀聖賢書,多關注時政,看看於少傅何時能擊退瓦剌。”
    朱祁鈺冷笑:“就發寶鈔和布匹,先發一個月的!多了朕也沒有!”
    旋即,語氣一緩:“等朝堂過了困難,每人再補助一點。”
    “朝堂有困難,朕也有困難,都理解理解吧。”
    朱祁鈺不是一毛不拔,他現在是真沒錢啊。
    還要強兵強國,發展國子監、太學,處處要錢,哪有錢發俸祿?反正都是貪官,發不發不都那麽回事!伱們揣著明白裝糊塗,朕就睜隻一眼閉隻一眼,過去算了。
    陳循仍在堅持:“陛下,讀聖賢書心懷天下,卻也要填飽肚子啊,臣等不求大富大貴,隻求飽腹。不如請陛下發一些鹽引,以解燃眉之急。”
    一聽鹽引,朝中百官眼睛亮起。
    原來在這等著呢!
    朱祁鈺頓時不悅:
    “首輔,超發鹽引,比超發寶鈔害處更大,你不知道嗎?”
    “朝堂發鹽引做俸祿,因為鹽金貴,吃之不易,是讓百官吃上鹽,不是你們去搜刮民脂民膏的!”
    “這些年百官都是怎麽做的,朕不追究了。”
    “但是,今天,朕不打算發鹽引了!”
    “隻發寶鈔和布帛,讓百官忍一忍,渡過難關,朕再多發一些錢糧還不行嗎?對了,朕內帑裏還有些胡椒,也發下去吧。”
    一聽發胡椒,百官的臉都綠了。
    雖說胡椒金貴,但架不住朝堂發了半年胡椒和茶葉了,市麵店鋪都不收胡椒和茶葉了。
    胡椒放在家裏泛潮,又不能當飯吃,多少官員如今看著胡椒就頭疼。
    朝堂不發俸祿,對貪官汙吏來說無所謂,但對真正清廉的官員打擊是巨大的,逼著他們伸手去貪。
    “陛下,老臣以為總發胡椒十分不妥。”
    胡濙睜開眼睛,慢慢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禮:“老臣也知道戶部空空,內帑空空,但全國百官是要吃飯的,朝堂不喂飽他們,他們就要去民間敲骨吸髓,苦的還是百姓啊。”
    “陛下,曆朝曆代很多官員去貪去伸手,都是迫不得已啊,老臣以為,還是發一些錢糧吧。”
    陳循的話,朱祁鈺可以不聽,但胡濙說了,朱祁鈺必須重視。
    “老太傅可有辦法教朕?”朱祁鈺語氣一緩。
    “老臣聽說東廠又收了幾萬兩銀子,不如先拿出來,解燃眉之急。”胡濙道。
    朱祁鈺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還是惦記著保護賦呢!
    東廠收上來錢,是要擴張人事的,要幫商人平事,也很需要錢。
    倘若沒錢周轉,東廠口碑崩塌,明年哪個商人願意繳納保護賦了?
    那時候,保護賦就成了苛捐雜稅,禦史就能以此攻訐東廠,逼著朕裁撤東廠,斬首舒良!
    況且,如今多事之秋,朱祁鈺也需要銀子傍身,否則真出了急事,誰給他賣命?
    “老太傅哪聽的謠言啊?”
    “東廠又不是收銀子的衙門,收了錢是要辦事的,現在辦什麽事不需要銀子啊?”
    “誠然,東廠有一點銀子,但總不能讓東廠連點周轉銀子都沒有吧?”
    朱祁鈺淡淡道。
    “陛下,凡事有輕重緩急。”
    “站在朝堂上的官員倒是可以再熬一熬,可全國有多少官員呢?”
    “他們都靠著微薄的俸祿養活一家老小呢。”
    胡濙長歎口氣:“又有那些清廉如水的官員指著俸祿買米下鍋呢。”
    “饑餓來時,聖賢書也不頂飯啊,老臣擔心他們守不住節操,去伸手去貪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一旦學會了伸手,再想回頭就沒那麽容易了。”
    “陛下,為大明的未來著想,老臣請陛下拿出一點來,讓天下百官填飽肚子,再論其他吧!”
    胡濙帶頭,跪在了地上。
    朱祁鈺整張臉鐵青!
    你是為了天下百官發聲嗎?
    無非是想剁了朕伸出來的爪子!
    和陳循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都想把朕關進籠子裏去!
    太宗、仁宗、宣宗算是白看重你了!白提拔你了!
    你個白眼狗!
    養不熟的白眼狗!朕早晚殺了你!
    朱祁鈺使勁喘幾口粗氣,平息怒火:“罷了,內帑裏還有些米和鹽,都拿出來吧,每家分一些,熬一段日子,等瓦剌人退了就好了。”
    又是錢!又是錢!錢錢錢!
    倘若朱祁鈺手裏有錢,豈會受這窩囊氣?
    就是因為內帑銀子被盜,才落入如此尷尬境地!
    見胡濙還要說話,朱祁鈺剛壓住的火直接竄了起來,再也壓不住了:“朕拿出一萬兩,已經是極限了!”
    “再多的把朕賣了也拿不出來了!”
    “該死的瓦剌人!把朕逼到這般境地!”
    “朕要讓他們亡國滅種!”
    “槽!”
    皇帝突如其來的爆粗,把朝中百官驚呆了。
    不過,皇帝是在罵瓦剌嗎?不是在罵……
    有人偷偷看了眼陳循。
    陳循居然忍俊不禁,皇帝暴怒的樣子真可愛,像個傻子,哈哈哈哈!
    “陛下犯了罵詈罪,請躬省!”王竑怡然不懼,犯顏直諫。
    朱祁鈺死死地瞪了他一眼,朕都被逼成這樣了,罵一句瓦剌人還犯法了?你幹脆把朕勒死算了,朕好歹當當隋煬帝過一把幹癮!這他娘的朱家皇帝,當的這個憋屈!
    他目光下移,發現陳循在樂。
    登時,朱祁鈺怒氣噴湧:“首輔!讓陳珊立刻去勤政殿覲見!不管他生了什麽病,抬著也要去!不去朕就賜天子劍,戳死他!”
    “啊?”
    陳循臉上的笑容僵硬。
    但王竑不肯放過皇帝,說皇帝犯了罵詈罪,請陛下改正。
    “朕改!行了吧!朕有錯!行了吧!退朝!退朝!”朱祁鈺氣得快要上天了。
    胡濙帶頭跪地請罪。
    都他娘的去死吧,早晚把你們殺幹淨!
    朱祁鈺怒氣衝衝地走出奉天殿:“範廣!”
    範廣嚇得一哆嗦,跪在地上。
    朱祁鈺緩了口氣:“起來,朕不是對你。”
    “範廣,你持劍護駕。”朱祁鈺賜他天子劍。
    然後以出恭為名,和馮孝更換衣服,馮孝身著龍袍登上禦輦,他則躲在偏殿中。
    身邊隻有範廣隨身護駕。
    範廣見皇帝緊繃著臉,心中忐忑:“陛下,是不是臣做錯了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在朕身邊,朕反而放心。”
    朱祁鈺淡淡道:“範廣,你被人算計了,是衝著朕來的,你是被牽連進來了,回去安撫安撫你大舅哥。”
    範廣跪在地上,眸光閃爍著感動:“是臣愚蠢,臣的大舅哥過於招搖,才遭了賊人算計,全賴陛下援手,臣全家叩謝陛下。”
    “起來,不說這些了。你不在營盤,營中是否會嘩變?”朱祁鈺問。
    “絕對不會!”
    範廣斬釘截鐵道:“臣用性命擔保,隻要臣一日不被斬首,京營便一日不敢嘩變!”
    見他萬分確定的模樣,朱祁鈺反而來了興趣,問他怎麽把京營牢牢掌控在手的?
    範廣摸了摸鼻子,尷尬笑道:“啟稟陛下,於少傅離京前,敲打了留京將領,臣才能穩坐釣魚台。”
    於謙?
    朱祁鈺頷首:“少傅護朕之心,朕知之。”
    “範廣,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掌控京營,這五萬大軍,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攥在手裏,明白嗎?”
    “臣明白。”範廣麵露難色。
    “有難處?說出來。”
    “陛下,先不論京營中派係之多,錯綜複雜。”
    “就說京營士卒的生活,士卒在軍營中生活枯燥,其家眷也生活困難。”
    “導致效率低下,戰鬥力弱,甚至……”
    範廣不敢說了。
    “說!哪怕是朕的問題,你要說出來,朕不但不會怪你,還會改正,說!”
    朱祁鈺神情坦然,反正都是原主的錯,跟朕有什麽關係?
    “軍餉到士卒手中,十不存一!”範廣咬牙說出來。
    朱祁鈺皺眉,這種情況他早就知道,隻是沒想到如此嚴重。
    “十不存一,是虛數,具體是多少?”朱祁鈺臉色陰沉。
    “臣就說底層士卒的軍餉吧,正統十年開始,軍戶已經名存實亡了,京營開始招募身強力壯的兵丁,每人月餉二兩,布二匹為軍餉,難征兵時便略略上調,基本上高不出多少。”
    “到了景泰朝,自願當兵的發銀五兩安家費,免掉其家庭五石稅糧,額外免除家庭兩人徭役。”
    “但是,真正到士卒手上的,每月有一兩銀子就不錯了。”範廣苦笑。
    “這不還有一半呢嗎?”朱祁鈺不解。
    “是寶鈔,發一兩銀子的寶鈔,外加兩匹布,實在鬧餉鬧得厲害,才給個一兩銀子打發了事,再鬧的就以嘩變罪斬首!”
    唰的一下,朱祁鈺站了起來:“一兩銀子的寶鈔?讓士卒喝西北風去啊?”
    “陛下,恐怕西北風都喝不起啊。”
    “臣和底層士卒打交道,他們都十分消極,恨透了底層軍官。”
    “要不是為了家裏,早就去做了流民。”
    “所以訓練時不賣力氣,打仗時更是能逃則逃,毫無戰鬥力可言。”
    範廣表情悲哀:“這還隻是貪墨糧餉呢!”
    “吃空餉更是厲害!”
    “臣掌管一支團營,中級軍官欺上瞞下,連臣都不知道軍營裏具體有多少士卒。”
    “臣暗中查數,才知道營中的實際人數,您猜猜,究竟有多少?”範廣賣個關子。
    “七千人?”朱祁鈺心裏打鼓。
    範廣伸出五根手指頭。
    那也還行,起碼還有一半可戰之兵,京營總算沒爛到骨子裏去。
    朱祁鈺反而鬆了口氣。
    “陛下,這是實額人數,是個人就算上。您還沒刨除年老體弱的,殘疾失去戰鬥力的,掌炊事做飯的打雜的,真正可戰之兵,不超過兩千人。”
    “多少?”
    朱祁鈺被驚呆了:“一萬人,隻有兩千人能戰?”
    “臣這支團營還是最好的,有的一支團營,可戰之兵不超過五百人。”範廣又送給朱祁鈺一顆重磅炸彈。
    大明不是已經開始腐爛,而是爛到骨子了!
    “嗬嗬嗬!”
    朱祁鈺失聲而笑:“京營二十萬大軍,可戰之兵不足五分之一?”
    “這還是最樂觀的情況。”範廣搖頭歎息。
    照這麽說,於謙提督京營,也難啊。
    之所以不敢爆出來,這是捅了天的大事啊,不管誰說出來,那都是拿著九族的腦袋開玩笑。
    連京營都爛成這般模樣,何況幾年都不打仗的邊軍呢?估計都爛成一堆腐肉了。
    敢曝光的人,等於和大明所有將領站在了對立麵上。
    “範廣,你放心,朕不會說出來是你說的!”
    朱祁鈺拍拍他的肩膀:“朕有自知之明,這個雷太大了,朕在有能力解決之前,不會吐露出一個字的,你放心,也不會牽連到你,範廣!”
    噗通一聲,範廣跪在地上,萬分感動,哽咽道:“臣不能為國靖忠,臣有罪!”
    今天他敢說出來,是感激之下一時衝動。
    說完他就後悔了,幸好皇帝體諒他,他拚命磕頭:“謝陛下體諒微臣,謝陛下!”
    朱祁鈺扶起他來,腳步踉蹌:“朕明白,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誰都喝了兵血,恐怕連於少傅也不例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聖人也免不了凡啊。朕不會揭開這個蓋子的,不會的,朕明白,朕明白。”
    “這件事不要查了,就當不知道,明白嗎?”
    “爛在肚子裏,永遠爛在肚子裏。”
    範廣拚命點頭:“臣懂,臣懂。”
    他扶住皇帝,朱祁鈺身體都在抖。
    一旦他揭開蓋子,大明烽煙四起,亂世再現啊。
    恐怕他就會溶於水了。
    這件事太大了,必須在掌握絕對皇權、絕對兵權之後,才能揭開蓋子,他才有自保的餘地!
    幸好今天身邊沒有隨侍的太監,沒有傳入第六隻耳朵。
    他很悲哀。
    作為皇帝,和太祖、太宗一樣的皇帝,他卻要不斷隱忍、隱忍、再隱忍,甚至還要幫那些混蛋隱瞞遮掩!
    但不要著急,飯要一口一口吃,想強軍強國,軍隊必須動刀子,狠狠的動刀子!
    想當一個好皇帝,不止要對敵人狠,也要對自己人狠。
    膿包不挑破,旁邊的好肉也會跟著腐爛。
    該殺的,先記下,早晚一起殺!
    他抹了把臉,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過了好半天才長舒口氣:“範廣,你做得很好。朕倚你為肱骨,就是要這般為朕賣命,朕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你要什麽朕都能給你!”
    範廣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聞言嘭嘭磕頭:“陛下賜給臣的已經足夠多了,臣為陛下肝腦塗地,赴湯蹈火!”
    “李秉暫時不能回來了,讓你兒子好好幹,朕封他做那支團營的副總兵。”
    朱祁鈺道:“這團營也沒個名字,以後十團營就涇渭分明,徹底拆分成十支團營,三千營、五軍營、神機營暫且不變,那就有了十三營,改日朕賜十三個名字下來。”
    “具體的等於少傅回京,再行具體改製!”
    朱祁鈺這是要趁機插手兵權。
    “臣為範昇謝陛下厚愛!”範廣叩首。
    朱祁鈺讓他起來。
    而這時,太監趙順匆匆忙忙進來,跪在地上:“皇爺不好了,有賊人襲擊禦輦!馮公公讓奴婢來這裏尋您,您快些回去吧!”
    朱祁鈺猛地坐起來:“馮孝如何?”
    “馮公公無事,那一箭射偏了,沒傷到人。”趙順回稟。
    “抓到了嗎?活著嗎?”
    “還活著!”趙順回稟。
    朱祁鈺反而嘴角翹起,你們出洞了!
    該朕了!
    “傳旨,召集文武百官,全部都來奉天殿!告訴他們,在皇城之中,朕又遇刺了!告訴他們,是又!”
    朱祁鈺暴怒:“再單獨派個人去請胡太傅,告訴他,朕又!又!又!遇刺了!”
    腳剛踏出偏殿門,卻又縮了回來。
    “調羽林左衛等五衛入宮護駕,趙順你去把抓住的人,拖到這裏來,朕在這裏審!”
    朱祁鈺不敢動,鬼知道宮中還有沒有居心叵測之徒?
    沒過多久,禦輦返回乾清宮。
    馮孝穿著褻衣,他可不敢穿著龍袍,這種犯忌諱的事情,最好不要做。現在皇爺危難關頭,不在乎這般細節,等皇爺坐穩了皇位,再回想起來他穿過龍袍,就是麻煩事了。
    “皇爺!奴婢不辱使命!”他衝過來趴在地上。
    朱祁鈺親自扶起他,把衣服脫下來,披在他的身上:“馮孝,你幫了朕大忙了!”
    “奴婢不敢居功,是皇爺日月永在,光芒萬丈,賊人宵小自然顯露。”馮孝披著還有皇帝體溫的太監官袍,渾身暖和,心裏頗為感激。
    “哈,拍馬屁的功夫見長啊。”朱祁鈺大笑。
    “奴婢去給您取龍袍!”
    “把龍袍呈上來,伺候朕穿上。”朱祁鈺指了指馮孝穿過的那件。
    噗通一聲,馮孝驚恐地跪在地上:“皇爺,奴婢髒,髒了您的龍袍,已經是大不敬之罪了,怎麽還能讓皇爺穿奴婢穿過的龍袍,求皇爺焚毀此龍袍,奴婢……啊?”
    正在請罪的龍袍張大了嘴巴,看見朱祁鈺把龍袍披上。
    朱祁鈺歪頭瞥了他一眼:“還不伺候朕更衣?”
    “這,這……”馮孝還傻著。
    “伺候啊!”朱祁鈺又喚了他一聲。
    淚水止不住地從馮孝眼中飆出,他是太監啊,不潔的太監,他用過的東西,連民間的百姓都嫌棄,可皇爺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是天下的人主子,居然不嫌棄他穿過的龍袍。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馮孝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湧,磕頭如搗蒜。
    “你再囉嗦一會,朝臣就都到了,朕如何做事?”朱祁鈺催促他。
    馮孝爬起來伺候皇帝更衣。
    方興、薑顯看在眼裏,眼角流淚,伺候這樣的主子,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行刺禦輦的是誰?”朱祁鈺問。
    “禁衛中人……”馮孝還在哽咽。
    “擦擦眼淚。”朱祁鈺把錦帕遞給他。
    “皇爺,奴婢髒!”
    馮孝跪在地上痛哭。
    “髒個屁,你天天伺候朕,你要是髒,豈不把朕也弄髒了?”
    “起來!”
    “哭哭啼啼,像個娘們似的。”
    “你馮孝為朕忠心辦事,不惜赴湯蹈火,朕都看在眼裏,你雖是太監,朕卻把你當成家人!”
    朱祁鈺語重心長。
    馮孝感動得一塌糊塗,連連說不敢。
    “說事。”朱祁鈺坐在椅子上,臉上絲毫看不出嫌棄之意。
    皇爺是真不嫌棄馮公公身上的味兒啊!
    太監身上都有股掩飾不住的味道,因為常年漏尿,用多少胭脂水粉也蓋不住的味道。
    而皇爺神情坦然,沒有任何嫌棄的表現。
    隨駕伺候的太監們,對皇爺的好感爆炸。
    “回稟皇爺,今天是武驤右衛輪值。”
    “回乾清宮的路上,禦輦和巡查士卒擦肩而過。”
    “而刺客用弓弩射殺禦輦,幸好他心慌急躁,射偏了。”
    “奴婢已經把他抓住了,他嘴裏有毒藥,應該是死士。”
    馮孝據實稟報。
    朱祁鈺皺眉:“武驤右衛指揮使沈淮?他人呢?昨晚入宮的禁衛,不都由太監搜過身了嗎?怎麽還會有弓弩帶進宮來?嗯?”
    “回稟皇爺,此人是分幾次,把弓弩帶進來的。而奴婢們是昨晚開始搜身的,所以沒搜出來。”馮孝回稟。
    刺客是有備而來啊。
    為了這場拙劣的刺殺,準備了很久啊。
    嘴裏有毒藥,死間?
    “皇爺,刺客已經帶到!”門外響起覃昌的聲音。
    “帶進來!”
    朱祁鈺目光閃爍,想的更加深遠。
    “陛下,請陛下允準,由臣去檢驗一番,臣擔心他身懷利器對陛下不利。”範廣跪在地上道。
    “允。”
    很快,範廣和那個刺客一起進來。
    刺客四肢被卸了,範廣擔心他暴起傷害皇帝。
    朱祁鈺對範廣的細心很滿意。
    “說說吧,為何謀刺於朕啊?”朱祁鈺神情有些興奮,終於抓住陳循的把柄了。
    “狗皇帝,老子就要殺……”
    啪!
    刺客話沒說完,範廣一巴掌抽在他臉上,直接踩著他的臉,把他的臉骨踩得嘎吱嘎吱直響:“你再說一句試試!”
    “啊!”
    刺客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因為朱祁鈺拿劍紮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戳!
    然後雙手按在劍柄上,笑眯眯地看著他:“朕是狗皇帝嗎?”
    “不,不,不啊啊啊啊……”刺客麵容扭曲,慘叫不止。
    刺進手掌的劍尖不動,劍身向左向右向上向下無規則搖動,整隻手掌被戳出一個血窟窿,鮮血爆流。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刺客慘叫個不停。
    “那你還罵朕是狗皇帝?”
    朱祁鈺繼續搖動劍柄,刺客整個手掌都爛了,全是劍痕,鮮血淋漓。
    “末將知錯了,末將知錯了!”刺客慘叫。
    “知錯就完了?”
    “陛下乃千古仁君!”
    刺客嗚嗚痛哭,他兩條胳膊被卸了,無論手掌被戳成什麽樣,他胳膊都沒法動彈,隻剩下劇痛,無比的劇痛。
    “你怎麽哭著說的呢?一點都不情願,重新來一遍!”朱祁鈺劍柄不斷搖動。
    因為搖動幅度變大,尾指被切掉了!
    刺客死死咬著牙,忍著別哭,哆哆嗦嗦道:“陛下乃千古仁君!”
    “怎麽還哆嗦呢?一個大老爺們,禁衛中的軍戶,連朕都敢刺殺的勇士,怎麽說話還哆嗦呢?來,再說一遍!”
    哢嚓!
    話音未落,他的無名指被斬掉了!
    劍柄還在搖動,血窟窿越來越大。
    “陛下乃千古仁君!”刺客嘶吼著說!
    “你這語氣,怎麽像是在罵朕呢?啊?”朱祁鈺怒哼。
    哢嚓!
    又一根手指離開了手掌!
    “別,別切了……啊!”刺客看著自己的手,顫抖地叫道。
    “朕讓你說廢話了嗎?”
    朱祁鈺很不滿,劍柄搖動,哢嚓一聲,血光迸濺,拇指被剁下來!
    刺客不斷哆嗦著,咬著牙不敢哭,不敢抖,不敢恨,盡量無比平靜道:“陛下乃千古仁君!”
    “這才對嘛,朕就是千古仁君!”
    “看看,你刺殺了朕,朕沒把你大卸八塊。”
    “反而在和你安靜地說話,看朕多仁慈啊。”
    “是不是啊?啊?”
    朱祁鈺還在笑。
    但刺客的眼眸裏俱是恨意!
    哢嚓!
    “啊!”
    刺客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聲。
    他那隻被戳爛的手,被朱祁鈺狠狠一剁,齊腕而斷!
    “都爛了,沒用了,朕幫你剁了,還不感謝朕?”朱祁鈺拄著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刺客發出怪異的慘叫聲,仿佛在哭,仿佛在笑,仿佛在恨。
    “別怪叫了,你早晚都要死的,你的九族都會給你陪葬的,安心。”
    朱祁鈺淡淡道:“想叫想罵,去閻王殿吧,若被朕聽到,你還有一隻手呢!手沒了還有腳,腳沒了還有軀幹,軀幹沒了還有腦袋,都很好玩的!”
    刺客看著皇帝,從恨變成了驚恐,深深的恐懼。
    皇帝……不是盛傳是仁君嗎?
    朱祁鈺用方巾擦拭寶劍。
    刺客在他的手裏,他想讓他攀咬出誰,就是誰。
    誰跟朕作對,刺客就是誰派來的,至於真正是誰派來的,並不重要。
    “陛下,你就不想知道誰派末將來的?”刺客聲音顫抖地問。
    “不叫朕狗皇帝了?”朱祁鈺打趣地看著他。
    “不敢!”
    刺客看了眼沒手掌的手臂,悲從中來。
    “朕問你,你會說嗎?你無非是攀咬而已,馮孝從你嘴裏找到毒藥,你是死間,不會吐口的。”
    朱祁鈺唏噓,仿佛想到了什麽。
    “是太上皇!”
    刺客哭著說:“求求陛下,放了末將的家人吧。”
    把朱祁鈺弄樂了:“你見到朕就叫朕狗皇帝,如今又攀咬太上皇,你當朕是傻子?”
    “你這不是在救你的家人,是推你的家人快點上路!和你家人多大仇啊!”
    朱祁鈺緩了口氣:“朕很清楚,你,就是陳循派來的!是陳循派你刺殺朕!陳循要刺殺朕,要擁立太子登基!是不是!”
    “算了,問你也沒用!讓他簽字畫押!”
    “拖出去,五馬分屍!”
    “他的家人,男的殺光,女的送入教坊司,九族不赦!”
    朱祁鈺懶得廢話了。
    刺客傻傻地被拖出去。
    沈淮剛好跑到奉天殿請罪,看見刺客的慘狀,嚇得雙腿發軟:“陛下恕罪!是臣管束不嚴,才出現了叛徒,請陛下恕罪!請陛下相信臣,臣是無辜的!”
    朱祁鈺盯著他,過了良久,才語氣冰冷道:“修武伯,朕這次有驚無險,並無意外,回去吧。”
    沈淮渾身一顫,皇帝有個習慣,和人親近的時候,直呼其名,而稱呼官職或爵位,就證明疏遠。
    “請陛下相信臣啊!臣絕對是忠於陛下的!”沈淮哭訴。
    朱祁鈺表情淡淡,先不說沈淮可不可以信任,就說他辦事粗心,從武驤右衛上萬人中,挑選最忠心的上百人衛戍皇宮,居然能挑出一個刺客來,就這份能力,絕不能用。
    要不是朱祁鈺先知先覺,猜到陳循會動手,可就真被伏擊了,萬一刺客得手了呢?
    後果不堪設想。
    如此之人,能用嗎?敢用嗎?
    “陛下!”
    “退下!”朱祁鈺陡怒。
    沈淮渾身一顫,不敢再說話了。
    “修武伯,武驤右衛不必輪戍皇宮了,暫且巡城吧。”朱祁鈺淡淡道。
    沈淮身體再顫,跪倒領旨。
    朱祁鈺給每個人的機會是均等的,若你犯小錯,朱祁鈺可以容忍,可以給你改正的機會。
    但是,若犯了大錯,不殺你,就算網開一麵了!
    “皇爺,陳珊到了。”趙順風塵仆仆回來。
    和趙順一起回來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不時還咳嗽兩聲。
    進入偏殿,跪下行禮,自稱晚生。
    “陳珊,你的父親是朕的肱骨,是朕的賢臣啊,賜座。”
    朱祁鈺看著陳珊,神情雀躍,仿佛忘記了被刺殺的事實:“你兄長陳英一事,朕一定會查明白的。”
    “對了,陳英到了嗎?”朱祁鈺歪頭問馮孝。
    “回稟皇爺,根據騎士傳來的消息,首輔之子陳英已經入了城門,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入宮了!”馮孝回稟。
    “去催,朕馬上就要見到他!”
    凳子搬來,朱祁鈺讓陳珊坐下。
    陳珊戰戰兢兢坐下,地毯上竟有一灘血。
    凳子剛好放在血跡中間,他不明所以。
    “朕聽你父親說,你病了?什麽病啊?”朱祁鈺和陳珊拉家常。
    讓範廣立於側,馮孝、方興等太監侍奉左右,安全無憂。
    “晚生夜裏讀書,吹到了風,感染了風寒。讓陛下笑話了,晚生身子骨太弱,所以不敢來侍奉陛下,擔心過了病氣給陛下,那便是晚生死罪了。”
    陳珊比較守禮,回話時跪在地上。
    “還算有孝心,起來,坐。”
    朱祁鈺笑容不減:“在朕跟前,就跟回家一樣,你父親是朕在朝堂上最倚重的人,你就是朕的晚輩,讓你入宮,朕是想多多調教你,以後你也成為朕的肱骨,輔佐朕,輔佐太子。”
    “晚生謝陛下厚愛!”
    陳珊表情尷尬,他今年四十三了,皇帝卻拿他當晚輩看待。
    “別自稱晚生,自稱晚輩。”朱祁鈺是占便宜沒夠。
    “是,晚輩謝陛下隆恩!”陳珊強忍著不適。
    尬聊了一會,陳英終於入宮了。
    他衣冠不整,蓬頭垢麵,甚至滿臉怒氣,如此儀態麵君。
    陳珊皺眉,對兄長不滿,即便再匆匆,也要梳理幹淨才能麵君呀,這是最起碼的禮節。
    他卻不知道陳英的苦啊。
    從在北直隸收到聖旨後,一路顛簸,那幾個騎士連出恭的時間都不給他啊。
    他不會騎馬,那騎士就把他綁在馬上,玩了命似的馳騁。
    他吐了又吐,可那騎士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不允許他下馬吐,在馬上吐,馬繼續跑,吐出來的東西,被風一吹又淋回他的臉上,那滋味根本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而且,吃的飯就是豬食,他家豬吃的都比這好,喂狗狗都嫌棄,隻有那幾個騎士吃的津津有味,他味同嚼蠟,幾次要求吃牛肉,都遭到拒絕。
    後來聖旨再催,騎士幹脆在馬上吃喝,他連馬都不會騎,如何吃喝?騎士怕把他餓死了,弄一塊幹糧塞進他的嘴裏,不許他吐,吐了就沒吃的,逼著他含了一路……
    他發誓,到了京城,一定要把這幾個該死的騎士處死!
    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都不解恨!
    可剛到京城,根本就不允許他回家,被宮中太監直接帶到了奉天殿。
    那幾名騎士受到了嘉獎,返回京營。
    入宮的路上,他走路搖搖晃晃的,仿佛還在馬背上飛。
    但他心裏踏實,起碼是雙腳著地了,不是那種飛翔的感覺了,他哪有心思梳洗頭發啊,他現在就想告狀,弄死那幾個該死的騎士!
    “陛下!”
    陳英撲倒在地上,嗚嗚痛哭:“臣苦啊!就差那麽一點點,陛下就見不到臣了!”
    他連舉人都不是,隻是秀才,按禮是不該稱臣的,但誰讓人家有一個當首輔的爹嘍。
    “哦?朕如何見不到你了?”朱祁鈺倒是語氣輕鬆。
    “臣請陛下誅殺幾人!”
    陳英滿臉怨氣:“帶臣入京的幾名騎士,蒲彰、嚴峻、馮克、杜延壽四人!臣請陛下誅殺他們!為臣報仇!為臣雪恨!”
    說完,陳英嗚嗚痛哭,控訴這四人的壞!
    而朱祁鈺的臉色卻慢慢陰沉下來:“陳英,知道朕為何詔你入京嗎?”
    “臣知道,臣被汙蔑,陛下要為臣昭雪,所以詔臣入京!”陳英理直氣壯道。
    “那又為何如此急促,讓你快速入京呢?”朱祁鈺又問。
    “這個,臣不知道。”陳英想了半天,晃了晃腦袋。
    “是京中流言四起,挑撥朕與首輔的關係,所以朕要快刀斬亂麻,盡快還你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朱祁鈺歎了口氣:“所以,你還要怪罪那四名騎士嗎?”
    “陛下,您催促臣,卻不是讓他們虐待臣的!”
    說起來陳英更氣:“啟稟陛下,他們根本無視您的聖旨,無視首輔的麵子,那般虐待與臣!臣不殺此四人,胸中鬱結之氣,難以疏通,臣心不甘!”
    陳英細數在路上受過的虐待。
    他也不要臉了,把醜事都說出來,希望博取皇帝的同情。
    看看,您最倚重的重臣之子遭受如此虐待,您還不處死那幾個該死的騎士?
    他卻沒看到,皇帝的臉愈發陰沉。
    甚至,他的弟弟陳珊不斷給他使眼色、咳嗽打斷,都擋不住他。
    “陛下!”
    陳珊咬牙跪在地上:“晚生兄長一路奔波,把腦子奔波壞了,請陛下恕罪,此四人乃功臣也,不能輕罰,請陛下恕罪!”
    陳英這才後知後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臣被他們綁在馬上,確實把腦袋晃蕩壞了,這才心懷怨懟。”
    “剛剛微臣在跟陛下開個玩笑,請陛下切莫當真,陛下非但不能罰此四人,還要重賞!”
    “求陛下重賞此四人!”
    求訂閱!都放假了,作者還在掛水,好想休息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