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陳先生！打聽到消息了，我打聽到消息了！”
    在馬家大門口和陳慕武剛一見麵，祥子就一臉激動地通知了他，那件事情有了眉
    陳慕武還以為是誰會來找自己，他看了一眼在牆角曬著太陽的鄰裏街坊家的老太太們，拉著祥子走到胡同外一處沒人的角
    “打聽到什麽了？”
    “我回去之後，和車廠的幾個兄弟們這麽一打聽，嘿，您猜怎麽著？”
    陳慕武知道，他如此表功，就是為了討些賞錢，於是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把銅子兒，放到了祥子手上：“你繼續”
    祥子也不客氣，一把接過陳慕武的錢，伸手插入胸口前的衣襟，把錢放到了懷裏的內兜：“大夥兒說，最近一段時間裏，都曾經拉過或是西洋人，或是東洋人，還偶爾會是中囯人，到黑窯廠潭一帶去過，而且都是趁著天還沒亮的時候，摸著黑兒過去
    “後來我們正聊著聊著，忽然又過來一個夥計，說他曾經拉過一個宮裏出來的公公，也是同樣的時間，也是同樣的去處，關鍵是這個公公還隨身攜帶著一個大號的箱
    “然後我們大夥兒又聚在一塊兒一合計，算算時間，好像每個星期天，黑窯廠潭那邊都有這種鬼
    “我一打聽到這個消息，這不是就急忙趕過來找您了嗎！
    “陳先生，怎麽樣，明天就是星期天，您有沒有興趣到黑窯廠潭一趟？要不然我明天寅時，過來接您？”
    “誒呀，這個……”陳慕武一咋舌，裝出一副很惋惜的樣子，“祥子，那可真太不巧，我明天要在大學堂辦一場講學，恐怕是不能成行”
    他又摸出來幾枚銀毫，繼續放到祥子的手上：“不過還是謝謝你告訴我了這麽一條有用的消息，這幾毛錢的小洋你收下，權當是跑我這裏一趟的報酬，以後再有什麽消息，多留心，幫我再打探打”
    他陳慕武也不是傻子，不會乖乖地往別人特地給自己設計好了的圈裏
    到邶京後的第二天，坐在洋車上的陳慕武，在和祥子的談話中，隱隱約約地透露了太多的個人信
    就不說別的，單說他表現出對購買宮裏流出的寶貝感興趣這一點，就能讓有心人知道他是有個有錢的主
    畢竟宮裏的奇珍異寶，都是明清兩朝中從全國各地乃至海外搜羅來的，隨便挑一件都價值不
    能對這種東西有想法，那這個人還差得了錢嗎？
    知人知麵不知心，眼前這個祥子看似老實巴交，誰知道心裏想的是什麽？
    寅時，就是夜裏三點，正是一天當中最黑的時
    俗話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誰會在大半夜的跟一個隻見過兩麵的洋車夫，跑到荒郊野外的黑窯廠潭？
    這究竟是祥子和別人一起設了個局，搞幾件西貝貨來冒充宮裏的寶貝，從自己這裏詐騙上一筆？
    還是幹脆連假都懶得造，直接把自己當肉票，綁了之後向他家裏麵索要贖金？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陳慕武認為黑窯廠潭不是不可以去，但絕不能和眼前的這個憨厚老實的車夫祥子一起
    “這……行吧，陳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再打聽到些什麽別的信息，在來這兒找”
    “靜候佳對了祥子……”
    “怎麽著陳先生？”
    陳慕武問出了一直藏在心中想問的問題：“我多嘴問一句，你會養駱駝嗎？”
    “駱駝……那玩意兒我隻在阜成門的那幫口外來的駱駝隊裏見過幾麵，別說是養了，摸都沒摸過！”
    得，看來此祥子非彼祥子，或者說這個祥子還沒被軍閥抓了壯丁，還沒用自己新買的車“換”回來幾匹駱
    陳慕武用幾毛錢把送來情報的祥子打發
    不和祥子去黑窯廠潭，不代表他自己不去黑窯廠
    陳慕武又留了個心眼兒：萬一是自己多心了，祥子沒有騙他，黑窯廠潭真的是宮裏人監守自盜交易贓物的地方呢？
    還是親自到那裏去看一下，眼見為實他才放
    回到馬宅的陳慕武立刻借用了電話，向富順出租汽車公司打電話訂了一部出租汽車，約定好第二天早上四點鍾的時候到東板橋來接
    這是他思前想後得出的結果，這年頭三塊錢一個鍾頭的出租車貴是貴了一點，但就勝在安
    到了黑窯廠潭以後，他可以躲在車裏，如果遇到危險就讓司機加速離開，誰也奈何不了
    心裏的如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的陳慕武，回到自己的屋子後，清點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財
    憲大洋還有大概二三十枚，貼身的衣物裏有五枚小黃魚，另外還有離家前一臉冷淡的二哥陳慕平，一邊念叨著“窮家富路”，一邊塞給小弟的二十張?江興業銀行發行的十圓國幣兌換
    因為連年打仗導致囯民政府的信用破產，總部位於邶京的中囯銀行和交通銀行發行的紙幣，反而不如南方江浙一帶的銀行發行的紙幣堅
    這兩家銀行發行的“中票”和“交票”，票麵上雖然印著和銀圓是一比一兌換，但在市麵上能換到一比零點六的價格就已經頗為不
    而?江興業銀行，因為在天侓租界裏有一幢大樓當做北方總部，發行的鈔票精美又不易仿製，所以幣值在北方還算堅挺，即使不能做到足額兌換，但最起碼也能換到九成以
    陳慕武的這些財產加到一起，總共不到五百塊銀圓，不知道這些錢今晚能不能在黑窯廠潭探驪得珠，淘到好東
    他隻留了十來枚大洋在外麵，用以支付今晚的車費，和以備不時之需的便宜行事，然後把其餘所有的財產全部卷到一起，貼身放
    陳慕武又提起筆來給馬家留下一張紙條，上麵寫明自己今晚將坐富順公司的戊號車前往黑窯廠
    他這樣做的原因是如果他明天上午還沒回來，有人進到屋裏發現這張紙條之後，自然會報警求救尋找自
    雖然這個年代裏隻會敲詐勒索，禍害一方的警察們，究竟不會不會替他伸張正義，還是一個未知
    忙完這一切之後，陳慕武抓緊時間躺到床上，又把床頭的馬蹄表擰緊發條，訂好了三點半的鬧
    他要爭分奪秒地養精蓄銳，後半夜還有一場大活計等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