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神一臉怒容的進了屋，臉漲得通紅，喘著粗氣：“都是他娘的混蛋，沒一個講理的，給他們飯吃，連聲謝都不說，還罵罵咧咧的，放到以前，我就一拳一個，打得他們滿地找”
    張生笑看著黃牛：“接下來的事，你知道該怎麽辦了？”
    黃牛連連點頭：“明白，先生放心，您就等著瞧好吧，用不上兩天，至少半個坊都會罵馮胖”
    “光半個坊不夠，我要半個長安城都知道他的劣”
    張生轉頭吩咐明月：“明月，弄幾條魚來，要新鮮”
    明月趕緊問：“先生，要吃魚嗎？要啥魚，大的小的？”
    張生說：“要生的，把魚肚子收拾幹淨，再去弄幾把鹽”
    門神也好奇：“先生要自己做魚嗎？”
    張生搖頭：“我不做，要帶今天反正也不看病了，咱們去醴泉”
    “去醴泉坊？幹啥？”明月本以為今天先生不看診了，想告個假出去玩一天的，結果沒想到先生還要出
    “今天帶你們去看場好”
    “啥好戲？”明月畢竟小孩子心性，一聽好戲，就來了精
    “不可說，不可”
    明月幹活很麻利，很快就按要求準備好
    張生準備好了魚，便帶著明月和門神出發，前往醴泉
    大安坊和醴泉坊雖然都在長安縣，但大安坊在長安最南，醴泉坊卻在西市以北，中間隔了八個坊
    三人從大安坊出發，一路向北，依次經過大通坊、敦義坊、永安坊、延福坊、崇賢坊、延康坊、光德坊、延壽坊、布政坊，在布政坊向西，才進入了醴泉
    走進醴泉坊東門後，沿著主街一直向西，經過波斯胡寺後，在大十字街口向北一轉，就見前方一百多米外黑煙湧
    張生一笑：“到”
    明月說：“先生，那不是窯廠嗎？咱們是要去那看戲？”
    張生也不答話，徑直走向窯
    到了窯廠門口，張生便讓明月去打聽窯廠的管事
    明月辦事很麻利，很快就領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
    中年人來到張生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張生年輕，打扮穿戴倒也尋常，一大一小兩個隨從，小的隨從也還罷了，後麵那個大個子隨從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善茬，執事摸不準張生的來意，一臉笑意的行了禮：“在下任慕賢，是這窯廠的執事，敢問公子如何稱呼，有何指教？”
    這任慕賢禮數還算周全，雖然隻是個執事，不過張生也不
    這醴泉坊的窯廠幾乎就是大唐的官窯，除了官府的訂單，來這裏定瓷買瓷的，要麽是世家大族，要麽是長期合作的商
    後世在長安周邊出土的初唐和盛唐的墓中，挖出的三彩瓷，幾乎都出自這個窯
    張生既不是老主顧，又沒官身沒背景，初次上門，能出來一個執事接待，已經算是給麵子
    張生笑著回禮說：“在下張生，來買些彩”
    執事微笑著問：“不知張公子要買多少？買什麽樣式的？”
    “一”張生輕描淡寫的
    “一窯？”任慕賢瞬間就蒙圈了，不管是各級官府，還是世家大族，或是商家，來磁窯下單，大多是指定樣式器型，而且數量明確多少件，這一窯一窯的買法，任慕賢還是頭一次
    今天還真是開眼
    一窯瓷，瓷器的樣式和大小不同，能燒的數量也不同，唐代的磁窯，尤其是長安醴泉坊的三彩窯，還在用漢代沿襲下來的圓窯，也就是俗稱饅頭窯，窯溫不高，成品率無法保證，一窯到底能有多少個成品好瓷，就算是幹了多年的老窯工，也說不
    任慕賢腦子裏飛快的檢索，如今朝中哪個大官是姓張的，這敗家子一看就是來找樂子的，是個十成十的棒
    認定了張生是官宦世家的敗家子，任慕賢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說：“一窯瓷……這個……，公子可否說的細一點，比如具體要多少件，比如要什麽樣式的？或者公子買瓷做什麽用，在下可以幫公子出出主”
    張生一見任慕賢的表情，就知道對方輕看了自己，他心裏暗笑，一會就讓你們小刀剌屁股開開
    張生笑著說：“數量、樣式都隨便，我就買一窯就行，就買此刻正在燒的，我著急”
    “一窯正在燒的瓷？”任慕賢雖然認定張生是個敗家子，但他也不願看著張生拿錢往水裏扔，還是好心相勸：“是貴府上用嗎？不瞞公子，在下在這窯廠幹了十年了，從沒這麽賣”
    張生微笑不語，明月卻在一旁搭腔：“那是你之前沒遇見我家先生，早遇見我家先生，你早就這麽賣”
    任慕賢無奈，既然你錢多到沒地方花，也沒必要替你省錢，便笑著讓裏麵讓：“公子既要買正在窯中燒的瓷，那這邊請”
    張生跟著任慕賢進了窯
    在張生的強烈要求下，任慕賢帶著進入了窯廠的窯爐
    “公子請看，這些窯都在燒”任慕賢指著幾個冒煙的圓窯，每個窯口都有個窯工盯著，往火膛口裏添
    燒瓷的窯爐進化緩慢，從秦漢時期的圓窯、馬蹄窯和方窯，到了唐宋時期，北方仍舊普遍使用圓窯，即俗稱的饅頭窯，南方則以龍窯為
    長安醴泉坊的三彩窯，此時用的全是典型的饅頭
    張生若無其事的隨口問：“是素燒還是釉燒的？”
    所謂素燒，也叫燒素胎，是因為坯料純淨度不夠，為了防止燒釉時瓷坯炸裂，在製坯成型後，先將素胎燒製定型，同時用高溫稀出素胎中的部分水
    素燒過後，再上釉，上釉後再燒稱為釉
    簡單說人話，燒瓷需要進窯燒兩遍，第一遍是素燒，第二遍是釉
    任慕賢一愣，這小子問的還挺專業，他不免又打量了張生一眼，心中的輕視少了幾分，指著東邊的幾個窯說：“那邊的是在素燒……西邊那幾窯是在燒”
    張生想也不想便走向西邊燒釉的幾個窯口，又問任慕賢：“燒了多久了？”
    任慕賢看了看太陽：“都是天剛亮就開始封窯點火了，現在燒了至少半個多時辰”
    張生點了點頭，這個時間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