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院內院碑林的中央空地，陳宥手持樹枝，看著婠?根據策論所述畫在地上的箭矢陣和雁形陣，敘述自己的破陣之
    “策論中提到的箭矢陣，為了保持陣型，隻能配置單一的兵種，才能做到同進同退，若馬、步；弓、步；弓、馬混合，敵方通過後退拉扯，必然會造成陣型脫節，削弱戰力；但隻配置單一兵種，鋒矢的左右兩側又略為薄弱，易被敵方強行擊破後圍攻中軍，若如此，則其勢已”
    “而雁形陣，兩側翼尖配置弓兵，中軍配置堅甲固守以拖延敵方，讓兩翼全力輸出，確實有效，但會受製於地形；若在開闊地帶，敵方直接衝擊兩翼，則此陣必亂，隻有扼守要道，兩翼有地形可據時，才能發揮此陣最大的作”
    “若敵方麾下沒有適合衝擊的部隊，或者在沒有地形依托的戰場上，單論陣型的優劣，又當如何？”婠?反問陳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沒有適合的部隊，也沒有地形依托，可以通過變陣和使用其它裝備來彌補不足，隻要操練得法，指揮得當，必能破之！”陳宥自信滿
    “期待有那麽一天，能佐證你的理論”婠?抿嘴一笑，雖然她找不到什麽理由反駁陳宥，但心裏仍覺得他隻是紙上談兵，改日若有機會對陣一試，才能真正令她信
    “咕嚕嚕嚕……”陳宥的肚子發出一陣聲
    “入院第一天就錯過了午膳，這事傳揚出去，得怪中書院虐待學士”婠?忍不住笑著調侃陳
    “是的呢……”陳宥尷尬的笑
    婠?看看日頭已近酉時，馬上就閉院了，於是招呼陳宥往外院走去：“閉院之後，帶你去飽餐一頓，算是給你接風洗塵”
    兩人沿著石子小路返回，回到湖邊時，陳宥遠遠看見水榭邊的籬笆處閃進一人陳宥初來，認識的人不多，但看身形像是黎平之，便叫住婠?：“婠?，水榭邊那人是否黎執事？”
    婠?往水榭方向掃了一眼，立即示意陳宥停下腳步，並閃到一棵樹
    黎平之從籬笆豁口進院後，四下張望，沒看到人，遂撣撣塵土，疾步向內院左側廂房走
    陳宥有些不解：“婠?，為何我們要隱於樹後？黎執事又不是生”
    “不走正門，想必是未經許可偷偷出院，既是偷偷出院，又怎願讓人發現呢？黎執事性情古怪孤僻，他既有意隱藏，貿然撞破，必遭其”婠?向陳宥解釋
    “執事今日匆忙讓我處理公函，會不會是手頭有什麽緊要之事？”陳宥想起午時之事，揉了揉餓癟的肚
    “若有緊要之事，完全可以行公務之名光明正大的出院，而不是翻牆出”婠?搖搖頭，否定了陳宥的假設，“而且你今日剛入院，一個毫無經驗的新人，就貿然讓你批注公函，是否穩妥？”
    “不妥不妥，若沒有你，我怕是完成不了……”
    “他必然知道你完成不了，我也知道，所以我專門過去了一不過看你學起來很快，批注也確實很有見地，我才放心離開他有心情偷溜出院，可以肯定他對你辦結的公函相當放心！不過……”婠?的話頭突然頓了一
    “不過什麽？”陳宥追
    “你之前說公函並未全部辦結就被他勸離了，恐怕要出紕漏……”婠?話沒說完，中書院的銅鍾響起，三聲過後，代表中書院閉“可能是我多心了，走吧，先解決你的午膳加晚膳吧！”婠?邊說邊推推陳宥，示意他離開藏身的樹後，繼續往外院
    出得院門，婠?一路將陳宥帶到了城南的一間茶引人注目的是緊挨著茶樓的一棵榕樹，枝繁葉茂，婠?來到京城不久就聽到坊間傳聞稱樹齡已近百年，似有神靈庇佑，福蔭陵安，所以起源於此的劉氏才能平定天下，成就霸
    傳聞的真實性有待考究，婠?一個外地人士，隻知道慕名而來參觀的人越來越多，眼尖的商人看上了這個商機，開始在樹下擺起了茶攤，供遊人歇腳品日積月累，茶攤變成了茶肆，茶肆變成了茶樓，現在不僅提供茶水點心，還提供午膳和晚膳，味道甚合婠?心意，一來二去便成了常
    踏進茶樓，小二熱情的迎上前來：“學士，今日還是老樣子嗎？”
    “是的，另外再加點菜，東坡肉和文山雞丁，再來份酸棗糕和清”婠?熟練的點完菜，就跟著小二往角落的一張客桌走
    小二麻利的用肩上的搭肩布抹了抹桌椅，轉身去附近的碗櫃上拎過一壺茶來，給婠?和陳宥斟上：“學士稍坐，品一口羅漢茶，我去催催菜！”便順勢離開
    等菜的空當，兩人自然隨意的聊著成長軼事，求學趣聞，甚是投出乎陳宥的意料，他竟比婠?年長兩歲，上午把婠?稱為“師姐”，竟把人家給叫老
    一盞茶的功夫，菜品一一上桌，婠?象征性的夾了一口雞丁，陳宥便狼吞虎咽起來，不一會就吃掉了三碗飯，沾了一嘴直到打起了飽嗝，陳宥才意識到失態，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直誇菜品好味道，吃得好
    婠?把酸棗糕往陳宥麵前推了推，並給他倒上一杯清酒：“吃塊酸棗糕解解膩，輔茶輔酒，另有一番滋”陳宥夾起一塊放在嘴裏細嚼，再抿上一口清酒，頓覺喉嚨裏的油腥似被一股酸甜清爽的泉水給化開，柔和地落入腹中，不自覺的又打出個飽嗝
    酒足飯飽，天色漸暗，婠?結完賬，與陳宥徐步返
    金秋十月，氣溫隨著天色漸降，變得涼爽宜人，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走經過一日短暫的接觸，兩人已對對方有了初步的了解：婠?欣賞陳宥的一點就透，機敏睿智；陳宥欽佩婠?的文武雙全，傾囊相助；彷如良師益友，相得益
    更難得的是，兩人年紀相仿，出身相似，非王公權貴，又同守齊家治國之心，誌同道合，甚是投
    不覺間，兩人已行至中書院附近街巷，夜幕下依稀可見中書院的圍牆和籬笆，對味道甚為敏感的陳宥吸吸鼻子，在清涼的晚風中嗅到了一股肉湯的鮮
    “唔，好香的肉湯……”陳宥小聲嘀咕了一
    “什麽？”婠?一臉疑問，“晚膳沒有吃飽？”
    “吃飽了，隻是這湯味鮮香，你沒有聞到嗎？”
    “沒有……”婠?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表示否定，“現在已在中書院附近了，返院也無事，不如你帶我去找找這鮮香的肉湯？”婠?對陳宥的嗅覺抱著將信將疑的態
    陳宥沒有言語，閉目感受了一下風向，便迎著風往前走
    在街巷中穿行，陳宥可以嗅出這股鮮香越來越濃鬱，甚至伴有些羊膻味，他就知道離目標已經很近果然，在繞過一排民宅後，一麵紅底黑字的招牌旗出現在兩人眼前，通過宅內透出的光亮，旗上“羊肉湯”三字清晰可
    “就是這”陳宥很篤定地對婠?說，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宅
    宅內前院一側，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手握一柄鐵勺，輪番翻攪著麵前兩口大鍋裏的肉湯，陣陣熱氣從鍋中騰騰而起，消隱在空中，隨著夜風飄散而院內零星分布著些人，或蹲或坐，像是食客，都專注的捧著碗在吃肉喝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端著碗在食客間穿梭，清涼的晚風也拂不去她額頭上因為忙碌而滲出的汗她抬眼看到門口的陳宥和婠?，急匆匆的上前來招呼：“客人來碗羊肉湯嗎？祛寒除濕，濃鬱鮮香，我爹的拿手好菜！”五官標致的臉上露出驕傲的神
    陳宥看看身邊的婠?，發現婠?也在看著“喝一碗唄？”婠?搶先發話，這會兒她對陳宥這狗一樣的嗅覺佩服得五體投
    “兩碗淨湯，一碗蘿卜羊”陳宥按大鍋邊上的水牌點下了
    “好嘞，客人稍等，馬上就”姑娘迎進兩人，借著光，她認出了婠?的學士服，“兩位是中書院的學士吧，不瞞兩位，屋後隔條巷子就是中書院的後院，今天還有位學士過來光顧，也算熟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宥和婠?對視了一眼，同時想到了偷溜出院的黎平
    “姑娘眼神不錯，我們確實是中書院的學士，今天來過的不知是哪位同僚？”婠?順著姑娘的話問
    “我不知道他如何稱呼，看年紀似有不惑了，身形微胖，隔三差五就會來光顧生意，與我爹可聊得來”
    陳宥和婠?又對視了一眼，肯定了姑娘口中提到的學士就是黎平
    “羊肉西施，過來結賬了！”一個食客喊
    “來了！”姑娘邊應聲邊小跑而
    “羊肉西施？”陳宥掩麵竊
    “很恰當啊，我覺得配得”婠?也以笑回
    “那你可是學士西施”陳宥笑得更厲害
    婠?沒有接話，白了陳宥一陳宥自覺失禮，收住了
    不一會功夫，羊肉西施就把湯和肉端到了兩人麵前，陳宥迫不及待的捧起湯正欲品嚐，隻聽婠?叫住了羊肉西施：“姑娘怎麽稱呼？該不會真的叫西施吧？”
    羊肉西施臉微微一紅：“小女姓張，‘羊肉西施’是客人們起哄瞎叫的，不是本”
    陳宥捧著碗發出“嘶嘶”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偷笑還是被燙著
    張家姑娘的湯確實好喝，蘿卜羊肉也燉得相當入味軟爛，不失為寒涼季節的滋補佳陳宥放下碗對婠?說：“不久就入冬了，這口羊肉湯應對陵安的濕冷天氣最好不過”便欲起身結婠?似乎早有準備，一把按住陳宥，扭頭喊道：“張家姑娘，結賬！”
    出得張宅，陳宥還想穿過巷子去看看後院的籬笆，以黎平之的身形要穿越籬笆，應該有個不小的豁口，直接從籬笆穿過去就能返回中書院這個想法被婠?製止了，堅持要光明正大的從正門返陳宥拗不過，隻能依婠?的意
    回到院中，已近亥時，外院隻剩長史廳燈火通陳宥向婠?行禮道別，婠?突然湊上前小聲說：“學士西施其實挺好聽的，我就笑納”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右側廂房走
    陳宥愣了一會，隨即又笑了出
    長史廳內，蒙緒還在加緊審閱翌日要提請的奏折和公函，左手邊有兩封兵部的公函被挑了出來，他眉頭緊鎖的看完手上的函後，把它跟左手邊的兩封放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