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九十九 私語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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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第九十九私語良策

    種平至傳舍是巳時,等騎馬到了南山已接近酉時。

    鄭玄所居住的是一座並不大的石屋,種平來得不巧,聽童子言,鄭玄正在屋內同弟子講解《孝經》。

    種平還是頭一次有機會聽鄭玄的學說,便止住童子的通稟,立在門外靜聽。

    “夫子述諸侯行孝終畢,乃引《小雅·小旻》之詩以結之,言諸侯富貴不可驕溢,常須戒懼,故戰戰兢兢,常如臨深履薄也。”

    鄭玄加重“戰戰”二字,注解說“戰戰至戒懼”。

    種平聽出這是在講《諸侯章·第三》,且已至尾端,不免覺得有些可惜,“位不期驕,祿不期移。使居高而思危之甚,守貴而知其足,臣人相和,得不溢危,至孝矣。”

    鄭玄解完《詩》,弟子們伏案記注,屋內落針可聞,便顯得種平這聲低語格外引人注意。

    “居高思危,守貴知足,何其難也;唇齒相擊,何其易也。”鄭玄年紀大了,不曾聽清種平言語,坐在窗邊的郗慮卻聽得明白,忍不住嗤笑出聲。

    “口、心為一也,心有是念,口乃能出。我心有此念也,勝無念於此者。”

    種平不知道嗤笑他的是郗慮,若是平日,種平是不會像這樣鋒芒畢露的。

    隻是這幾日在車上聽魏種的黃老之道,聽得他憋火不已,加上心中那股子不平之氣梗在胸口,若是不發泄出來,種平覺得實在難受。

    郗慮被這一懟給懟啞火了,他沒想到這人不僅敢偷聽自己老師授課,還明目張膽給他抬杠。

    他心中雖有些不樂,卻也意識到此人身份定然不凡,於是起身向鄭玄行了一禮,主動打開門請種平入內。

    “種平,種伯衡,拜見康成先生。”

    種平行了個晚輩禮,到底是突兀來訪,若非有王朗印信,童子也不會輕易許他入內,不曾遞上拜貼,是他失禮在前。

    因此這一禮持續得時間略長,鄭玄精通儒禮,怎不知種平這是誠心致歉?

    他素白的長眉柔柔地彎起來,抬了抬手,示意種平起身。

    “伯喈得此高足,一償夙願,幸之甚矣。”

    種平知道蔡邕寫信同鄭玄提起過自己,隻是想不到剛一見麵,鄭玄就給了他這麽好的評論,想著也許是因為魅力值高的影響,才略微坦然些。

    “平區區愚見,不堪入耳,擾了康成先生授課,是平之過。”

    “心發一念,而動全身,有這般見解,日後承我與伯嗜之學者,必為汝。”

    種平沉默了。

    這話,他沒辦法接啊。

    滿座都是鄭學弟子,鄭玄卻說傳承他衣缽是自己這個蔡氏門人,如果不是種平確定自己不曾和鄭玄有過交集,他或許會懷疑鄭玄這是刻意要給弟子們樹個標靶……

    種平的確不是個君子,他也有小人之心。

    鄭玄這話一出,郗慮第一個變了臉色,他恨恨瞪了眼種平,心說沽名釣譽的小兒,我郗鴻豫倒要看看你除了這樣利嘴,還剩下什麽?

    年紀輕輕便腰配印信,斷然是受家族蔭庇,難有實才!

    “難道是誅董守都,水淹黃巾的種太史嗎?”

    坐在牆角,粗眉短須的一個年輕漢子抬起頭,雙眼發亮,他方才思慮鄭玄所授內容,正在神遊,突然聽得熟悉名字,趕忙抬起頭。

    “都說種太史不過舞勺之年,淵以為人雲亦雲,故謬也。如今一見,方知所傳非虛。”

    “些許虛名,何足掛齒。”

    種平不在意這人的誇讚,卻在思量鄭玄之徒而名淵者,莫非是國淵嗎?

    “若這也是虛名,世間何人敢再稱名士?”

    國淵站起身,遙遙對著種平行禮,言語之間滿是推崇之意,不似作偽。

    郗慮素來與國淵不睦,此時見他如此仰慕種平,心中對種平更生惡感,隻是不再念“沽名釣譽”之詞——他雖不記得種平名姓,種平所做的這幾件事,他卻是知曉的。

    天下諸侯紛亂,相爭並起,終有一日漢庭衰頹,我等各自為主之時。

    到那時,哼,汝必未我所擒!

    郗慮想著有朝一日自己能踩著種平聲名上位,心中激動不已。

    種平尚且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郗慮當做了假想敵,他還在聽國淵介紹他師兄弟,一一見禮寒暄。

    通過觀察國淵的神態動作,種平有些驚異的發覺,這位國子尼的的確確是把他當成了“偶像”,就目前而言。

    “……這位是崔季珪,亦久仰太史之名。”

    國淵嗓音有些顫抖,頗有種同好兄弟一起追星的微妙感。

    崔琰聲姿高暢,眉目疏朗,胡須蓄養得極為美觀,長而柔順,飄在胸前,看起來比國淵要穩重許多。

    “太史令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琰嚐聞太史令曾作‘周公王莽’詩四句,竊以為翻史新意有餘,而工巧不足……”

    國淵頗有些詫異地望一眼崔琰:“你先前可是對太史令所作讚歎不已,怎麽今日見麵,反而批評?”

    崔琰猝不及防被國淵拆了台,麵上有些掛不住,幹咳了幾聲掩飾,“琰攻於詩,長於修飾,不知太史令能否贈詩教我?”

    種平看懂了。

    國淵是心中有英雄氣,想要建功立業,所以仰慕他。

    崔琰則是研讀詩賦,修飾詞藻,所以誇讚他。

    種平早知道自己身為士族,又有官職,免不了有交際,需要詩歌唱和,因此腹中是常備著幾首詩賦。

    現在崔琰求詩,他略略掃了眼周遭環境,倒也找到首合適的。

    “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鳥向簷上飛,雲從窗裏出。”

    他也不想在留在此處,若是被崔琰纏住談詩,他哪裏能次次找到應景之作?再者他本身是來拜訪鄭玄。

    如今同鄭玄沒說上幾句,倒是同諸位將來的魏臣聊了不少,倒有些違背他的本意。

    崔琰得了這首合心的詩,自是欣喜不已,察覺出種平不欲多言的心思,眉頭一動,投桃報李。

    “太史來徐州,想是為了黃巾一事?”

    “季珪有良策?”

    種平提起了些興趣,他估計崔琰怎麽智力值也在80之上,比魏種要靠譜許多,不由湊近詢問。

    崔琰與國淵相視一笑,拉著種平衣袖,私語一番,卻是將援兗州之計定了個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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