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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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意漸濃,連綿的水線將兩人穿透在原地,身上都有淺淡的白汽蒸騰。
    楚謠的鬼兵陰卒們已然散去,化作縹緲青煙在四周消散。
    滿地狼藉之上硝煙未盡,戰場上出現了短暫的寧靜。蝶麵女子的頭盔也不覺間墜落在地,長發散落,兩人的發絲都被雨水打濕,勾勒出脖頸的曲線。
    楚謠喘息了數秒,想要把她的手掰開,但她仍死死地緊握住匕首,不知是定身術太有效、還是她心裏仍有不甘的執念。
    這匕首還在不斷對楚謠體內的靈力造成著破壞,她咬著牙,隻能選了比較痛苦的方式,一邊握著女子的手腕,一邊身子猛然一退,帶著飛濺的血流將匕首拔了出來。
    腹部劇烈的刺痛讓楚謠眼前一花,但她堅持著吞下了幾枚療傷用的丹藥,手在肚子上一拂,暫時止住了流血。
    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神識在廢棄的遊樂場中鋪開,楚謠看到大門前已經停放了數台車輛,一群群身穿製服的人手拿武器攔在了外麵。
    為首一位青年個子不高,但身手很是矯健,持著一把黑色短刀,率領著夥伴們身先士卒,纏住了一位頭戴麵具的血客。
    正是姚寒!
    見是自家人,楚謠鬆了口氣。但那邊隻有四人,另外的四人已經不見。
    楚謠頂著雨,喚出紫煌劍來,踩著它飛到高空,遠遠地看到有一輛車已經從遊樂場圍牆的另一邊駛遠,一時半會是追不上了。
    也不知這是他們什麽時候留的後手。看來這些血客內部也並非團結一心,連同伴的命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先去幫忙!
    她嗖地一下向著姚寒那裏飛去。
    姚寒此時正和一位戴著青鳥麵具的男子纏鬥,雙方拳來刀往、打得是難舍難分。
    他見楚謠來到對方身後,神色不變,卻是故意給對方賣了個破綻,向後退了半步。鳥麵男子正要抽刀進攻,不料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在楚謠的眼前。
    楚謠飛起一腳,直接大力踢在他的後脖頸上,這人的身子晃了晃,竟然還沒有倒下。
    十幾位小妹趁著這個大好機會一擁而上,將鳥麵男子按在地上,麻繩伺候。其他三人在姚寒和楚謠的拳打腳踢下也是沒撐多久,全部被麻繩牢牢捆住。
    “這些人是?……”姚寒出聲詢問。
    “一群殺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盯上了我。”她走到那名戴著青鳥麵具的男子身前,後者已經被麻繩捆成了粽子,坐在原地默不作響。
    “裝死?一群鬼鬼祟祟的家夥——”楚謠伸手揭開了他的麵具,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她剛想要問話,卻察覺到情況不對,這男人臉色發黑、眼皮半閉,早已經沒了呼吸!
    楚謠臉色一變,連忙轉向其他三人,定身術法先言出,其餘被捆綁的人也被定在原地。
    她一一揭開他們的麵具一張梅花、一張香煙、一張烏鴉。
    但楚謠還是晚了一步,這些血客全都斷氣了。
    姚寒從兜裏取出手套戴上,掰開了其中一人的嘴,打量了一會兒
    “後牙上有殘留著痕跡,他們服毒了。”
    如此果決的自盡,寧可自殺也絕不透露自己組織的秘密嗎?
    血客聯盟,我還真是對你們越來越好奇了。
    “你們把附近收拾一下,然後先去那邊的房子避避雨吧。”
    姚寒點點頭,帶著眾人開始了善後工作。楚謠想起還被定在原地的那位女子,再度回到了剛才的戰場上。
    雨勢漸深,由淅瀝走向磅礴。剛剛還是輕巧有節的鍾敲、現在已變成了連綿不絕的悶鼓。
    那女子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楚謠摘下她的麵具,露出一張看起來很年輕的麵容。
    真的很年輕,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
    “我知道你的嘴裏有毒藥。”楚謠的話語很輕,在雨聲中傳得不遠,隻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隻要你配合我,那我可以饒你一命。所以別幹傻事,聽懂了就眨眨眼。”
    女子沒動,依然惡狠狠地瞪著楚謠,帶著如同野獸般的眼神。
    楚謠皺了皺眉“你的眼睛可以動。”
    聽了這話,女子的眼睛反而睜得更大了,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看來她不打算配合了。
    “何必呢。”楚謠輕輕一歎,右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
    她不會因對方是女人就產生什麽憐憫之心。
    既然血客聯盟盯上了自己,那他們就是敵人。對敵人的憐憫,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搜魂!”
    掌心靈光乍現,記憶如海嘯般卷入楚謠的腦海。
    一位被父母遺棄在破落農村的女孩,吃著百家飯長大。
    七歲那年,被外地的人販子拐走,隨後被一位老者買走,帶到了某處神秘的基地。
    基地的圍牆很高,偶爾能聽到外麵的海潮聲,這是一座不為人知的海島。
    基地裏有著無數和她一樣被帶來的小孩。他們每天的任務,就是不停的訓練。
    體能、反應、武藝……訓練的目的,就是將她們培養成一把合格的“刀”。
    訓練很枯燥,但長官們不會允許她們休息,偷懶就會挨打。每天的生活就是睡覺、吃飯、訓練三點一線,每日皆然、日日如此。
    雖然很苦,但至少不會餓死,身邊也有同伴相互攙扶,這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直到他們迎來了最終的考核。
    所謂的考核,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
    當她為了活命,把劍刃刺進昔日好友的胸口時,心裏的最後一絲善念也終於被磨滅,從此人生與冷漠相伴。
    她成為了那一屆的第一名,成為了老者的貼身護衛。然後在一天深夜砍掉了老者的腦袋。
    她被人追殺,在第三大陸的各個城市裏逃竄,睡在工地裏,撿別人吃剩的盒飯。
    絕境之中,她竟偶然遇到了血客聯盟的聯係人。對方看中了她的身手,拋出橄欖枝。
    這是一個架構嚴密的地下組織,吸納成員全憑內部成員的推薦。組織成員平日裏並不見麵,隻是通過一個古怪的網站互相聯係。
    於是她戴上了麵具,從此成為了“血蝶”。
    血蝶接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任務,但並不是第一次殺人。然後她終於有錢了,用這筆帶血的錢改換了樣貌,想要換一個生活。
    但她發現自己除了殺人還是什麽都不會,十幾年的孤島隔離,她在天人的社會宛如一個陌生人,格格不入。
    為了生存,她隻能不停地接取任務,一直到今天……
    楚謠在瓢潑大雨中看完了她的故事,然後解開了血蝶的定身術。
    血蝶的身子晃了晃,但卻沒有倒下。能靠意誌撐過搜魂術的普通人,她還是楚謠見過的第一個。
    她舉起顫抖的手,揮動手上已經被雨水洗淨的匕首,再度向著楚謠砍來。
    楚謠隻是簡單地一側身,便從容躲過對方的攻擊,雙眼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那是什麽眼神?”血蝶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記憶查探,對嗎?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她其實已經沒多少力氣了,搜魂會透支她的體力,現在隻是強弩之末而已。
    楚謠揮掌砍在她的手腕,匕首斜著飛了出去,在雨中勾起一條閃亮的弧線。
    “小染並非是要殺你。”楚謠忽然冒出這麽一句“她是在逼你出手。”
    琪染,這是血蝶那位好友的名字。
    在她的記憶裏,始終覺得是自己殺了小染,心中一直懷著對她的愧疚。
    但楚謠作為旁觀者,一個無論是閱曆還是經驗都高於對方的修士,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
    “什麽?”血蝶的嗓子破了音,她的聲音在顫抖。
    “她有兩次機會可以捅穿你的眼睛,但卻沒有那麽做,比如……”
    “夠了!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血蝶變得有些歇斯底裏起來,發了瘋地從背後抽出另一把匕首,向著楚謠亂砍一通“靈能者,你又懂我什麽!”
    楚謠什麽都沒說,隻是看著她毫無章法地砍來,然後又是精準的一拳,將匕首再次打落。
    “投靠我,你還能活。你本沒必要過這樣的日子。”
    “嗬!”
    這之後,兩人之間就再也沒了交流。
    血蝶輕蔑地笑著,用力咬了一下牙,毒性開始在口中蔓延。
    楚謠沒有阻止她,隻是彎下了腰,在對方意外的眼神中撿起那掉在地麵上的血蝶麵具,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她似乎還要張口說些什麽,但最終沒能說出口,軟綿綿地倒在了滿地的積水中。
    自始至終,楚謠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就連她的記憶中也沒有。
    她好像從來就沒有名字,隻有“血蝶”這個代號,她是血蝶、血蝶也是她。
    楚謠收起她身上的裝備,用火焰送了她最後一程。
    她轉身離開,不滅的大火在風雨裏熊熊燃燒,如同舞台的幕布垂在她的身後,麵具上的血紅蝴蝶在火星與雨點中掙紮,像是要振翅翱翔。
    這部,我的本意是想寫個輕鬆點的故事的……
    但是寫著寫著就變成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