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陸，新都。
    某處幽邃的地下設施中，兩名男子沿著邊緣向前摸索著。
    從這裏形似隧道的半圓石頂以及沿著主幹流淌的髒水來看，這裏是新都的某處下水道。
    新都的下水道都修得極大，兩側築有一人寬的水泥小徑，那一般是給修理人員預留的道路。
    但這兩名男子的衣著打扮明顯不是維修工。
    他們戴著膠皮手套，身上穿著破爛的工衣，背後綁著簍筐，筐中滿是裝滿黃色液體的塑料瓶。
    裝滿的隻有一部分，還有許多的空瓶並未裝滿，看那樣子、都是他們剛找到的“貨物”。
    即便是在夏日，下水道裏依然入骨地冷，夾雜著異味與渾濁的陰涼空氣令人非常不適。走在後麵的男子望著眼前那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大……大哥，要不我們就到這兒吧，你看這油遍地都是，在哪兒灌不是一樣啊？”
    他的話音不大，回聲卻在隧道中順著水流傳出了很遠。
    “你懂個屁！”大哥的喝罵聲從前方傳來：“越往裏走，顏色越清，越不容易被看出來，知道不？”
    “管他深還是清呢，到最後不還得加工嗎……”
    “你嘀咕什麽？不想幹了？”
    “幹幹幹，沒說不幹啊！”
    男子歎了口氣，邁開步子跟緊了自己的大哥。隻是越走、心中卻愈加嘀咕起來。
    他使勁地拱了拱鼻子：“大哥，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血腥味……”
    “下水道裏有血味不是正常？我說老六，你也不是第一天跟我下井了，怎麽今天事兒這麽多？”
    “不是，大哥你聞聞，真有血味。”
    “大哥”停下身子，叉著腰使勁地嗅了幾下：“嗯……你別說，味還真挺大的。估計是哪家飯店多宰了幾頭牲口吧？”
    之後，大哥像是佐證自己的觀點一樣指向不遠處順著水流沉浮的一截枯骨：“你看，估計是牛或者是豬。”
    名叫老六的小弟卻是越看越心驚，這味道可不像是牲口血啊……
    “行了行了，看你那害怕的樣子，真沒出息。”大哥不屑一顧地看向老六“那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在這邊，我去那邊。”
    老六鬆了一口氣，連忙將自己背後的簍筐放在地上，捏著鼻子用空瓶向著水麵邊緣的油沫上灌去。
    他盡量控製自己不去注意那水麵上的半截骨頭，手腳格外麻利。
    餘下的空瓶很快全部裝滿。老六把它們攏在一起：“大哥，我這邊搞定了。你……”
    老六抬起頭來，剩下的半截話停在了嘴邊。
    大哥的筐子還放在不遠處的水邊，但人卻不見了。
    “你，你別嚇唬我啊！大哥、大哥！”
    老六壯著膽子喊了幾句，但是沒有任何回話，偌大的隧道中空有回音。
    留下的筐中，空瓶還剩下一大半。
    老六心裏發毛，身子猛地抖了幾下，正要轉身離去，眼前出現的一幕讓他害怕得說不出話。
    黑暗中鑽出了一個影子，這影子蓬頭垢麵，看起來像是人，卻偏偏爬在地上。
    它整個人籠罩在寬大的衣袍中，亂發遮擋了它的麵孔，渾身上下滿是血汙。
    最令老六恐懼的是，這“東西”的嘴裏叼著一隻斷手。
    “嘻嘻。”影子發出一聲尖細的獰笑。
    “啊！！鬼、鬼啊！！”
    老六被嚇得魂飛魄散，剛偷的油也不要了，將背上的簍筐一丟，扭頭就跑。
    可惜，影子的速度比他更快，一股大力從他的背後傳來，整個人在尖叫中被拖進了黑暗中。
    漆黑的下水道裏再度變得安靜下來。
    接著，一個唐突出現的男音打破了此處的寧靜：
    “你還真是不挑食。”
    老六剛剛消失的位置，一個男子忽然出現在原地。
    他的出現是如此突兀，一身整潔的正裝和下水道裏的肮髒格格不入。
    男子的嗓音成熟而沉穩，還帶著一股上位者的傲然。
    他的臉上扣著一張麵具，上麵畫著一隻、用線牽引木偶的手。
    黑暗深處傳來悉窣的聲音。“影子”拖著殘破的身軀慢吞吞地走來，伸手撥了撥自己頭上的亂發，露出一張滿是血汙的小臉。
    她是“娃娃”。
    看來她並沒有死在楚謠的劍下。
    但她究竟用了什麽辦法逃出生天，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挑食，也得有食可挑。”娃娃用那古怪的口音滿不在乎地開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傀儡師’？”
    “我是來通知你的。”傀儡師淡淡地回答：“主上有令，所有外派在空海的內部成員即刻回返。”
    “回返？真有意思。”娃娃歪了歪腦袋，一塊血痂從她的頭頂掉了下來“這可真是百年不遇的大事。讓我猜猜、難不成上麵的老鬼們徹底和天人聯盟鬧掰了？”
    “我隻是來通知你的。”
    “別這麽冷淡嘛。我們好歹也是同事，念在往日舊情，親愛的同事能不能給我透個底呀？”娃娃向著對方擠眉弄眼。
    “……”傀儡師依然沉默不語。
    “好吧好吧，真掃興。”娃娃生氣地鼓起了臉“還有呢？你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通知我這個？”
    “還有，組織對你的懲罰。”
    娃娃心頭猛地一跳，正要向後退去，雙眼突然一花。
    傀儡師的手中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了一件形似圓鏡的精巧儀器，一片藍色的錐形光芒從鏡麵之中放射出來，一瞬便將娃娃的身體籠罩。
    “啊！該死的，你怎麽會有這種東西！我的靈力！”
    娃娃的喉嚨裏爆發出刺耳的尖叫，在藍光的影響下，她身體靜止在原地，一切動作都處在封印之下。
    傀儡師伸出一根手指，在藍光的映襯下，一條極細的銀線在半空中若隱若現。
    “傀儡師！你憑什麽有資格懲罰我！我們兩個是平級！就算是懲罰也輪不到你！”
    “不，我剛升職了。就在昨天。”
    傀儡師手指一勾，伴隨著血光和娃娃的嚎叫，她的一條手臂被斬了下來，在空中轉了數圈後啪嘰一下落在潮濕的地麵上。
    “不要忘了我們的戒條。‘暴露’是重罪。”
    傀儡師輕描淡寫地收回了自己手中的銀線武器，冷淡的聲線沒有一絲情緒上的起伏。
    “我的手……你知道我為了把它修回來用了多少血食嗎？你得賠我……”
    “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止是要你一隻手了。這是來自主上的警告。”
    傀儡師收回了手中的儀器，娃娃一臉痛苦地落在地上。
    說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他的離去和他的到來一樣的突兀。
    “呼……呼……”
    娃娃喘著粗氣，神色扭曲猙獰，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斷手接了回去。
    “都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等著瞧吧，你們都要付出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