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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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重聖突然又起身嘔了起來,他吐出了一地白色奶塊狀的東西。
    在場的所有人這才像突然被驚醒一般,邱乾湛讓善春堂的夥計趕緊去把嶽老請來,肖娘子上前同仆婢一起收拾起地麵上的狼藉。隻有邱乾深夫婦,全程板著臉看著哥嫂忙前忙後,像看熱鬧一般冷眼旁觀。
    等邱家老大邱乾清獲信趕回邱家時,正好碰到嶽老從父母親的房間出來。嶽老踏出房門後,便轉頭對跟著他一起出來的邱乾湛、邱乾深兄弟倆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話。
    “就是這兩日了……”
    丘老話罷,搖搖頭轉身走了。過了良久,兄弟倆像才反應過來。邱三郎又抓住自己二哥的脖子在門外毆打起來,而邱乾湛隻是默默承受,像一隻死去的小貓小狗,連絲毫反抗的意識都沒有。
    邱乾清趕緊上前分開兩個弟弟,他罵道:“你們幹什麽!阿耶阿姆還在屋裏呢,三弟你發什麽瘋!”
    “大兄!”邱乾深流著淚對大哥吼道,“他……他把咱們阿耶害慘了!”
    嶽老確診了父親嘔吐腹痛都是因為鉛中毒所致,這讓邱重聖原本的病情雪上加霜。
    邱乾湛沒有反駁,他也不想反駁。人參是他拿來給阿耶阿姆的,也是由他負責從樸氏那進的貨。本來以為隻是秧參混了野參的不合格品,卻沒想到……沒想到還有加了鉛芯增重的毒參!
    這是什麽人要害善春堂?要害邱家?
    他的阿耶,對他寄予厚望的父親,他從小到大就崇拜的父親,竟因為自己一時失察,就這樣被活活害死。臨死之前,還要承受如此痛苦的折磨。
    邱乾湛整個人像灘爛泥似的癱軟在地上,他雙目呆滯,口中喃喃自語:“為什麽死的不是我……為什麽……”
    邱乾清畢竟是大哥,兩個弟弟一個憤恨不已,一個麵如死灰。他沒有喪氣的權利,隻能打起精神,出麵處理擺在麵前這樁樁件件的事情。
    當最後一枚鎮魂釘釘入棺蓋後,邱家前家主邱重聖的大殮禮成。
    大殮後還要誦經七七四十九天,邱乾湛自覺罪責深重,他日日跪在父親的靈堂,除了為父親守靈外,其他事似乎都進不了他腦中了。
    這幾日,邱乾清與邱乾深二人為長廣公主的訂單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先從倉庫的人參中挑選出合格的二三十支,然後再由邱乾清出麵去相熟的醫館勻了些過來,可湊來湊去,能拿出來交貨的也不過六十支野山參。
    這時,邱乾深卻變現出前所未有的魄力。他一拍大腿同大哥說:“我來去談!”,然後便領著個善春堂的夥計衝到長廣公主府給公主遞了拜帖。
    不知他用了何種手段,長廣公主竟然被他說服了!
    “念在你父新喪,本宮就免了你們的罰。隻不過餘下的,需要在一月內補齊。”
    長廣公主這句話,算是解了邱府燃眉之急。
    自此以後,邱乾清便將長廣公主府上的訂單都交到了邱乾深的手上。沒有讓兄長失望,邱乾深後來也不知從哪裏調來了足額數量的新羅野山參,把欠長廣公主的數目在一個月內全部補齊。
    反觀邱乾湛,自父親去世後,他便一蹶不振。他變得不愛出門,終日鬱鬱寡歡。一個疑問自始自終困擾著他:那批野山參怎麽就無緣無故地變成了次品、毒品。
    而當邱府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之時。邱乾深代表邱家和善春堂,一紙訴狀將樸燦烈告到公堂之上。
    “冤枉啊!冤枉啊官爺!”樸燦烈跪在縣衙朝堂內聲淚俱下。這怎麽可能,那都是他親自驗的貨,交給善春堂的劉大時,都是一盒盒驗收過的。怎麽可能在他這好好的人參,回到善春堂後,就變成了秧參、毒參混在其中的偽劣品。
    “你說那善春堂劉大,現在已不見蹤跡。你口說無憑,而現在邱家人證物證俱在,因這毒參,邱家前家主還丟了性命。依照《唐律》,你就是死罪。來人!將堂下人犯押入大牢,卷宗封筆後呈到大理寺複勘,退堂!”
    案子審得太快了,可也不奇怪。一方是百年醫館朝廷命官,一方是小小藥鋪毫無根基,官爺們會偏向誰,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麽。
    樸燦烈最後在牢獄中咬舌自盡。
    沒過多久,樸氏藥鋪和從新羅搬到長安城的樸府,便徹底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說到這裏,邱乾湛端起身前那一杯老酒,仰頭灌了下去。
    事已至此,他也不怕女兒笑話自己。汲汲營營半生,最後卻因一時不小心,不僅害死自己的父親,差點連邱家的百年醫館善春堂也險些賠了進去。
    邱茉看著眼前頹廢抑鬱的父親,終於理解他長久以來窩囊軟弱的原因。
    這樣的遭遇,換做是誰,可能都會性情大變,無法承受吧。
    其實她不敢告訴他,他真正的女兒邱茉兒,在那次落水後,真的已經不在了。
    肖娘子的感覺很敏銳,也很準確。
    女兒確實是換了個人。
    那日,正是後世的邱茉穿越而來的時間。
    邱乾湛真的很愛自己的女兒,他為數不多的暴怒時刻,都是因為她,為了這唯一的女兒。
    “阿耶……可是,樸素珍為什麽會有這一隻木簪啊?”
    邱茉還是把那隻芙蓉花木簪遞到了邱乾湛的麵前。
    邱乾湛拿著它,放在手中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良久之後,好像終於想起這是什麽了。
    “這隻簪子,怎麽會在樸素珍手裏?”
    “嗯?”邱茉詫異地盯著父親,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這隻簪子我當時讓桑枝去幫取回,結果還沒等桑枝回來,我之前準備好給你嬢嬢的納采禮出了點小問題。其中一支大雁不知道怎的就死了,所以我隻能匆忙去另尋一隻替代。等我忙完回家時,這隻簪子就找不到了。”
    這是當時他為肖紅杳設計的第一支芙蓉花簪子。一共做了兩支,一支金製,一支木製。
    紅杳喜歡芙蓉花,很早之前他便答應她,要為她設計一款獨一無二的簪子,作為結親的禮物。
    可是她生性跳脫,尋常金釵銀環戴在她頭上不到兩三天就不知道去哪了。或者就是斷得斷,擰得擰。這樣的情況出現得多了,連肖紅杳也怕了自己。她逐漸養成了日常佩戴像木簪這樣既結實耐用又物美價廉的頭飾。
    金簪還是邱乾湛堅持要作為成親聘禮才被打造出來的。平日裏,肖紅杳除了正式場合,基本上不太會戴它出來,主要原因還是怕自己不注意給弄壞弄丟了。
    邱茉捂臉,這確實是她娘親的風格。
    “我想著就一支木簪,丟了就丟了,也沒責怪桑枝,重新製一支就好。重新做好的我在婚後送給了你嬢嬢。再後來,你嬢嬢去世,我就把木簪放她棺中隨她入土。金簪則放在她牌位後頭。有時候我想她了,便拿出來看看……”
    所以,這木簪不是阿耶給樸素珍的,阿耶到底有沒有參加那場樸府夜宴?如果不是他,那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