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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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閆振生向陳琦點點頭,陳琦便引著眾人往第二案發現場走去。剛出囚室的門,卻又碰見了那個做法的道士。正堵在二樓走廊做法。閆振生說,這道士要在監區各個陰氣最重的角落,分別開壇做法,這樣才能招陽氣,驅惡鬼。
    反正之前連跳大神的都在監獄裏耍了好幾回,獄警們都見怪不怪了。可這道士做法的地方,就堵在二樓囚室外的走廊上,這走廊一邊是一間間囚室的門,另一邊是鐵欄杆,道路狹窄,道士的神桌就擠在走廊中間,正擋著眾人去路。這道士還特虔誠,閉著眼不住地念咒搖鈴,撒硫磺,扔符紙,全沒看見被阻路的眾人。
    範統怕再被火燎著,躲在最後,跟在梅本事身邊。梅本事拿塊手絹捂著口鼻,省得被道士撒硫磺的煙火氣味嗆著,韓大膽兒最煩這些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所以一臉厭棄,看道士阻住路沒完沒了的耍吧,就要開口叫道士滾蛋。
    陳琦見狀趕緊掏口袋,給了道士幾個賞錢,打發他到沒人的地兒做法去。又等著道士帶著的兩個小道童搬走神桌,眾人這才由陳琦領著,來到第二案發現場。
    這是一間雙人囚室,在分監區一樓最中間的囚室,大家還沒進門就聞到一陣血腥味。打開囚室大門,見室內麵積比單人囚室稍大,牆上沒有氣窗,地麵血跡殷然,在血跡旁也有個用血畫成的符號,和第一死者身邊的一樣。
    眾人剛踏進囚室,忽然聽見一聲尖叫驚呼,循聲望去見囚室角落裏,縮著個身穿囚服的小瘦子。他縮在一張上鋪的角落裏,抱著被單子半蒙著頭,臉上帶傷,眼神空洞,嘴裏兀自喋喋不休,語無倫次。
    韓大膽兒走剛朝他走近兩步,這小瘦子就猴喊怪叫說什麽,有鬼!有鬼!韓大膽兒再往前走,小瘦子叫得更慘啦,喊聲比女人還尖,眼圈青黑,雙眼布滿血絲,看著跟個活幹屍似的。
    韓大膽兒轉頭詢問陳琦,這才知道,這小瘦子叫姓陸,叫陸小乙,是第二案死者“王金山”的室友,同住在這間雙人囚室。
    陸小乙是倆月之前,在街上扒錢包兒被抓住的,本來也就判個打手板,就是用木板子打手心,但因為偷的是警察廳局長小舅子的錢包兒,就是之前膀大力案中,被韓大膽兒救出地穴那位,所以陸小乙打完板子,還被判了一年關進了小西關監獄。
    至於死者王金山是因為,在大經路打架傷人,致人殘廢,被判了十年大獄,幾個禮拜前剛判完刑關到這裏。這王金山身高體壯,孔武有力。他關進來前,陸小乙住在下鋪,結果王金山一進來就揍了陸小乙一頓,搶了下鋪。陸小乙臉上現在還有淤傷沒消呢。
    四天前下午點卯的時候王金山和陸小乙還好好的,可轉天一早,陸小乙就昏倒在牆角,而王金山則躺在地上,胸口拋開,被挖心而死,心髒也不翼而飛。現場滿地鮮血,地上也有個用血畫成的奇怪符號。
    陸小乙被救醒之後就瘋了,語無倫次一直說有惡鬼挖心,本來這囚室大門緊閉,最有嫌疑的就是陸小乙,可這小子身體瘦小孱弱,動起手來根本不是王金山對手,之前陸小乙還被王金山揍過,怕得要死,哪有膽子動手殺人。監區裏牢房有限,反正陸小乙也瘋了,就沒換囚室,一直還把他關在這裏。
    韓大膽兒看了一眼陸小乙,見他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嘴裏兀自不停念念叨叨,根本問不出什麽有用線索,便轉身對閆振生道:
    “帶我去看看兩具屍首!”
    閆振生點點頭,領著梅本事幾人,去往監獄東側舊收容所的停屍間。路上又在操場看見了那個做法的道士,正在操場擺開神桌起壇作法。閆振生看出韓大膽兒不信鬼神,厭棄這道士,趕緊向陳琦使個眼色,陳琦會意連忙對道士揮揮手,示意躲遠點,那道士剛才得了賞錢,這會兒倒很識趣,趕緊讓倆道童抬著神桌,挪到牆根兒地下,這才接著搖鈴耍巴!
    韓大膽兒看看那道士和道童,這時忽然問道:
    “在監獄找個外麵的道士進來做法,不怕道士走的時候和犯人身份調包麽?”
    閆振生一臉自信道:
    “不怕!每天下午五點犯人點卯,驗明正身,必須一個不少,六點監獄才能開小門把下班的獄警,或者廚子,雜役之類的人放出去!出門口也要查看樣貌,驗明身份才能放行,想調包根本不可能。”
    陳琦補充道:
    “也沒這麽笨的人,進來替別人頂包,本來替人蹲個幾年大獄,萬一被查出來,說不定就甭想再出去了。”
    說著說著幾人來到停屍間門口。這裏和防疫院老蘇那的停屍間不同,不在地下而是間平房。現在雖然已經立秋了,但今年是秋老虎天氣,白天還是十分悶熱。停屍間一開門,屍臭嗆人,臭味能傳出二裏地去。眾人都趕緊捂住口鼻,範統和梅本事沒想到這麽臭,開門時還喘了口大氣,被臭得直接把午飯都吐了出來,可惜了中午那頓酸沙紫蟹,全便宜土地爺了。
    停屍房很小,室內放著幾張鐵擔架床,有兩張停著屍首,蓋著白布單子。陳琦掀開白布單子,惡臭瞬間濃烈了數倍,讓人一陣窒息,梅本事和範統捂著鼻子,直接就跑出屋外,陳琦和閆振生堅持了一會兒也忍不住了,跑到到外麵大喘粗氣。
    韓大膽兒之前在老蘇那學到了經驗,來之前就切了幾片生薑帶著。他拿出一片含在嘴裏,感覺屍臭稍減,便走到屍首旁邊。兩具屍首身材都很高大,此時雖然已經立秋,但天氣依然悶熱,屍首全身發漲,眼舌外突,跟氣兒吹賽的,已經開始生蛆,招了不少蒼蠅。屍首皮下血脈逐漸,已經轉為藍色,混著膚色透皮顯現,使得整個兒屍首漸呈青色。
    兩具屍首都是光頭,因為判監入獄的時候,所有犯人都要剃光頭,一方麵防止生虱子跳蚤,另一方麵也防止犯人利用長頭發遮臉,掉包互換身份。這兩具屍首一個咽喉動脈有利器傷,深及血管。腹部橫著拋開,腸子斷了,一大半都擁在傷口外麵,應該就是黃彪。另一個胸前豎著破開,胸前肋骨斷裂,胸腔裏心髒被摘走了,這人應該是王金山。
    韓大膽兒翻動屍體查看,見黃彪左手手腕上還有一道割裂傷,傷口不深僅割開血脈,並未傷及筋骨。王金山除了胸口傷,並無其他傷痕。隻是王金山下唇又一道深深齒痕,齒痕深入皮肉,顯然死時受了極大痛苦。
    韓大膽兒屏息凝目,繼續觀察屍體身上的線索。梅本事遠遠的在門外瞧著,但屍臭越散越遠,他隻能連連後退。他見韓大膽兒翻看兩具屍首後背後頸,盯著後背和脖頸子看了一會兒,似乎也沒找到什麽有用線索,終於將白布單子蓋上走出停屍間。
    閆振生見韓大膽兒出來,身上帶著一股屍臭,便後退兩步遠遠的問道:
    “天氣太熱,屍首生蛆,招的滿出蒼蠅蚊子,弄不好要傳人瘧疾,要是查不出什麽,是不是就能趕緊燒了,再放下去可就要流湯兒了!”
    梅本事遠遠的遮住口鼻,悶聲悶氣的問道:
    “有什麽發現嗎?”
    韓大膽兒搖搖頭道:
    “我得想想!”
    接著又說道:
    “找點石灰,把屍首用石灰蓋住,能暫時防止繼續腐化,等案子破了才能火化!”
    閆振生陳琦聽他這麽說,轉頭看看梅本事,梅本事趕緊道:
    “照辦!照辦!”
    閆振生無奈,隻能讓陳琦找兩個獄警,照韓大膽兒說的,暫時用石灰覆蓋屍首。
    韓大膽兒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語道:
    “這倆人還有什麽共通之處呢?”
    陳琦憋氣忍者屍臭,關上停屍間的門,低聲道:
    “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唄……能有什麽發現……說了是猛鬼殺人,地獄浮屠……”
    韓大膽兒聽見地獄浮屠四個字,便問道:
    “什麽地獄浮屠?”
    陳琦隨口道:
    “就殷梟畫的那個……”
    話還沒說完,閆東升厲色道:
    “胡說八道什麽!”
    陳琦被厲聲嗬斥,便立即住口,韓大膽兒見他們有所隱瞞,正要開口詢問,誰知梅本事這時卻說道:
    “我知道殷梟關在這,我這次來還帶著廳長手令,就是關於殷梟的!”
    聽他這麽說,不光韓大膽兒,連閆振生和陳琦都有些吃驚。
    原來小西關監獄主監區地下囚室,關著一個十分重要的犯人,此人就是三陽教雙使者中的“幽冥使者——殷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