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案情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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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三刀當年在成都中伏,受傷逃走。他被三省通緝,隻能藏匿行蹤,從西南地區,一路流竄到北方。好在他當年在山東拜師學藝,學習飛刀絕技,所以對北方地區也不陌生,於是就落腳在山東躲避風聲。
雖然江湖上都知道有閻三刀這一號,也都素聞其惡名,但真見過他認識他的,卻沒幾個。
再加上那時候照相技術還沒普及,也沒個照片的可以辨認身份。各地海捕公文上,隻有個似是而非的畫像。得益於此,除了西南三省之外,閻三刀在其他地方,就算大搖大擺地穿行鬧市,沒人認得他是誰。
那時候,他人在山東一帶,正趕上直魯聯軍招兵,他不敢用真名,更不能提綽號,就當年拜師學藝的化名“甄懷仁”參軍入伍。成了當時直魯聯軍十四軍的兵卒。
他在軍中盡量隱藏身手,想著過幾年風頭過去,再重回西南地區,起初他怕人聽出西南口音,也不多說話,日子久了他逐漸學會了北方官話,但說話時也盡量隱藏自己原本的口音,所以在軍中一年半也沒人發現有異。
他在軍中還認識了個會腹語的奇人,這人腦子聰明,早年曾是個讀書人,很有點學問。
在家鄉時,有一次直言揭破了,一幫招搖撞騙的神棍,欺神騙鬼的把戲,反而招致無知鄉民圍毆。這夥兒騙子暗地裏還勾著,當地很有權勢的政府要員。在家鄉待不下去了,他隻能逃亡外地。
在逃亡途中,他加入了一個表演馬戲的草台班子。因他為人機靈,所以跟班主學了些拳腳,還學到一手腹語的絕活兒。他跟著班子一路表演,饑一頓飽一頓生活無著,結果看到許多被神棍,欺騙無知百姓卻收獲頗豐。他幾次揭破神棍的把戲,結果反遭到迷信鄉民的圍攻。
這人見愚民無知遍布天下,而且根本難以開化,心中反生出一股厭憎,最後竟然把心一橫,借著腹語這手絕活兒,和草台班子也搞起裝神弄鬼招搖撞騙這一套,竟然掙得盆滿缽滿。但好景不長,這人和草台班子的班主,因為分贓不均,初時口角,繼而動武,廝打中他不慎將班主刺死。
他為人真實性情本就狠辣,此時殺人犯案心中惶恐至極,更激起潛藏內心的毒辣性情,他幹脆將草台班子其他人,全部殺死滅口。放了一把火將駐地焚毀。可這件事卻被路人意外撞破。
他在此地裝神騙鬼,每日扮作請神引仙的高人,所以當地有不少人都識得他案,這路人趕緊報了案。案發後,他連傷十二命,被衙門口四處緝捕,從此隻能改名換姓亡命天涯。
後來他覺得當兵反而比四處流竄,更為安全。自覺總不會有公門中人,到軍隊查找疑犯,正巧直魯聯軍招募新兵,他就報名參軍當了大頭兒兵。這人就是後來的三陽教幽冥使者,在小西關監獄被秘密處決的——殷梟!
其實殷梟也隻是化名,雖然平時也是隱藏本領,但卻一眼被“同病相憐”的閻三刀識破。而殷梟也看出閻三刀絕非善類。初時兩人怕泄露真實身份,所以便互相試探,後來還曾經暗中動武。
這殷梟也不是等閑之輩,雖然身手不及閻三刀,但心思縝密,詭計又多,所以二人也是鬥了個旗鼓相當。一來二去竟然生出一種,賊人對眼,惺惺相惜之感,不多久便結為攻守同盟,相約風聲過後,一起出去發財!
後來北伐戰爭中,直魯聯軍被擊敗。閻三刀和殷梟所在的孫殿英部隊也被收編,後駐守河北薊縣馬蘭峪,奉命剿匪。
民國十七年,孫殿英帶著手下部隊,用炸藥和炮火轟開了,集數千年墓葬防盜之大成的東陵。公然盜掘慈禧和乾隆的陵墓中的陪葬品。
殷梟和閻三刀,在都是賊人出身,盜掘中雖不便出手,但在運送珍寶的過程中,二人聯手,將其中數件陪葬的稀世珍寶盜走,並從軍中逃離。
兩人在銷贓的時候,偶遇三陽教。閻三刀以為對方要黑吃黑,於是和三陽教教主“黃袍老祖”大打出手,結果差點人財兩空。
他本以為自己身手了得,卻不想山外有山,自己隻是坐井觀天,以管窺豹。沒出三合,閻三刀就被黃袍老祖收了飛刀,殷梟還被黃袍老祖身邊一個戴猴臉麵具的高手,打得爬不起身。
黃袍老祖覺得他倆都是人才,就好言相勸。言明陪葬品自己一概不要,還許以更大的富貴,想將兩人收歸己用。
兩人都是賊匪出身,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就暫時加入了三陽教。入教之後,這倆人很快就升為三陽教雙使,殷梟是幽冥使者,而閻三刀就是修羅使者。
倆人掌管分壇,手下又有幾百教眾,而且錢財來得也比以往更容易,自此私欲野心更為膨脹,鐵心成為了三陽教骨幹。
他們在教主黃袍老祖的謀劃下,想以天津衛為根基,圖謀更大的權勢和財富。
韓大膽兒破了九道彎兒的三陽教修羅分壇,廢了閻三刀一對招子。他讓朱天飛先回家報個平安,然後自己親自押著閻三刀回了總廳。
他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拚盡全力,這才搗毀九道彎兒的陰謀,回到總廳,感覺身心俱疲,在梅本事辦公室沙發上,倒頭就睡,也不管梅本事樂意不樂意。
其實這次韓大膽兒能從地下河逃生,又大破九道彎兒三陽教分壇。梅本事美直冒鼻涕泡,心裏早就樂開花了。光顧著安排人,突審這些三陽教眾了,哪有空理韓大膽兒呢!
三陽教分壇總共有一兩百人,但其中大部分是吃了致幻劑的尋常百姓,至於真正的骨幹,也就三十幾個。所以除了這三十幾個被押在大牢等著審訊,其他人都直接送到小西關的收容所關押,等逐一查明身份核對有無犯罪之後,再按情節輕重,或關或放!
總廳裏這三十來個骨幹的報應可算來了!
正所謂人是苦蟲不打不行,那時候沒有文明審訊,審犯人就一個字兒“打”!這些負責刑訊的警察手也真黑,審訊室裏傳出的慘叫聲,任誰聽來都得“肝兒顫”,真跟鬼哭狼嚎賽的,若是旁人聽見,都得脊背發涼,起一身雞皮疙瘩!
除了一兩個直接挨刑不過直接咽氣的,其餘人,沒一個不招的。最損的就是,一個在裏麵挨打受刑,外麵還押著一群等著審訊的,甭等進去,光聽聲兒,就嚇尿了個。
進去之後鞭子烙鐵還沒舉起來,這些人就全禿嚕了,有的生怕說得慢說漏了,連沒犯過的案都胡亂交代一通。
起初閻三刀和殷梟一樣,也是死鴨嘴硬,鐵嘴鋼牙銅舌頭,嘴咬的那叫一個死。可警察廳的熱堂,豈是一般人能熬得住的。甭說閻三刀,就是閻羅王,到這兒也得跪著當小鬼兒。幾頓非刑下來,那還不問什麽說什麽。
閻三刀挨完幾遍大刑之後,韓大膽兒那邊也睡醒了,就跟著一塊審訊。
韓大膽兒想起,小院兒裏劈鑿石獅子的事情,就詢問鑿挖石獅子的原因,和石獅子的來曆。
你可能會問了,那石獅子不就是水西莊門口,當初南蠻子憋寶那對石獅子麽,其實還真不是!
因為押送這些賊人回總廳的時候,韓大膽兒特意跑了一趟水西莊,卻見水西莊雖然頹垣敗瓦,一片荒蕪景象,但那對石獅子,卻依舊立在門口。
閻三刀熬刑不過,這才講出了其中原委。據他招供,九道彎兒這地方原本是殷梟先看中的。因為三陽教主黃袍老祖手中,有本古籍名為《陰陽衍天錄》,其中除了記錄了些妖異邪法之外,還寫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古代傳說。
其中提及了上古時,天津衛退海還地之前,有一個“無終國”。傳說這無終國,有著數之不盡的財寶,其中還有一件上古神器名為“員嶠仙鏡”。說這仙鏡能幻通陰陽,起死回生,得其相助就能白日飛升。
明代時曾經有人找到過這個無終國,後來此人把通往無終國的線索,分別藏在三件天津衛鎮物石獸中。
水西莊外的石獅子原本一共有九隻,傳說這九隻石獅子,就是鎮壓天津衛地氣的石獸。那尋找無終國的線索,便藏在其中三隻石獅子體內。
當年水西莊的石獅子,是匠人為園子特意雕刻的,原本隻是一般的守門石獸,但運送途中,卻不知被什麽人換成了現在的石獅子,所以樣子和尋常石獅子略有不同。
早年水西莊外石獅子曾經被人鑿開過,至於是不是南蠻子憋寶所為,又有沒有找到什麽東西,這些閻三刀就不清楚了。
甭管所謂《陰陽衍天錄》中的記載是否屬實,反正“黃袍老祖”一直深信無終國和那三個線索的存在。所以,就派分散在天津衛三陽教徒四處尋訪。水西莊的石獅子自然早就找過,但是卻一無所獲。
後來殷梟販賣人口,押送裝著女人的箱子從西沽經過,結果裝人的箱子意外落水。因為怕人發現箱子中有人,所以就命手下入水打撈。不想在西沽河道中,發現了沉在河中,被淤泥半掩的一尊石獅子,外形正是《陰陽衍天錄》中描畫的石獸。
殷梟命人下河,在水中鑿挖石獅子,果然在其中找到了個烏木盒子,這也印證了《陰陽衍天錄》中這部分記述的真實性。可就在取出盒子之後沒多久,三陽教教主黃袍老祖,還沒摸到盒子人就失蹤了,連他手下的三大護也相繼失蹤。
這時除了兩大使者,三陽教隻剩下七門主和數千教眾,大家為了爭奪教主之位,互相殘殺陷害,搞得教中十分混亂,按這個套路,沒多久三陽教也會自己四散瓦解。
就在這時,教主身邊的高手,那個麵具人暫代了教主之位,由他暫時統領全教,三陽教才不至分崩離析。
這麵具人身份成謎,連殷梟和閻三刀,都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七位門主就更甭說了。這人心思機敏,武藝甚高,且心狠手辣,一時間誰都不敢再造次,隻是各自暗中招募信眾,經營著自己那盤生意。
麵具人讓殷梟叫出石獅子找到的烏木方盒,但殷梟本來就有自己的算計,他把烏木方盒妥善收藏,打算自己收集線索。沒等麵具人上門討要烏木方盒,殷梟就在案發被俘,關進了小西關監獄。
被抓之前,殷梟看中了九道彎兒那片胡同的地形,想把此處作為三陽教的新幽冥壇,替換在東貨場外,村子裏暗藏的舊壇口。這時閻三刀接手了九道彎兒的糧食店,反在此建立自己的修羅壇。
閻三刀接手此地開挖地道,本想借用原本胡同的陣法形式,但原先的陣法早就被破了,他隻能找了個高人,用立體畫、熏香、銅絲走軌燈和陷坑等手段,配合四處散布的鬼打牆謠言,並且開挖窩一樣的地道,把此地建成一個固若金湯的巢穴。
在開挖地道的時候,閻三刀才明白,殷梟為什麽選在此地建立分壇。原來這糧食店後院,有半截石墩子埋在地下,糧食店原來的掌櫃和夥計都沒在意,以為隻是塊石頭,石頭表麵光滑陰涼,跟個石凳子賽的,夏天就經常坐在上麵聊天納涼。
閻三刀挖開一看,才發現這也是九隻鎮物石獅子之一,原來殷梟買下這糧食店之前,就是看出這石墩子是石獅子的一部分,所以才想把分壇建立在此地,為的就是鑿挖石獅子取出其中線索。
閻三刀命令親信手下,將石獅子挖出來,放在小院兒屋裏,又封閉門窗,命他們暗中鑿挖,找尋線索,其實這小子也想將線索據為己有,生怕麵具人知道這個消息。
閻三刀接手了殷梟販賣人口的生意,和自己原本販運煙土的生意合在一處。同時又用黃袍老祖用《陰陽衍天錄》傳授的,致幻劑配置方法。利用鴉片提取物和鹿花毒菌,調配成一種精神控製的致幻劑,妄圖發展更多教徒,增強勢力。
但不知是配方問題,還是製作過程中有誤,這致幻劑尚未成功,所以隻能不斷給教眾喂食致幻劑,就是所謂三陽教的“白陽聖水”,
他還一心祈盼,能在石獅子中找到無終國的線索,可手下人在石獅子身上都鑿遍了,卻屁都沒找到!
正在這時候,韓大膽兒查到此處,才發生了前文書發生的那些事,以至最後九道彎兒的分壇被搗毀,閻三刀自己也瞎了一對招子,成了廢人。
韓大膽兒問起糧食店地窖中,發現的幾件東陵國寶。
本來閻三刀和殷梟當年的確在孫殿英的部隊當兵,東陵盜案發生之後,這倆人才偷了幾件寶物,逃出軍營。但韓大膽兒一問起這些,他就支支吾吾,明顯是有所隱瞞。
在場的範統見閻三刀言不由衷,就想起,當初在小西關監獄裏,審問“文曲門天權子——陳琦”時候,曾經嚇唬他提起的非刑。也不知範統從哪找來幾根豬鬃,這就要動手給閻三刀上刑。
韓大膽兒覺得這法子太缺德,本想出言阻止,但轉念一想,不用這種手段,恐怕也問不出東陵國寶的實情。
範統這小子,可不光是會吃飯,整人的損招也不少。這次他也沒用言語嚇唬,直接扒了閻三刀衣服褲子就要動手。他可忘閻三刀廢了招子,壓根看不到他想幹嘛。他還以為閻三刀這是抵死不說呢,於是不由分說就下了黑手。
閻三刀可算倒了黴了,比落在後娘手裏還慘,豬鬃鑽進和馬眼那還得了,當場就疼得慘叫連天,那叫喚出來的,都不像是人的聲兒!
片刻的工夫,韓大膽兒還沒接著問呢,閻三刀主動交代了實情。
原來另有一批下落不明的東陵國寶,現在就存在天津衛的某處秘密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