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三 換血食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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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津門凶案連發,一時間風聲鶴唳,謠言四起,百姓人人自危。之前都害怕有妖邪惡鬼剖腹的大多是女人,現在連男人都開始擔心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防疫院負責驗屍的老蘇也從來沒這麽忙過,以前,頂多隔三差五送來個溺水身亡,或是毆鬥致死的屍首,最近卻隔不了多久,就送來一具開膛剖腹,血乎流爛的屍首。
早上九指半的屍首也被送來了防疫院,但這次韓大膽兒卻沒跟著來一起驗屍,這倒有點一反常態。
凶殺現場取證清理完畢之後,三所的高寶生也到了現場。三所原來的所長,前段時間升遷去了總廳總務科。李禿子雖然是所長小舅子,可這貨不得人心。梅本事和高寶生是發小,他又在廳長跟前吹了點小風,所以三所所長的位置,順理成章的就由高寶生補上。
高寶生一當上所長之後,三所氣象也煥然一新,把一些像是李禿子這樣的老油條,全都投閑置散,反而招來不少年輕得力的新警察,陳飛揚就是其中之一。
高寶生挺喜歡這小子,初生之犢很有些正氣,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看見不對的就敢說,遇上壞人就敢管,念過幾年書,還學過點拳腳,和韓大膽兒脾氣秉性還真有點像。
就一點不同,韓大膽兒不信鬼神,而這陳飛揚家裏有個老娘,是個信佛皈依的居士,陳飛揚很孝順所以連帶著也信了佛。
高寶生趕到九指半被殺現場的時候,正聽見陳飛揚管韓大膽兒喊師父。
韓大膽兒說要去要去個地方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這陳飛揚就軟磨硬泡想要跟著一起去。
高寶生見狀就走上前去,說道:
“帶著小子一塊去吧,是個好苗子!”
韓大膽兒見高寶生開口了,表情有點無奈,他這除了查案,還有不少別的事兒,實在沒心思收徒弟,有心拒絕。
這時,尤非卻走過來,掏出煙卷,發了一圈煙,點上抽了一口,也道:
“這孩子的確還行……”說完看了眼韓大膽兒。
韓大膽兒直嘬牙花子,心說,這個老尤,費半天勁剛把他轉正,有弄個行來的毛孩子。可自己在三所的時候,高寶生對自己實在不錯,還和尤非一起就過自己的命,既然他開了口又不好說不。
高寶生又道:
“這孩子現在還有沒警籍,屬於黑名,你帶走就當借調,擱你身,總比放我這管片派所強!”
張彪也走過來道:
“這孩子有點腦子,咱就把他帶走吧!”
一旁的李環也點點頭。
這工夫範統舉著一套煎餅果子,也擠過來卻道:
“黑名沒編製,咱那可發不了餉!再說,偵緝科都是捕盜拿賊的精英,這一個毛孩子……”
“我看比你強!”張彪嗆聲道。
範統咧了張彪一眼,又看看韓大膽兒意思。
高寶生道:
“沒事,讓他跟著你,餉還是我這邊給開!”
韓大膽兒看著一旁的陳飛揚,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眼神中全是期盼,隻好苦笑著點點頭。
陳飛揚一看韓大膽兒答應了,美的一蹦三尺高,差點竄上牆頭,這動作身法,看樣子輕身功夫還不錯,不由得點點頭。
範統見這小子一竄老高,一邊嚼著煎餅果子,一邊嘟囔道:
“又不是耍馬戲,以為自己是竄天猴了!”
陳飛揚跑過來就要磕頭喊師父。誰知韓大膽兒伸手一攙,陳飛揚立即感覺一股大力上揚,瞬間便拜不下去,身子不由自主往上一揚,差點一個趔趄。
韓大膽兒道:
“咱不興來拜師那套,想學能耐,以後跟著好好辦差就行!警籍的事之後我來辦。”
陳飛揚喜出望外連忙點頭,嘴裏喊道:
“謝謝師父!”
轉頭又對高寶生和幫忙說情尤非、張彪、李環等人一一道謝。
然後問道:
“師父!您了剛您知來龍去脈了,可沒有關鍵證據,那怎麽辦呢?”
韓大膽兒沉思了一會兒,對尤非道:
“今天圍觀百姓靠的比較遠,應該沒什麽人看過死者九指半的正臉,屍首送去屍檢,你回總廳立案的時候先別透露死者身份,我得利用這個信息差!
另外幫我查查醫院的記錄,我要查一個人的治療病例……”
說著看了看不遠處的一棟建築,接著道:
“你查到之後,把電話打到三區公署,我在那等你電話,一定要快!”
現場取證清理已畢,邊上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去。尤非率先帶證物回偵緝科,先幫韓大膽兒調查那個需要的病曆記錄。
韓大膽兒就近找了僻靜的地方,先審了一遍報案的馮廣,然後請高寶生和手下警察,帶馮廣先回三所。九指半的屍首已經送去了防疫院,其餘警察則在四周走訪調查搜集線索,再悄悄去九指半的住處,看看有什麽發現!
安排完畢,他便將九指半的刀,和那個連著軟管針頭的玻璃罐子,包起來拎著,徑直往不遠處那棟建築走去。陳飛揚、張彪、李環和範統也緊隨其後。
陳飛揚邊走邊問道:
“師父!咱幹嘛去?是找證據還是抓凶手?”
韓大膽兒隨口說道:
“前麵不遠就是三區公署,應該有電話,我打個電話找朋友做點東西!”
陳飛揚又問道:
“做嘛東西?我幫您做!”
範統旁邊不耐煩地道:
“你這孩子怎話這麽多,嘴這麽碎呢!”
韓大膽兒來到公署,接電話打給了梅若鴻。
兩人通話說了不過幾分鍾,韓大膽兒撂下電話就連帶喜色,然後對張彪道:
“你認識巴斯德化驗所吧?”
“認識,上次搜證化驗去過,還是找梅小姐嗎?”
“對,她給你些東西,一會兒你直接帶著去河北新區大經路,電話分公司前麵的大宅門口和我碰頭!”
張彪知道事情很緊要,便在公文署借了輛自行車,騎上車飛也似的往法租界去了。
韓大膽兒在公署裏等了有兩個鍾頭,這時候電話鈴突然響了,韓大膽兒抓起電話,果然是尤非打來的,韓大膽兒想要調查的病例資料已經被尤非查到了。
韓大膽兒放下電話,說道:
“咱們走!”
“去哪?”
“抓凶手!”
韓大膽兒回答得斬釘截鐵。
陳飛揚聽得異常興奮,躍躍欲試,李環默不作聲,隻有範統問道:
“凶手?哪個凶手?殺九指半的?”
“殺盧俊的凶手!”韓大膽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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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統、李環和陳飛楊三人都一愣,異口同聲問道:
“殺盧俊的不是九指半麽?人都死了!”
韓大膽兒,走出三區公署大門,順著河往金剛橋方向走去,邊走邊道:
“我說的是指使九指半的人!”
幾人順著海河邊,過了金剛橋和舊民政所,然後順著大經路一直往前走。
這片地區都屬於河北新區,是清末洋務運動時直隸總督兼通商大臣袁世凱,在海河北岸開發的新城區,也是袁世凱推行新政的地方,當年開發建設的時候,就采用了采用了西方城市規劃理念,所以當時稱為北洋新城。
幾人過了電話分局,走不多遠,就來到一處西式大宅外。
這是一棟奧地利風格建築,帶有濃重的哥特式風格,雖然隻有兩層,但卻顯得甚為高大。由於大宅所有窗戶全都緊閉,而且掛著窗簾,就更顯得建築十分陰鬱。
大宅前後都有庭院,種有不少樹木植被,其中有數棵參天大樹,應該是興建大宅之前就在此地生長的古樹,動土時被保留了下來。因為樹身很高,即便旭日高升,大樹繁茂的枝葉也會遮天蔽日,把整棟大宅籠罩在陰影之中,所以更凸顯其哥特風格大宅的冷峻。
這大宅不是別處,正是屠獸場現任場主黃瀟的宅邸。
範統一看是黃瀟的家,心裏就有點打鼓,心說剛才還不如和李環去運屍呢,這黃瀟豈是好惹的,他控製著全天津衛的屠宰業,每年光給總廳的利潤就得十萬八萬,又是廳長親自任命的人選,說歸說,可輕易動不得。
韓大膽兒並沒上前敲門,而是在黃宅不遠處,找了個僻靜處坐下休息。
陳飛揚問道:
“師父,咱在這等嘛?”
韓大膽兒道:
“張彪一回來咱們就去抓凶手!”
範統看了一眼黃瀟的大宅,又轉頭問道:
“韓頭兒,你說的指使殺人的,不會真是黃瀟吧?”
韓大膽兒道:
“你們聽說過一種叫嗜血症的病麽?”
範統和李環搖搖頭,隻有陳飛揚想了想,然後說道:
“我好想念書時候,聽一個同學說過,這病叫什麽……什麽淋什麽的病!”
範統道:
“淋病?那不是髒病嗎?妓女才得那個病呢!”
“不是淋病……”
韓大膽兒道:
“是卟啉症!又叫嗜血症,是一種血液疾病,是種絕症,得了這種病活不了多久,而且還有光敏性皮炎!隻要曬到陽光皮膚就會被灼傷,就跟外國裏的吸血鬼怕光賽的!
得了這種病的人吃藥緩解效果很差,因為這是一種血紅素合成過程中,酶缺乏引起的血液病,還有個名字叫紫質症,最有效的治療方法是輸血,直接喝血也有些效用,最好就是直接生吃人的肝髒,才能有效地緩解病情!
所以這病才被稱為嗜血症!”
範統道:
“您了的意思是?黃瀟得了這種嗜血症?……老尤倒是說,外麵都傳黃瀟得了重病,所以在家問醫求道……”
韓大膽兒指了一下不遠處黃宅的兩層小洋樓,說道:
“你看大白天的,小洋樓裏采光本身就一般,可那房子卻把所有窗簾都拉上了,就是因為得病的人害怕陽光!”
李環忽然道:
“不對吧!我聽劉方說,那天在侯家後的第二案發現場,好像看見黃瀟出現過,他要是有怕光這個……這個嗜血症,那怎麽能大白天站在太陽底下呢?”
韓大膽兒道:
“得病的不是黃瀟,而是他兒子黃維揚!
我之前調查盧俊情況的時候,去了趟他上學的新學書院,那書院很注重學生健康,每年都會安排學生體檢。我趁沒人時候偷偷看了學生的體檢檔案。
發現盧俊的血型是獨特的rh陰性血,這是個十分罕見的血型,和尋常的血型都不一樣。而學校裏竟然還有另一個學生也是rh陰性血,就是黃瀟的兒子黃維揚!
據說黃維揚已經被黃瀟送去出國留洋了,可你以為留洋是那麽的容易的,就憑黃維揚在學校的成績,恐怕每一個海外學校會收。而且我查過黃維揚沒辦過護照,根本沒出過境!”
韓大膽兒伸手指了指黃宅,接著道:
“我估計,黃維揚一直在家裏養病,所以這二層小洋樓,所有窗戶都掛著厚厚的窗簾!”
陳飛揚道:
“師父!您是說,黃瀟為了給他兒子治病,所以殺人取血,還挖走人的肝髒,給他兒子吃?”
“沒錯!所以梁鬥拿回家的那些盧俊的內髒唯獨沒有肝髒!”
範統道:
“您了之前不說,黃瀟勢力大,要抓個人取內髒,還不是小菜一碟,用得著模仿那個破腹案麽?私底下不就幹了嗎?”
韓大膽兒道:
“前段時間,有個屠獸場的工人,離奇失蹤,後來家屬還找上門去,那個人應該就是被黃瀟抽血取肝了!
但那個家屬差點把事情鬧大。而且黃瀟為了治病療效,一定是給兒子定期換血,要輸血就必須同一血型,這才盯上了盧大鵬的兒子盧俊!
要知道盧大鵬也不是善男信女,要抽血取肝弄不好還會引起一場風波,那天在侯家後第二案發現場,黃瀟也出現過,他看了現場,突然想到,可以嫁禍給模仿犯,這樣就省去了許多麻煩。所以他才找開過醫館,懂醫術的九指半去幹這個事兒。
九指半開的醫館,出資的表麵看是黃瀟手下的鐵算盤劉雲奇,實際肯定黃瀟才是老板!”
陳飛揚問道:
“殺人抽血,可血很容易凝固,要是還沒拿回去就凝固了怎麽辦?”
韓大膽兒道:
“隻要事先在容器裏放少量抗凝血的藥劑就行!”
範統問道:
“那聽說昨晚報案的人,差點被九指半掐死,黃瀟怎麽知道他也是什麽陰性血?”
韓大膽兒道:
“那天發現內髒的梁鬥,撿了盧俊的內髒,以為是豬下水,就拿回了家,所以錯過了一個簡單輕鬆掙錢的活兒。
那個簡單輕鬆的活兒,就替幫屠獸場裏的屠夫去體檢,應付衛生部門檢查。其實這也是黃瀟故意為之,就是以這個為借口,分批找些人去醫院驗血,找出有rh陰性血的人!
所以就找到了馮廣,他也是rh陰性血。不過他運氣不錯,逃過一劫!意外踢傷了九指半,這時候尾隨而來的真正模仿犯出現,幹掉了九指半!”
李環道:
“那九指半死了,咱也沒有證據能證明是黃瀟指使的啊!”
“所以,我才讓張彪去拿點東西,一會兒你們幾個也得配合我!”
韓大膽兒解釋完,三人疑竇盡除。可是和張彪約好了在這碰頭,卻遲遲不見張彪蹤跡。
這時,不知範統是吃多了,還是在地上坐著受涼了,突然鬧肚子,眼看就要拉出來,摸了半天口袋找出半張報紙,就瘋了賽的鑽胡同找廁所去了。
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黃瀟的勢力,接著一泡屎溜號了,總之是一去不回。
又等了好一陣子,韓大膽兒終於看見,張彪夾著一個醫用皮箱,騎著自行車朝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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