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五 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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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大膽兒從醫院溜號之後,梅若鴻就猜到他肯定是去了防疫院驗看屍首。陳飛揚福至心靈,跟梅若鴻說讓她放心,就朝醫院的大夫借了輛自行車,騎車往防疫院這邊來了,正趕上韓大膽兒往回走。
    陳飛揚手上有傷,這一路騎車路麵坑窪,顛簸得扶著車把的雙手,傷口往外滲血,繃帶已經發紅了。
    韓大膽兒見狀忙道:
    “你下來我來騎,你傷口又裂了,先把你送回醫院,我再去爆炸現場!”
    陳飛揚腦袋搖的跟撥浪鼓賽的,說道:
    “別介師父!我自己回去沒法跟師娘交代,我跟您了一塊去,您了滿身傷,還是我騎車馱您!”
    兩人爭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韓大膽兒騎車,馱著陳飛揚去了爆炸現場。
    韓大膽兒知道這間畫室是租賃的,所以先找到畫室的房主的家。房主也住在附近,那天晚上發現自己的房子著火,救火時格外賣力,韓大膽兒深夜來訪又沒穿警服,房主心裏鬱悶原本壓根不想搭理,但看見一旁穿著警服的陳飛揚,知道是兩位副爺上門調查,這才趕緊穿好衣服招待兩人進屋。
    韓大膽兒和房主聊了一會兒,了解了些情況,這才又來到爆炸現場的平房。此時畫室那連三間的房子,已經被煙熏火燎得一片焦黑了。幸虧畫室裏本身東西不多,當晚周圍鄰居百姓又救火及時,所以火勢很快就被澆滅,隻是燒了畫室,並未波及周圍房屋。
    此時畫室外攔著幾條黃繩子,應該是尤非等人攔上,用來警告外人不要進入現場用的。但現場隻有黃繩子,並沒人看守,真要有人擅如,幾根繩子又怎麽攔得住。
    好在,火災現場,房屋焦黑看著就慘烈恐怖,燒得家徒四壁,也沒什麽人閑人會進去窺探,況且百姓聽說在裏麵還發現一具男屍,萬一擅自進去,被官麵兒上的人看見,說不定為了抓差完案,就會被當成替死鬼,也沒人願意找這個死。
    屋外的地上尚有不少水跡未幹,混著周圍地上的泥土,顯得十分濕滑。陳飛揚拿出兩個手電,師徒倆打著手電踩著泥濘,竄過黃繩子,進入被燒的跟磚窯相仿的畫室。
    畫室的外麵的門,被歪歪斜斜靠在門框便,裏間屋的木門,由於收到塵爆衝擊,已經被強氣流流崩得斷成兩截,扔在外物地上。由於這裏外間的畫室並不是磚頭墁地,而是洋灰地麵,所以即便火燒水潑之後,依舊顯得比較光滑,隻是留了不少火災炭灰雜物和滿地水跡。洋灰就是水泥,過去人管很多西洋發明的東西都加個洋字,火柴叫洋火兒,水泥叫洋灰。
    陳飛揚看看外屋門框,門框上殘餘的門閂大半已經被燒成了焦炭。他伸手撥弄了幾下門閂,將殘餘門閂立起來穩住,之後再用手一拍門框,不光門閂落下,連門框上被燒得炭化的木頭,也“哢拉”一聲斷裂掉落。
    韓大膽兒低聲喝道:
    “你幹嘛呢?”
    陳飛揚一邊撣落炭灰,一邊咳嗦兩聲,滿臉欣喜地道:
    “師父!您了說的沒錯,這門閂的確能在用力關門時,自己落下來卡在門閂卡糟裏!”
    韓大膽兒點點頭,蹲下用手電照著地上裏間屋木門,木門被火燒水潑又斷成兩截,很難找到門下綁著洋火兒頭的痕跡。韓大膽兒伸將斷裂的門板拚在一起。
    陳飛揚見師父想拚起木門,便要上手幫忙,但韓大膽兒見他雙手有傷,未免在現場摸索沾了細菌造成感染,所以並不讓他動手,隻讓他在一旁打著手電。
    韓大膽兒將木門拚合之後,見木門四周都有被瞬間燃燒的強氣流灼燒的痕跡,但木門中央和偏下方,卻並沒有什麽灼燒痕跡。隻是木門被崩飛之後,被外間屋二次爆炸的碎玻璃和火焰打中,有些地呈現破損和被燒灼的痕跡。
    看樣子果然和韓大膽兒推測的一樣,男具男屍當時就背靠著門,用坐姿頂住木門。所以裏屋的塵爆時,氣流衝擊和燒灼的痕跡,隻在木門四周,中央和偏下方由於有男屍遮擋,所以即便被強氣流崩斷,這位置也沒什麽燒灼痕跡。
    韓大膽兒又在外間屋看了看,屋子裏的畫架子,靜物桌,都已經被燒得七零八落。就算真有細細的絆繩,曾經綁在靜物桌上作為機關陷阱,此刻也已經燒光了。
    牆上原本掛著許多油畫,還釘著許多人體素描素寫的草稿,這時素描草稿已經差不多被燒光了,油畫大多也隻剩下畫框。
    原本牆根還放著很多半成品油畫,爆炸時韓大膽兒隨手抓一摞,起擋在了他和陳飛揚身前,後來被爆炸氣流衝擊,有的被崩得破裂四散,有的則被吹到了屋子角落。
    在四散的半成品油畫中,有些被水浸透,有的燒剩下一半,隻有一副被氣流吹到角落裏,尚算得以幸免。但是由於救火時潑了不少水,所以畫布已經被水浸泡,並且沾滿了焦黑的泥灰。
    韓大膽兒把那張黑漆漆的畫放在一旁,用手電照著,撕了塊衣服上的布,輕輕擦拭油畫,希望可以把畫上的焦灰擦掉。插了幾下卻發現,這幅畫被水浸泡之後,顏料似乎都鬆散了,一擦就掉下一大片。
    .
    油畫即便被水浸泡過,凝固的顏料也沒這麽容易被水泡散,可他用布一擦顏料就掉下一大片,他聞了聞擦過沾了顏料的布,發覺並不是油畫顏料的那種氣味兒,帶著點微微的奶臭味兒,卻更像是水粉顏料的氣味兒。
    水粉顏料和油畫顏料不同,也和水彩顏料有所區別,素描和水粉畫是西洋畫的基礎,一般繪畫先從素描素寫學起,之後才會接觸水粉繪畫。水粉畫和油畫有些地方相近,但本質上又不同,可以說水粉畫是油畫的基礎。
    水粉顏料也和油畫顏料不同,雖然也能在畫作顏料凝固後,有鍾油畫筆觸般的圖麵敢,但是這種水粉顏料卻很怕水,被水浸泡就會散開。而且即便沒有水,時間久了如果顏料層比較厚,也會發生龜裂,不會像油畫一樣曆久常新。
    韓大膽兒用布小心的將水粉顏料擦去,原本是一張沉睡女人的肖像畫,卻變成了一個手拿畫筆的瘦削男人的畫像。
    原本畫作,上用水粉遮蓋所畫的女人神態安詳。但水粉畫下麵,油畫層所畫的男人卻麵容瘦削,右手握著畫筆,雙眼注視前方,眼神冰冷,就像是在和看著油畫的人對峙,這畫上男人的長相和畫室裏發現的那具男屍十分相似,像是那男人的自畫像。
    韓大膽兒看過油畫後,更堅定了自己對男屍身份的推測。
    他把畫作放在一旁,起身朝裏屋走去,手電光照處,裏間屋是個沒有窗戶的小屋,由於相對較為密閉,所以燃燒的焦糊味道更重,且一直無法消散。
    隻見屋中沒有什麽家具,隻有張木桌,已經被爆炸的衝擊波震碎,又被火焚燒過,所以變成一堆焦黑的殘枝斷木。抬頭看天花板上掛著個隻燒剩個地兒的麵口袋,便如尤非所說的一樣。門口地麵上果然粘著一張劃洋火用的磷片紙,已經被焰火熏黑了。
    爆炸造城的氣浪,和瞬間火焰造城的衝擊痕跡顯示,巨大衝力從木門方向外釋放。原本坐在地上頂住木門的屍首,也因此和木門一起被推出裏屋。
    韓大膽兒在裏屋地上找到了尤非說的那塊兩塊鐵疙瘩,一個像是秤砣,有個五六斤重,應該是吊著放在屋裏被炸碎的木桌上邊緣上,鐵坨一半懸在外側,上端連著繩子,用活扣兒拴著麵口袋的兜口。
    鐵坨下的桌子或是椅子之類的平衡物,用十分不起眼的細絆繩,很可能是結實又不顯眼的真絲線繩,從門下栓到外麵牆角的景物桌上。
    若有人想在門外想推門,就會碰到細繩,牽動放小鐵坨的桌子,隻要稍有移動,鐵坨就會失去平衡掉落。扯開麵口袋兜口,讓麵粉飛散的滿屋子都是!
    一切便如韓大膽兒之前的猜測一樣。
    其實韓大膽兒認為,小鐵坨和門下穿過的細線絆繩完全沒必要。因為這裏間屋沒有窗戶隻有一道門,如果凶手想要設置自動點燃的機關,可以在室內放置白磷,然後把門下的縫隙塞住,不讓空氣流通。
    那樣隻要有人推門,外麵的空氣驟然進入屋內,溫差改變,就會引燃白磷。至於麵粉口袋可以改用炸藥,將引信放在白磷上,就能自動點燃,何須大費周章,用麵粉、鐵坨平、衡物製和絆繩,來製造塵爆。
    設置機關的人一定有某種原因,不能讓門下的縫隙被堵死!
    韓大膽兒拎起另一個鐵疙瘩,這鐵疙瘩大概有個二三十斤重,外形像是打鐵時墊在下麵的鐵砧。他見鐵砧十分粗糙,有很多凹凸的坑窪,如果放在地上,就算洋灰地平滑,也很難順暢推動。
    這時韓大膽兒又回身看看外間屋的地麵,然後想了想,便找了根燒剩下的畫架腿當成棍子,在畫室裏外間屋的地上隨手扒拉,一旁的陳飛揚不知道師父在幹嘛,以為他是在找什麽證物,便問道:
    “師父,您要找嘛?”
    韓大膽兒也不回答,隻是用木棍扒拉。陳飛揚隻好也找了根棍子,在地上的灰燼雜物中扒拉。可韓大膽兒其實並不是要找什麽東西,而是為了將地上的灰燼雜物撥開。
    體用木棍清理了一陣之後,將裏外屋之間的地麵清理趕緊,然後自言自語道:
    “果不其然!”
    陳飛揚有些茫然,便問道:
    “師父,您發現嘛了!”
    韓大膽兒道:
    “你不是想知道裏間屋密室是怎麽布置的麽,你去幫我找點東西我來演示給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