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此劫生在命數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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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瞳是十分強大的天賦異能,其威名可比肩各種稀有罕見的先天之體。相傳重瞳開發到極致,可以視見天地規則,眼中無人,目中無神!目光所及之處,可令日月無光,山河破碎,萬物化為虛無。
    人族曆史上,便有遠古時代五帝之一的帝舜,以及聖人倉頡,皆是重瞳。
    以前隻是在書籍野史中略微了解,五空便被此描述深深震驚。如今一個重瞳者真真切切地現在自己身前,五空心中震撼之意尤為濃厚!
    而落在其他人眼中,五空他倆所在之地,在那虛影鳴叫之後,便成為一片渾沌,肉眼無法看見任何東西,連神識也無法穿透。
    間刑出於對帝子丹的擔憂,多次用神識探測,皆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攔截,最後竟惹得神秘之力反噬,受了不小的傷。
    混沌當中,帝子丹的重瞳之威直達五空心底,五空眼前的世界在瘋狂變化。
    見得天地破裂,日月傾倒,撐天柱轟然倒塌,一雙手撕開蒼穹,將一個不知何物的東西,硬生生從虛空中拽出。又見得大荒獸潮,山野晃動,山火噴湧而出,流動的岩漿吞噬萬物,所到之處,山火埋葬所有生靈,一條不知其長幾何的騰蛇在山火中翻滾,騰蛇頭頂生出犄角,雙瞳灰白。然而這足以遮天蔽日的騰蛇,卻被一隻大手抓住七寸,朝著天空而去。
    又見得一頭千百丈高的巨猿,手持巨棒,獨自麵對不可知的敵人,它的前方,是極致的黑暗,它的後方,一片荒蕪當中,有三兩燈火…
    又見的這頭巨猿,好似經曆了一場惡戰。身上無一處完好,一條腿更是皮肉脫落,露出森森白骨。它的頭頂,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規則鏈條,似乎要將他封殺於此!
    又見得一隻其背幾千裏的大鳥,雙翼扇動,狂風四起。大鳥朝著天空嘶叫,嘶鳴聲中有些攝人心魄的不甘和悲愴,巨大的身影朝著前方的黑暗飛去!
    五空所見之境不斷變化,所見之人事物,五空皆不得而知。唯有這大鳥,與帝子丹身後的虛影有幾分相似。
    場景又變,五空見得張不爭被幾個不可名狀之敵輪番折磨,全身上下無一處完整的皮膚。四肢更是被強行扭曲成不可思議的樣子。可那幾個敵卻一邊喂食張不爭某種丹藥,讓張不爭時刻保持清醒。
    張不爭之後,五空又置身於一處無邊的大河,河中是軍威赫赫的十萬大軍,大軍之前是一隻被抽筋剝骨的三足怪鳥,其羽赤紅。怪鳥一旁,站著一個身姿颯爽的將軍。
    …………
    五空所見之景不斷變化,直到五空看見已經長成大人的妲己被十萬天兵追殺,她諸法用盡最終還是難逃被捕的命運,被數條鐵鏈穿脫四肢,身軀,拉拽著便高空飛去,其絕美的容顏之上,是蒼無的白,幹竭的淚,和失去一切希望的茫然。
    妲己的慘狀不斷刺激五空的心髒和靈魂,五空開始覺得心裏有一股暴虐的情緒掙紮,欲要掙脫出來,卻不斷被體內那一股溫和的金色光芒撫平。
    直到五空看見妲己被送上斬神台,被挖出心髒,抽離三魂七魄,然後身軀被腰斬,被火焚燒……
    五空的情緒終於是不受控製,體內的暴虐之氣徹底衝破金光的束縛,衝破一切枷鎖……
    帝子丹眼中,他隻見得五空身上濃厚如水一般的因果罪孽,看到極致純粹的善良和執念,看到這個靈魂前世的遺憾和今世的迷惘。看到被封印在這個身體裏的絕對黑暗和絕對純潔。這是丹所不能理解的,一個生靈體內如何會存在這兩種極端的力量,而且這並不是此生所有。
    直到五空身上某種禁製被打破,直到五空一眼五彩,一眼黑暗,死死盯著自己。直到這北俱蘆洲大地開始劇烈晃動,似乎有什麽沉睡的大家夥要醒過來。直到一條虛空裂縫出現,一股神秘的力量將自己和五空扯入其中…
    直到自己的重瞳開始發熱,釋放出自己無法控製,不能承受的力量,直到自己眼中出現一頭千百丈高,渾身是傷的巨猿,直到自己看見一隻巨大的重明鳥載著巨猿朝蒼穹飛去……
    最後帝子丹也失去了意識…
    北俱蘆洲,在虛空中出現裂縫的那一瞬間,一股強大的神秘力量出現,一刹那間掃過整片天地,所有北俱蘆洲境內的生靈皆昏睡過去,包括元嬰境的有男弋陽,包括妖尊間刑!
    遠在東勝神洲的一處仙家洞府,一位道士走出房間,注視著北俱蘆洲方向,一個身影慢慢在他眼裏清晰起來。
    “菩提老祖,別來無恙!”
    道士對著來人雙手合十,十分尊敬地行了個禮。
    “老祖不要如此,重明萬不敢受啊……”
    西牛賀洲地界,西漠朝聖山。一個身影從保持朝拜姿勢的眾多苦行僧人之間穿過,很快就來到朝聖山頂,身影站在廟宇大殿前伸了個懶腰,開口道,“老夥計,我來接你了!”
    聲音不大,卻將此處佛門大殿,震得稀碎。塵埃中,唯有那大殿當中的一座大佛金像坐得端正安穩。
    那頭戴金箍的大猿慢慢睜開雙眼,其眼中的“卍”字比之前更加醒目,大猿也更加疲憊。
    睜眼看見來人,大猿瞳孔緊縮,掙紮著站起身來,將身下的巨棒艱難舉起,朝著天空厲聲吼叫。渾身的毛發肆意的飄揚,幾百年的怨氣,在這一瞬間,得到絲絲釋放。
    “受苦了……”身影對著巨猿抬手,一股力量傳遞到巨猿身上,打破了巨猿身體內的禁錮。巨猿朝天空跳去,掙脫了身上巨大的鎖鏈。
    高空中的巨猿嘶吼著便大佛金身砸去,一棒子將大佛金身砸得粉碎。而後,一縷金光從粉碎的金身中溢出,一個大佛虛影顯現。
    “阿彌陀佛……”大佛睜眼,“妖猴,你果然還在!”
    “俺老孫一條賤命,能讓燃燈惦記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地府,黃泉路上,一位僧人在此地盤膝而坐,已有些日子了。
    他身後,一個身影慢慢靠近。
    “他倆回來了,一個從過去回來,一個從未來前來。”
    僧人睜眼,臉上看不出喜悲。
    “該來的終究要來,該走的早晚要走!一切皆是既定!”
    身後那人沒有反駁,反而好奇地問道,“金蟬子,你也是佛門之人,你怎麽半點也不緊張?”
    金蟬子慢慢起身,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地藏,你在這地府,看到什麽是真佛了嗎?”
    地藏王菩薩沉默片刻,輕聲道,“難怪如來和你不對付,還是一樣的固執啊。”
    “貧僧想過是非對錯,最後卻被人告知世間本無對錯。”金蟬子好似自嘲般輕笑,“就好像一個人權勢滔天,為了他所謂的財富,製訂了規則,破壞了他定下的規則之人,就是錯的。那對錯還能分對錯嗎?”
    地藏王不語,金蟬子又說道,“天地間太多,太亂,太雜,但是他們都不對嗎?非也,眾生的是被授予的,因為這樣,他們才能收割,天下……”
    “慎言,你我終究還在,這天下!”地藏王開口,打斷金蟬子的話。
    “無是對錯,無是因果,一切早有預訂,此劫生在命數中!”
    金蟬子悠悠道,而後雙手合十。
    靈台方寸山,重明在菩提的注視下離開,待重明離開後不久,方寸山中便陸續出現幾個人,他們有身披袈裟,手持佛杖的;有身穿道袍,腳踩仙鶴的;還有身穿黃金甲,手持帝王劍的。相同之處,便是眉眼間的焦慮和不安。
    “阿彌陀佛,菩提老祖,可否告知重明與你說了什麽?”
    菩提老祖悠悠然一笑,“諸位為何不親自問他?”
    “昔日他與我天庭一戰,最後消失在虛空當中,我天庭也有不少人消失。本將軍隻是想尋回我天地部將,還望老祖告知,重明為何重現人間?”
    “人間還有他重明需要了結的事,所以他回來了。”菩提老祖說道,“他說了,不會對人間怎麽樣。”
    而菩提老祖此話,卻讓眾人陷入沉思,重明返回人間,隻因有事未了結。難道說,他還能自由來往於兩界?
    “他還說,能過來是意外之喜,不知下一次回來是什麽時候,所以,他想好好看看這人間。”
    菩提老祖說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轉身回到斜月三星洞,“諸位不送!”
    眾人見菩提的態度,也知道不能從他口中,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心裏各懷打算,也紛紛離開。
    這一日,三界的目光都在人間,在那個原本消失幾百年,又突然出現的妖帝重明身上。
    而之後,西牛賀洲發生了一件大事。佛教朝聖山被夷為平地,據說那裏關著一個極惡的大妖,幾百年也沒有將其度化。
    但是朝聖山之事,卻始終沒有任何其他消息傳出。西方諸佛,將此事管控得極嚴。
    數日之後,北俱蘆洲被按下暫停鍵的場景恢複正常,無論人類,妖修,還是其他存在,皆是從昏迷中清醒。
    明明剛剛清醒的那時候,還知道自己昏迷過,可慢慢地,所有人,獸,妖皆忘記自己昏迷的這件事,在他們的記憶裏,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小段。
    唯有少數存在,能夠清晰地知道,何時昏迷,何時清醒,並對這神秘的力量,既向往又惶恐。
    帝子丹和五空都已經昏迷,就這樣躺在地上。間刑將帝子丹扶起來,後者慢慢清醒。眼眸已經恢複正常,隻是對之前發生的事全部忘記,隻記得五空那一隻五彩,一隻漆黑的眼眸,和自己身上無法控製的力量。
    五空絕對不簡單,帝子丹心裏此刻開始有了一些變化,如果…隻是這個念頭還沒有清晰,帝子丹便搖了搖頭。
    “間刑,帶上那個小孩兒,我們走。我提前醒來,算是他輸了。”
    帝子丹想了想,又說到,“給他留個信息,告訴他此事。”
    間刑盯著陷入昏迷的五空,心裏殺機湧動…但是卻被帝子丹冷喝一聲,“如果他們發生什麽不測,我拿你是問!”
    間刑聽此,便不再考慮其他。
    而後,察覺到有其他和自己境界接近的人類氣息靠近,間刑沒有逗留,叫狗頭和棕熊兩妖帶上妲己,迅速離開。
    他們離開後不久,有男弋陽終於趕到,看到昏迷的五空幾人,卻沒有看到妲己。仔細查看之下,沒有發現妲己的身影,卻發現幾個和自己差不多的氣息,以及周邊戰鬥的痕跡,雖有疑惑,但又不得自己思考,帶上幾人也離開了。
    這北俱蘆洲,不是一處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