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自信的人總容易摔跟頭。
    司馬北說完那句之後，便揚著頭，帶領眾人走向村長家那間屋子，卻不慎被台階絆了一下，身子一斜，眼看著就要摔個狗啃屎。
    龍右閃了過來，一把攙住司馬北的手臂，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司馬北穩住身形，長舒一口氣，扭頭對龍右笑了笑，“多謝……走吧，等下找到了97的屍體，再加上你的指認，也算是人證物證俱在，雖然不一定就能完全確認村長是凶手，但肯定能削減我的嫌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查明真相。”
    龍右忽地拉住司馬北，皺了皺眉，輕聲道，“你怎麽能確定任采已經遇害了，萬一……我是說假設任采並沒有遇害，隻是躲了起來，或者被關在什麽地方，豈不是就玩砸了？”
    司馬北嗬嗬一笑，拍了拍龍右的手背，“就算這裏麵沒有97的屍體，單憑那隻耳朵，村長的嫌疑也會比我大……放心吧，我對命案的嗅覺很靈敏，不會出錯的……而且，我那天確實在裏麵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有八成把握能證明97來過這裏。”
    龍右低著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要不……咱們就這麽算了吧，說到底不管是任采還是海生他們……那些人也是罪有應得，咱們沒必要攪和進去……即便他們懷疑你，隻要咱們盡快離開這裏，那也拿你沒轍……如果你想走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別看他們這裏人多，我還是有辦法帶你突出重圍的……”
    司馬北驚詫地看了龍右一眼，皺起眉頭道，“那怎麽能行？這裏出了命案，我怎麽可以一走了之，作為一名偵探，查明真相就是我的職責！”
    “什麽狗屁職責！”龍右慍怒道，“往前倒十幾年，偵探都不合法！查案子，抓壞人，就該找警察，你一個連五險兩金都要自己交的編外人員，別擱這兒正義感泛濫了！”
    司馬北麵色一肅，認真地盯著龍右道，“如果人人都向你這樣想，遇到罪惡就退縮，隻顧著保全自身，不敢伸出自己的手略盡綿力，那這樣的世道就太過冰冷，法律是保障我們每一個人的公義，與此對等的，我們也應該為了守護這份公義做一些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這個世界才會變得越來越好……你要是不想作證就算了，我自己一個人也能應付得來！”
    龍右輕歎一聲，鬆開了手，看著司馬北那匆匆邁向屋子的背影，眼簾低垂道，“我給過你選擇了……”
    “我給過你選擇了……”
    四十多分鍾前，大紅色修生道袍男人也是這樣對龍右說的。
    龍右坐在堡壘那間暗屋裏沉默著，微弱的光線將他的臉一半照亮，一半隱匿在黑暗中。
    大紅色修生道袍男人戲謔地看著龍右，低聲說道，“不管你想不想做出選擇，現在都到了必須選擇的時候，人生就是一道選擇題，我們都在一次次的選擇中成為了現在的自己，你也不能逃避……”
    龍右還是沉默著。
    房間左側的壁畫忽然垂落下來，遮蓋了那塊玻璃牆，也遮蓋了那道女人的身影。
    龍右咬著牙沉默。
    也就在此時，堡壘外突兀地響起三下槍聲。
    砰！砰砰！一長兩短。
    仿佛槍聲此刻也是一道選擇題。
    大紅色修生道袍男人突然笑了起來，饒有趣味地望向槍聲來源處，幽幽說道，“你聽！槍響了！槍聲一響，戰爭就開始了……這是一場好人與壞人的戰爭，也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沒有人能幸免，除非離開這裏，否則定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龍右舔了舔嘴唇，聲音沙啞道，“我有兩個問題。”
    大紅色修生道袍男人歪著腦袋，淡淡吐出三個字，“說說看。”
    “我上一次來這裏看見有許多女孩子，她們去哪兒了？”
    “去了該去的地方，多餘的我不能說，隻能告訴你……至少她們現在還活著。”
    “還在這座島上嗎？”
    “並沒有……我覺得你現在不是關心別人的時候，還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機會就這一次，錯過了可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最後一個問題……那晚在沙灘上埋人的是不是你？”
    “不是，但你認為是我做的。”
    “在d市商場遊樂園裏給我線索的是你嗎？”
    “不是說就兩個問題嗎？”
    “這算是附加題。”
    “好吧，看在我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就再回答你這最後一個附加題……不是。”
    龍右死死地盯著大紅色修生道袍男人的臉，想要從上麵看出一點真偽的痕跡，但卻什麽也瞧不出。
    大紅色修生道袍男人看著龍右笑了笑，從懷裏摸出一塊手表，輕輕放在桌上，漫不經心道，“一長兩短，你必須要在十分鍾內趕過去見司馬北，所以快點決定吧！我是無所謂，但他可能等得很焦急。”
    龍右看了看桌上的那塊手表，眉頭緩緩舒展開來，長歎一口氣道，“我把這個選擇權交給司馬北，接下來要怎麽走，一切由他決定吧！”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龍右一眼，然後脫下了身上的大紅色修生道袍，冷冷道，“那你就穿上這件衣服過去吧，等他幫你做出選擇後，才能履行咱們之間的約定……”
    龍右穿上大紅色修生道袍，正要走出房間，忽然回身看向男人道，“我希望你能把趙剛放了，他雖然是個殺人犯，但心不壞，隻是個被逼得沒有活路的可憐人。”
    “如果你知道他在漂流到這座小島的途中做了些什麽，絕對不會說出這番話……”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身子微微後仰，靠著椅背，將整張臉藏入黑暗裏，不鹹不淡道，“不過，他並沒有被我們抓來，先前是唬你的，苟富貴因為著急想要回來跟你見一麵，所以沒有添什麽累贅。”
    龍右輕輕噢了一聲，低頭看著房門的門檻，一步跨了過去……
    司馬北回頭看向跨過門檻走進來的龍右，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掃了一眼麵色各異的眾人，尤其是瞧見村長海濤和海星臉上的忐忑之後，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幾分底氣，輕咳一聲，“各位，接下來我先詳細說明一下我認定這間屋子發生過命案的原因！”
    光禿小五砸吧一下嘴巴，“盡量精簡點，其實大家並不想知道原因，隻想看到結果。”
    司馬北灑然一笑，點頭回了一句，“我曉得……”而後抬步走到木床旁，一屁股坐了上去，“老王遇害那晚，我被小五隊長請到了這裏，迷迷糊糊睡了一覺，正做夢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
    眾人皆是被司馬北這刻意提高音量的突然兩個字嚇了一大跳，渾身一僵。
    司馬北將眾人的表情收歸眼底，嘴角微微上翹道，“我恍惚間聽到一個聲音，他隻說了三個字，該醒了……然後我就睜開了眼睛，但卻沒有看見有人在房間裏，就在我有些納悶的時候，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是讓我快逃，可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能隨便逃跑呢，於是我循著聲音走到了窗邊……”
    光頭小五摸著鼻子道，“我知道，然後你就打碎了窗子……這些不重要，你別添油加醋地講鬼故事，直接說你發現了什麽就好！”
    “打壞窗戶是還要稍後的劇情，但確實可以略過……”司馬北癟了癟嘴，指著破碎窗子的底部道，“我發現！這裏刻著一個標記，還有半個帶血的指紋！”
    眾人立馬圍了過去，果然瞧見了窗戶底部木框上有一枚數字7的標記，以及半個血紅色的指紋。
    司馬北揚起下巴，“任采在壞人村做保安的編號是97，很顯然這是他留下的……至於這半個指紋嘛，如果不是97的，那就一定是凶手的，現在隻要咱們一一比對所有人的指紋，自然也就知道這指紋到底是誰的了！”
    光頭小五細細瞧著那半枚血色指紋，撅了撅嘴道，“恐怕有點難度，這都模糊了，隻能看到三條線，也不知道是個螺兒，還是一個簸箕。”
    司馬北愣了一下，又湊過去看了一眼血色指紋，果真如光頭小五所說，血色指紋不知什麽緣故，竟是比自己最初見到時模糊了許多，尷尬地咳嗽一聲，擺了擺手道，“沒關係！我還有其他辦法證明凶手是誰，但需要一點時間……咱們暫且先繼續剛才的話題，既然這裏有任采留下的標記，那麽應該能證明他曾經來過這裏，這一點大家都沒問題吧？”
    眾人皆是木然地點了點頭，隻有村長海濤和海星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司馬北摸了摸下巴，繼續道，“那天我醒來之後，之所以會打碎這扇窗戶，是因為我看見了一個怪人，但等我突然出擊的時候，那個怪人又不見了……他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一點我當時始終想不明白……”
    光頭小五眨了眨眼睛道，“那你現在想明白了？”
    司馬北搖了搖頭道，“現在我依然想不明白。”
    光頭小五翻了個白眼，麵皮抽動一下，沒好氣道，“那你提他幹嘛呢！”
    司馬北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道，“但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點東西！”
    光頭小五斜著眼睛道，“白內障？”
    “淘氣！”司馬北嘟著嘴，瞪了光頭小五一眼，忽地抬起右手指著牆邊的櫥櫃道，“他當時的目光始終盯著那個櫃子，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個櫃子很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