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往事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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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聲音裏沒有任何的起伏,可能太過疲憊的原因,看人的眼神也帶著不耐煩,大伯娘和三嬸聽到沈清這麽一個晚輩居然這麽不給臉麵,當即就想大吵大鬧。
沈清沒忍住笑出了聲,“你們兩家做的事情,我不介意幫你們好好宣傳宣傳,我不在這個城市生活,自己也有能力,等我爹媽老了,我倒是能把我爹媽接到市去生活,你們這輩子苦心經營,這座城市留下了不少屬於自己的東西,確定要我幫你們好好宣傳宣傳。”
沈清父母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一瞬間的爆發直接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大表哥和二表哥兩個人也拽了拽自己的母親,兄弟三個人坐在一起,一問沈清的父親花了多少錢,沈清母親直接將繳費單放到了眾人麵前。
站在一起的大伯和三叔最先看到了繳費單上的金額,一個個臉色有些難看,甚至隱隱還有著不想花錢的態度。
沈清的大伯母向來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此時此刻他看著這些繳費的單據,冷笑出聲,“你們家這麽多年也沒有照顧老太太,多出一份錢是應該的吧!”
沈清父母兩個人麵麵相覷,沈清的母親沒有忍住冷笑出聲,“他大伯母,話可不是這麽說的,老太太對你們家什麽樣你們也知道,老太太身體不行了你直接打電話讓三弟去接,三叔看老太太這個樣子,又給我家打電話。”
“像你們這種不肖子孫,也不怕天打雷劈,你們家這麽多年也掙了不少錢,不願意出就直接說不願意出,沒有必要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讓我們心裏不痛快。”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沈清清冷冷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眾人的身後,他不鹹不淡的衝著眾人說了一句,“這錢我們家也可以出,到時候葬禮我們也可以全權負責,但是我們肯定不會邀請你們,你們也不用來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沈清的大伯和三叔聽到這話臉色就變得有些猙獰,兒子不抬棺,孫子不送葬,倒是讓一個孫女裏裏外外的操持,其實這是最不像話的。
沈清的大伯母往年間總是嘲笑沈清家沒個兒子,就是個“絕戶”,這話說出來不可謂不紮心,甚至還有些讓人覺得惡心。
那明晃晃的算計,人隻要不瞎就都能看得出來,他大伯母自許是個精明的人,卻還算計著他們家的東西。
眾人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清已經率先拿出了銀行卡,“爸,這錢是剩下的醫藥費,大伯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
兩個男人被小輩下了麵子,一個個露出了猙獰可怕的麵容,他們從兜裏拿出了手機,“剩下的錢最後一起交,教完咱們兄弟平分。”
沈清的父母很快收到了大伯和三叔的轉賬,沈清的母親這才放下心來,沈清這麽多年在市打拚,每個月也都會給老兩口養老的錢。
日子也不難過,沈清媽媽將所有的錢都攢了起來,想著以後如果沈清結婚了,這些都算是沈清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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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室的門打開,沈家人呼啦啦的圍了上去,老太太是手如同枯槁,整個人行將就木,這場搶救似乎也要了他半條命。
沈清他奶奶有一些失望的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和三兒子,他拉著沈清的手,聲音虛弱的說了一句,“妍妍你回來了,奶奶這一輩子對不起你爸爸,奶奶那個老房子留給你。”
沈清在那一刻,眼眶微紅,過往的雲煙似乎煙消雲散,他可以接受老太太的道歉,甚至都能夠原諒老太太,可是他不能代替自己的母親原諒他奶奶。
他奶奶當年對待自己的母親態度並不好,連帶著自己這個孫女,他也不怎麽待見……
最終所有的錢分成三份,老太太的那個老房子,最後成為了沈清的,很快就過戶完畢。
外麵的天氣很不好,山雨欲來,一會兒陰一會兒晴,人也有些壓抑。
沈清在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之後,這才疲憊的坐在了椅子上。
賀安年的電話已經打過了三個,都是掐著白天的時間,可白天沈清忙前忙後於是就掛斷了電話。
沈清查了一下國的時間,將電話打過去的時候,賀安年迅速的接聽電話,“怎麽了?”
沈清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沉重,還有化不開的愁緒,昨天晚上沈清的母親第1次露出了薄涼的神態,他和沈清說:“老太太偏心了一輩子,臨了臨了看清了他那兩個兒子是什麽人。”
“這件事情肯定也瞞不住,到時候一出殯,估計十裏八鄉的親戚們也都知道大伯和三叔做的那些事情,老太太最後把房子留給了你,你大伯母和你大表哥兩個人指不定在背後怎麽算計呢?”
沈清聽著這絮絮叨叨的話,並沒有出聲說些什麽,此時此刻他隻覺得這些事情有些壓抑,還有些說不出來的心煩。
沈清把這一切和賀安年說完之後,賀安年也同樣陷入了沉默,這是最簡單不過的中式家庭,孩子多父母偏心,最終也無法一碗水端平。
沈清的父母不受待見,沈清從小更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最後的最後,還有可能被人想要算計那套房子。
沈清母親這個有些懦弱甚至不怎麽強大的女人,第一次耍了個心眼兒托人直接將老太太的房子過戶給了沈清,畢竟老太太在有意識的時候說出房子給沈清,那就是遺囑。
一周以後,沈清的奶奶終於去了,棺材停放在了老家的大門口,按照村子裏的習俗請來了人幫忙。
沈清穿著一身黑衣服,閑暇時已靠在門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這一刻和記憶中的某位慈祥的老人重疊。
沈清應該管他叫老奶奶,他們地方的方言叫“太太”,太太當年活到了90多歲,死的時候沈清還在上小學。
小小的他並不知道死亡是什麽,隻是手裏拿著糖,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耳朵上別著香煙,有的人手裏拿著炮竹。
這些人將“太太”埋入了沈家的祖墳,從今往後卻再也見不到這個慈祥的老人,這是沈清幼年時期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沈清還記得,有一年過年,沈清的大伯母聽說是從港城托朋友買回了一件羽絨服,沈清的爺爺奶奶稀罕的不得了,據說一千塊錢。
過年家裏本來就熱鬧,孩子又多,沈清的大表哥和二表哥兩個人和沈清差個兩三歲,男孩和男孩之間更容易建立友誼,所以他們一起欺負沈清。
孩子們打鬧很正常,不知道怎麽回事,沈清的爺爺突然發了好大的脾氣,等看過來的時候,卻發現黑色的羽絨服上有一塊白色的汙漬。
沈清的爺爺表情駭人的把手指著沈清罵罵咧咧,話語有些難聽,沈清委屈的哭出了聲,他小聲的和父母解釋,“不是自己弄的。”
沈清當時出去玩,拿著零錢自己買了一份棉花糖,棉花糖是白色的,衣服上的汙漬也是白色的,老爺子就在那兒咒罵沈清。
老太太更加得理不饒人,指桑罵槐,說什麽一個丫頭片子,居然還這麽嬌貴,買棉花糖也不知道分享,隻買自己的。
家裏的那群大人,並不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有多大的惡意,一個人生氣到了極點,另外一個人在那指桑罵槐,大伯母和三嬸兒兩個人在那拱火,他的母親小聲的替他辯解,卻沒有直接反駁。
棉花糖是糖做的,如果化了的話會變成黏糊糊的糖水,那白色的汙漬像是從哪兒蹭到的灰,隻要拿布輕輕的擦掉就可以了。
隻是這麽一件小小的事情,咒罵聲不斷,這還是過年期間。
後來有一段時間,沈清的父母有些忙,實在是沒有辦法照顧年幼的沈清,那個時候就拖沈清的奶奶中午和晚上過來給孩子做頓飯。
然而就這樣小小的請求,沈清他奶奶卻以自己很忙為由,直接拒絕。沈清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個人在家,手裏拿著零錢,早晨上學在家門口賣早餐的買一個包子,中午回來吃一份餛飩,晚上再買一個燒餅。
就這樣,湊合了差不多一個多星期,等到沈清父母回來的時候,因為長期沒有吃水果和蔬菜,導致沈清便秘去了醫院。
生活大的太過不如意,沈清年幼的時候,總是站在家的暖氣旁邊,靜靜的聽著自己的母親小聲的和沈清抱怨著,抱怨著爺爺奶奶,抱怨著自己的父親,最終還會說一句,“家裏這麽困難,你要乖乖的聽話,要好好的學習……”
沈清看著那些人逐漸走遠,那些永遠的回憶隨著漸漸透明的煙霧,消失在了眾人的眼中,也消失在了自己的心裏。
往事隨風,人死了,就剩下天大的事情,也沒有必要記得。
沈清隻是後來再也沒有吃過棉花糖,再也沒有反抗過自己母親的命令,再也沒有了自己的生活。
一家三口格外的沉默,回到家後,收拾完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