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瘋子一步踏離柳城，三步踏離整個元國。
    元國沒有國主君王，隻是人族相對集中的一片茫茫區域。
    而這樣的茫茫區域，於廣袤東荒而言，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落日西斜。
    金色霞光映照在三歲葉清風身上，讓她美好得像一個金身小童子。
    她一身白衣，背著手，沒動，站在一片廢墟之中，一瞬不瞬望著老瘋子離去的方向。
    “她在看什麽？”
    所有人都在疑問。
    小丫頭也沒答話，也無人敢真的打擾她。
    隻有老瘋子離去後，虛空中，那一道道將逝未逝的道紋，在她眼中清晰浮現。
    絕妙而繁奧的道紋。
    小丫頭還是第一次，從一個修士身上，看到這些東西。
    而陰陽教內，法器上的道紋，陣法上的道紋，都沒逃過她的眼睛。
    在今天之前，她以為其他人跟她一樣，都能看到那種隱隱閃爍光芒的紋路。
    但現在她知道了，並不是。
    人身上，舉手投足間刻畫出來的道紋，極為繁奧美妙，目前隻有她能看清。
    西風將小丫頭身上衣袍，吹得獵獵作響，她那副認真思索的小模樣兒，不知道軟化了多少老輩修士的心。
    漸漸的，小丫頭的雙足，開始在廢墟上，緩慢而有力地轉動起來。
    “她又在做什麽？”
    所有人又開始吃驚。
    隻見小丫頭腳下的動作，由慢變得逐漸快了起來。
    而在她識海之中，似乎又浮現出了，老瘋子扭身而走的刹那身形。
    老瘋子扭身的動作極快，但流轉出的道韻，卻被小丫頭主動放慢。
    小丫頭這是在識海中自行推演。
    不僅推演老瘋子的身形、步伐，還推演其相對應的氣息運轉。
    小丫頭對體內氣息流轉，最是有自己的一番心得。
    識海中的推演，越來越快，越來越順暢自然。
    忽然，老瘋子的身影，好似又出現在了小丫頭眼前。
    小丫頭看著老瘋子的虛影，在她眼前慢慢轉身，慢慢抬手挪腳，慢慢沿著之前離去的那條軌跡，慢慢飛遠。
    每個動作都被捕捉，是那麽清晰，每個動作都沒有遺漏。
    “原來如此！”
    小丫頭心中一定，唇角漾出一個明媚笑意。
    下一刻，小丫頭眼中，那條滿是老瘋子身影的軌跡，在刹那擠壓成一團，形成一幅發光的道圖，“嗖”地一下，衝入了她的眼簾。
    小丫頭黑亮大眼中，一幅繁奧道圖一閃而逝。
    而這麽罕見奇特的畫麵，在場的其他人，卻根本沒有發現。
    “好了。”
    小丫頭終於又動了，輕輕拍了拍柳精，將它收進白玉瓶中，還給了它一塊源，助它恢複療養。
    至於昏迷過去的赤冥，則被其他弟子抬了下去。
    而且他原本配對的女弟子，還有新近招惹的秦蘭，都抹淚趕過來陪伴。
    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據說兩位女子還刀兵相向，資質不夠、年紀也不大的秦蘭，自然敗得一塌塗地。
    動靜鬧得很大。
    秦蘭品行不端，惦記他人默認道侶，被逐出陰陽教。
    赤冥勾三搭四，也沒逃過教規處置，同樣被逐了出去。
    “何苦來哉？”剛恢複精氣神的柳精，兩根枝條叉腰歎氣，“是我的錯。要是我早點把他二人攆出小院，或許他們就不會被逐出教。”
    小丫頭一麵伏案作畫，一麵道“明明是他二人做錯了事，與你何幹？”
    “咦，是哦！我自責個什麽勁兒！”柳精恍然大悟，忙道，“謝主人教誨。”
    小丫頭點了點頭，右手握筆，在一幅長卷上，依次畫著腳步轉動的小人兒。
    她畫得很認真，但並不妨礙她分心，與柳精說上兩句。
    柳精想著那對被攆出去的苦命鴛鴦，自顧自地道“你說秦蘭到底看上的赤冥什麽？是赤冥有前途，還是赤冥眉心那顆胭脂痣？”
    小丫頭沒開口，隻是專心畫著她的畫。
    這畫是為柳精畫的，柳精在識字上沒天賦，但看畫卻不成問題。
    更何況，她覺得老瘋子的步伐，雖然已經十分絕妙，世間罕有，但她還是覺得，某兩三個地方，還可以改進。
    世間哪有絕對完美的東西，隻是沒出現，更具有智慧的改動而已。
    小丫頭此刻正在做這件事情，而且樂此不疲。
    由於她太過沉醉於此，此時柳精已經被她完全忽略。
    但是柳精還在自顧自的言語“你說赤冥，一個連姓都沒有的野孩子。他將來若是跟秦蘭有了孩子，那孩子姓什麽？總不會隨母姓，姓秦？”
    屋子安靜，沒人離它。
    但它還是頗為關心的樣子“若是孩子遺傳了父親眉心的胭脂痣，孩子將來會不會叫秦痣？”
    依舊沒人理它，柳精頓時感覺孤寂。
    “不行，秦蘭那個傻丫頭，被混賬騙了心！”柳精又忽然有些生氣，“有個陷入情愛的傻丫頭，等著我去拯救！我要找到秦蘭，以防她再被騙了身！”
    柳精越想越覺得替秦蘭不值，於是便問葉清風那道“主人，我可以去嗎？”
    葉清風埋頭沒應。
    “那主人你不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柳精歡呼一聲，貼著牆根兒挪到門邊，一溜煙兒奔出了屋子。
    風從窗戶吹了進來，掃動了長長的畫卷。
    小丫頭手裏作著畫，腳下卻隨著畫中圖案，不由自主動了起來。
    腳下動作越來越快。
    忽然，“嗖”地一聲，小丫頭竟然從書案後，直接來到了窗邊。
    速度之快，隻剩殘影。
    “有趣。”
    小丫頭提筆一笑，邁開略作修改後的玄妙步伐，開始在偌大書房內遊走。
    書房內障礙物不少，但小丫頭都快而準確的避讓過去。
    “真是有趣！”
    小丫頭調用周身精氣，分毫不差地配合腳下步伐。
    而下一瞬，就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小丫頭一步淩空，下一步緊跟，整個人，居然就這麽停駐在了半空。
    但小丫頭又抬步往上，身形離地更高三尺。
    有常人不可見的道蘊在流轉。
    小丫頭邁步不停，就好似踏著不存在的雲梯，不斷升空。
    著實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才苦海境的小丫頭，居然靠著領悟得來的老瘋子步伐，成功踏空而行，做到了命泉境修士，才能才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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