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8:於地溝深淵中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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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源不見人,秋世一時間有些著急。
    從沒見過秋世著急的模樣,第一個注意到秋世臉色變化的是南玲。
    可南玲正想開口問秋世原因的時候,人群熙攘起,一個同為女性天驕,南玲玩得要好的朋友拿起南玲的手就往大部隊那邊集合去。
    “誒?等等!”
    南玲使勁抽開了自己被抓住的手,她朋友回頭好奇道:
    “怎麽了?”
    南玲立刻再投去視線,那個方向原本秋世還在的,一轉眼卻不知人去了哪裏。
    南玲癡愣了片刻,頗有些失落狀:
    “呃,沒事,……走吧。”
    秋世繞開了人群,往大部隊側方走過,去往之前李長源打坐休息的地方。
    但附近並沒有見到李長源的人影。
    大家都在動員,人群集結好便立刻動身,準備走離此處。
    秋世有些心急,視線中沒有尋到李長源所在,便立即展開神識,在此片區域大範圍搜索。
    大乘期修士的神識,覆蓋這處洞穴百裏不是問題,包括地洞裏的每個角落,秋世都有仔細探查。
    但片刻之後,依舊沒能找到李長源的蹤跡與氣息。
    對秋世來說,李長源如今的份量,遠不是之前的一個棋子那麽簡單了。以後的李長源,隻要秋世能將其留在身邊,用處之大,秋世都無法想象。
    但此刻,李長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這地洞之內沒有一點兒痕跡。
    “喂——,秋少,走啦——!”
    “秋公子——!”
    前麵的隊伍裏,有好些人在後頭叫喊,讓秋世快點兒跟上來。
    秋世回頭望著周圍的景象,最後的目光掃過一排地穴,最後停留在那右手側的第八處地穴。
    頓了頓,秋世微微眯起眼。
    神識……還是穿不過去。
    ‘但願你是隱藏了氣息混在隊伍中,而不是……’
    秋世沉思片刻之後,回頭應聲,跑去跟上了隊伍:
    “來了。”
    眾人即將離開,但李長源全然不知。
    他還以為,諸多子弟和宗門長老,還有那些天驕,多多少少會等一下自己的。畢竟自己身為大隊伍裏唯一的‘文生’,多少有點兒份量不是?
    但他忽略了隊伍中的‘小人’。
    “那個文生不喜表露,之前被你們拉著上來問這問那的,我看他當時都有些不好意思。”
    “哦,原來是這樣啊。”
    隊伍中,某些弟子在討論起。
    是不見李長源,但他們相信,李長源小手段很多,說不定現在是收斂了氣息、偽裝了容貌混在隊伍裏。
    他們的想法與起初的秋世一致。
    畢竟有不少人見到之前的李長源是和秋世一起走出地穴的。露過臉的李長源怎麽還會再走丟呢是不是。
    所以不用太擔心他。
    大家暫時性的提起李長源的話題,討論短暫一陣過後,又開始各自閑談起自己的那些小事。
    歸去的隊伍內,充滿了活躍的氣氛。
    唯有秋世一人是死氣沉沉。
    “怎麽了?”
    南玲放慢腳步,等到自己與隊伍後頭的秋世並排齊走的時候,小聲親切狀的問起。
    秋世並沒有張口回答,隻是合著眼微微搖了搖頭。
    ……
    ‘很快就到。’
    大隊伍已經走離地穴外有段距離了,而李長源此時還沒飛趕到目的地。
    他要去石棺所在的位置。
    重點不是那個石棺,而是石棺所在的那間石室。
    李長源先前在石室洞口旁打坐的時候,因為害怕秋世卸磨殺驢,才坐下就立即展開神識,監視著那間石室內所有東西的一舉一動。
    正是因此,李長源在那時就意外發現一個驚奇的東西,在石棺被打開之前,一直有殘魄在石室周邊的地縫中窺伺著。
    在秋世當時將石棺打開之後,李長源再留意的時候,那幾處地縫中的殘魄卻如老鼠一般,躲到了深處去。
    且就是因為如此,秋世當時用神識探查石棺裏的東西時,才沒有注意到原先在石室周邊地縫中存在的幾股妖力。
    臨走的時候,李長源也並非好心。
    而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將石棺的蓋子蓋了回去。
    果不其然,走離石室的最後幾秒鍾,李長源偷偷覆蓋的神識又偵測到了從地縫深處鑽出來窺伺的妖靈殘魄。
    那些殘魄被分成了多等份,分別寄居在不同位置。
    它們有何用意?
    大概猜一下就能猜中,結合那個石棺中的黑岩頭環,加上那些地縫中覬覦的殘魄,如果猜得沒錯——
    當時的秋世如果當場戴上了頭環,很可能會被精神控製,或是頭環的形態發生變化,立即將秋世的腦袋‘咬’掉,而那些地縫中的殘魄屆時就會一湧而出,飛去攻占被頭環控製的擁有者。
    一場簡單的陰謀,奪舍——
    蛇妖的重生。
    可惜,馬上就要便宜了李長源。
    李長源的目的就是回去,將那些瑟縮的殘魄拉出來,然後將其全部吞噬掉。
    很快,李長源便趕到了石室內。
    假裝是落了什麽東西,在石室內逛著、找著,對石室周邊岩石牆壁下的那些地縫中窺伺著的殘魄一無所知。
    李長源現在還不是好動手的時候。
    這些殘魄還有低等的意識。
    它們會感知到危險,當李長源的氣息靠近的時候,那些殘魄會明顯的往地縫深處縮進去一些。
    這石室周邊岩石牆壁上,被秋世薅得幹幹淨淨。
    想想辦法,李長源現在不該是主動出擊,而是要成為‘被動’的那個。
    明顯就能想到,這些像老鼠一樣警惕的殘魄,李長源若是拔出一個,那其他地縫中的殘魄就很有可能縮進地縫深處,再也不會出來。
    ‘我要讓它們以為,我才是被狩獵的那個。’
    李長源處心積慮,暫時沒有想到好計策之前,不打算動手。
    但是……
    地穴外的隊伍,現在應該準備走人了吧。
    他們不可能會等李長源太久,李長源在這裏猶豫的時間不多,要盡快想到辦法,然後動手。
    最壞的情況下,可能未等到李長源動手或是正在動手的時候,那些長老和宗門子弟分配隊伍進來,找到自己,並剛好目睹了李長源的作為。
    我可不想成為光明正大的妖修,被唾棄,被抓到把柄,永遠是最難受的,
    比死了還難受。
    ‘被抓到把柄……’
    李長源忽然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辦法。
    在暫時沒有想到第二個辦法之前,這腦海中的主意反複斟酌,想來想去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可行就用,沒有時間磨蹭了。
    遲則生變。
    李長源表麵展現著一臉焦慮般走到石棺旁,然後彎下腰、伸手將石棺的蓋子推開。
    無時無刻,李長源的神識都在悄悄微弱的窺伺著周邊地縫中的那些殘魄。
    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李長源在打開石棺的下一秒,那些殘魄就縮進地縫的深處。
    沒有理會它們,李長源開始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想。
    ‘要演戲就演得真一點,就怕它們不上當。’
    李長源小聲嘴邊呢喃,同時彎腰伸手探進本無一物的石棺裏:
    “熔鑄,擬形——”
    探進石棺的手上凝聚出天火之息,將石棺底部的岩石板塊挖碎,幾息之間,李長源利用挖出來的岩石碎礫,在手中鑄造出一個大抵相同的岩石頭環。
    相比秋世拿走的那個頭環,隻是外觀上缺少了蛇妖的尖牙,其餘的因素,李長源都有考慮進去。
    原本的頭環上除了蛇妖的尖牙,還有一股淡淡的、精純的妖氣,李長源體內能分解出那種妖氣,將其附著在手上。
    頭環熔鑄出來之後,感知到那股淡淡的蛇妖氣息就好像真是從頭環上散發出來的一般。
    ‘接下來……’
    李長源聲情並茂的開始獨角戲表演。
    一臉甚是誇張的驚訝狀:
    “哇~,真是什麽?好像一頂王冠呀,不知道我戴上好不好看~”
    說著,李長源又雙手捧著岩石頭環左右端詳起來,欲要下一秒就將其戴在頭上一樣。
    此時的李長源,心思並不在雙手的‘仿造品’上。
    ‘果然是,又出來了。’
    李長源猜得沒錯,一有機會,它們就會再次出來窺伺,哪怕石棺的蓋子沒有合上,全因有機會在眼前。它們好似餓狼,等著走進圈套的羔羊自己提起繩子、走進陷阱,好飽足它們的饑餓。
    李長源沒有別開視線,專注於表演:
    “嘿嘿,好在騙走了他們,現在這裏就我一個人,這個王冠是我的啦,讓我來戴戴看,不知道帥不帥。”
    說著,李長源雙手將岩石頭環平舉,高過頭頂。
    ‘唔,還真要演戲演全套的才行。’
    它們靜觀其變,暫時都還沒有露頭,李長源不著急,在將頭環戴在頭上的時候,預想正常情況下會發現的事情。
    片刻不到,李長源假裝疼痛到大喊出來,同時,讓自己的額頭上滲出幾些血液,岩石邊角沒經過打磨,隨便磕擦一下便會讓李長源的額頭處擦破皮。
    血漬,有血滲出來,李長源還特意跳動靈力,將鮮血的氣息揮發得更加濃烈。
    “啊啊啊、這是什麽!頭好痛!——”
    ‘是時候上鉤了吧?’
    李長源繼續大喊大叫著:
    “動不了!動不了一點哇,來人救救我!——”
    咻——
    李長源嘴角不易察覺的勾起弧度:
    ‘上套了。’
    幾乎是周邊所有的殘魄同時從地縫中飛出,群同策力的架勢想將李長源的肉身攻占。而李長源等候這個場景,等了好久。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一圈妖力明顯,明目張膽的朝著看似毫無防備的李長源攻來。
    大致窺測,一圈的前後左右都有,十一塊殘魄!
    而且每一塊殘魄都遠勝之前途中湛藍晶石裏吸出來的那一小塊殘魄。不能說是有什麽壓力,隻能說是——
    賺翻啦!
    “啊啊啊——,嗬、嗬嗬哈哈哈~”
    上一秒還在假裝痛苦大喊大叫的李長源,下一秒等到諸多妖靈殘魄臨近李長源周遭半米不到的距離之後,李長源那假惺惺的痛叫,瞬間轉變成真情浪蕩的大笑。
    “來吧來吧,進了我的範圍,都成為我的食糧,一個都別想跑!”
    李長源臉色大變,那一瞬間,自己都不自知,此刻的李長源,宛如瘋魔一般。
    而那些殘魄感知到李長源頭上的頭環氣息不太對的時候,李長源靈力爆發,直接將頭上的贗品崩碎,在石棺旁散落一地碎石。
    殘魄發覺到不對勁,再想回身逃走、再想鑽回那些地縫中,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距離,近在眼前,卻也是遠在天邊。
    李長源已經控製住了它們——
    “魔君敕令,鎮!靈母催衍之,化雲訣,給我吸!”
    李長源雙手大開,徹底釋放出【魔君心髒】的威能與力量,刹那間,周遭所有的靈魄都被強大的魔能威壓震懾住,動彈不得。
    再次期間,李長源的另一種能力,如蝗蟲般一點點侵蝕啃咬著那些殘魄。
    靈母增幅過的【化雲訣】,堪比所有靈氣吸納心法中的強盜,凡是靈之類,莫說靈氣靈力能被化雲訣吸收,就連靈魄也不在話下。
    【靈母】,某世界之心的果實,自打那世界消散之後,現今,李長源更像一個自成的‘世界’。
    【靈母】蘊養著他的活力,【魔君之心】即是他的脈動,【天火草】賦予他勝過天地的吐息,【青仙花】賜給他無限的生機。
    李長源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這麽久了,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是金丹境。
    吞噬炎山虎的晶核之前,自己就已經臨近金丹巔峰。
    但是在吞了元嬰晶核之後……,那股強大的能量,本該讓身為金丹的李長源有所突破才對。
    可為什麽,連瓶頸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過於蹊蹺。
    嗬嗬……
    也不用太放心上,因為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一切,都會變得合理。
    這世上本沒有仙人,因為有了‘那些’存在,仙,才會出現。
    仙,不過是個製造品而已。
    “給我狠狠的吸!”
    蛇妖殘魄愈是想逃,靈母增幅的化雲訣就愈發生勁兒的拽。
    周遭的那些殘魄,靈體被使勁拉扯著,漸漸被強壓撕扯成縷縷碎片,盡收李長源腹中。
    居於石棺旁的李長源,瘋魔成性,全然不知自己在幹嘛,在他看來,自己隻不過,是在‘進食’。
    “吃光、吃幹淨——”
    李長源大張雙臂,口中吸進的靈體碎片,全部流入腹中,天火與魔君心髒鼓動著血脈,李長源的身體在以另一種方式升華。
    石室場景內的氣流湧動,四處空穴來風,以李長源所處的位置為中心,氣流因化雲訣的暴力吸納,形成了一個妖氣漩渦。
    空鳴乍響,氣流,在撕裂著場景中的一切!
    轟——
    轟隆——!!
    地穴內,引發了震顫,且由一開始的隱隱約約,不時片刻便劇烈無比,頭頂上的岩壁都因顫動,顯得幾乎要崩塌。
    碎石不停從頭頂剝落,這裏隨時都有可能塌方!
    但李長源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感覺到了。
    是啊,我感覺到了,你感覺到了麽,這股力量,這種感覺,黑匣啊黑匣,那是誰的傑作?
    什麽子世界,什麽長仙大陸,嗬嗬哈哈哈哈,
    是我!
    那些本就是我,我——
    知道——
    他們,是誰——
    遙遠星海之外,脫離宇宙縹緲之境的所在處,一墩不可名狀之物,微微惺忪雙眼。
    其形有如斑駁絲絮,觸角無數飛舞,其聲有如空腔古鍾,嗡嗡長鳴——
    【洪荒低流,泛泛芻微——】
    “我窺視到你了!”
    李長源雙目錚紅,眼白脹滿血絲,七竅溢血,化雲訣更進一步,幾乎陷於狂暴狀態。
    李長源的神識飛躍離走,遁到地心深處,又在那瞬間,閃爍到某個不知名的位麵。
    在那裏,李長源的神識僅僅閃過一眼。
    他的神識,驚動了那個存在。
    所幸是神識跳躍回來的早,那個存在隻是空鳴喃喃一句,繼而又合上了深淵般的黑色眼簾。
    李長源痛喝著,僅僅隻是一眼,就已讓他完全瘋魔:
    “我窺視到你了!黑匣的惡趣味,天神!——”
    而我,已然是吞噬那個子世界的黑匣……
    我自成一個黑匣而已。
    對……
    我就是黑匣。
    收勁,如敕令最後通牒,十一個殘魄被撕碎到意識所剩無幾,完全失去反抗之時,李長源狂暴的化雲訣瞬間將其全部拉進自己口中,恨悶一口,全部吞下!
    ——撲通!
    兩眼一黑,李長源臉上的血跡還未來得及擦,卻因為瘋魔狀態消耗體能過度,休克到直接暈死過去。
    呼……
    呼——、呲——、……
    呼——、……
    炙熱的地麵……還是冰冷的地麵?
    溫度從何而來?
    ‘哦,原來是我的臉頰……’
    李長源從朦朧中恢複意識,身體麻木不堪,無法動彈,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撲倒在地,側臉貼著岩石地麵。
    經脈……
    經脈中的靈力幾乎凍結,靈力沒有流通,身體動彈不得的原因,是我在吸收了妖靈之後沒及時運轉消化,導致體內的兩種靈力沒有融合。
    ……妖獸殘魄的妖力,和我自身的靈力相衝,僅僅隻是堵塞經脈已經算好的了。
    換做別人,早就爆體而亡了吧。
    唉……
    我在這躺了多久?
    不知道……
    周圍沒人,側臉貼著地麵,熱量不斷被岩石地層吸走,感覺自己就算恢複了意識,想要動彈,……還要緩好久。
    呼——……
    ……
    此去一過再等到李長源現在醒來,外麵的世界已經過了好久。
    臨淵城的乾明學府沒有等到李長源回來的消息,夫子長孫群親自去元冶仙宗討說法。
    元冶仙宗表示自己沒理由加害李長源,長孫群不信,甚至拿出了自己的腰牌,鎮在元冶仙宗的山門上。
    “夫子家,你這又是何苦。”
    “哼,老夫百年不曾收過一個學子,這新收的學子才多久,沒出半月就被你們霍霍,人都不知埋哪裏去了,是欺負老夫我沒辦法一人下到蛇妖古墓裏找人是吧?”
    為此事,元冶仙宗的四長老祁龔還親自回來,給長孫群好聲好氣的賠罪。
    當真不知,長孫群也不接招呼,他的令牌就一直鎮在仙宗山門上,隻要長孫群出了意外,或是令牌被毀,這莫生大陸上所有城池中的學府夫子都會立刻收到訊息。
    ‘夫子家’何謂‘家’?
    大抵就是因為他們學府之人,都好同仇敵愾,所以才稱之為‘家’。
    長孫群成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所以才在千年來隻停留在凡仙境界。但這並不代表學府勢力就好惹。
    別處城池中,還有些夫子到了凡仙之上的地仙境、天仙境,更有甚者說是在莫生大陸最中央的龍宮城池裏,那位龍宮城的學府掌權人,突破到了金仙境界。
    誰會沒事招惹讀書人呀。
    莫生大陸上的鬧騰,還隻道是尋常,元冶仙宗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也很主動的派人去大陸各處尋找李長源的蹤跡。
    數十日之後,元冶仙宗尋人無果,甚至給出高價賞金,大陸城池各處張貼搜尋令。
    但那也是數十日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的李長源才醒來,外麵的時間也才隻是過去一個禮拜。
    但能肯定的是,原先進來的隊伍,那些長老和弟子修士們,都已經離開,通往地麵上的路,也沒有留下。
    李長源隻能留在這裏,或是永遠留在這裏。
    或許等李長源突破到地仙之後,有希望能重回地麵?
    奢望。
    “呼——……”
    緩了好久好久。
    這裏沒有光線,李長源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從一開始進來的時候,環境因素就考慮進去了,李長源並沒有使用火術照明,為的就是展現出一副偷雞摸狗的模樣,也好讓那些殘魄僅憑氣息行動。
    現在,李長源是成了,自己差點兒喪命,
    最終落得這樣一副半殘不死的糗樣。
    意識清醒過後,在地麵上趴了將近兩個多時辰,終於是能感應到、能控製自己的指尖微微動彈。
    還有希望,能動。
    再努力……
    漸漸的,又過了半個時辰之久,李長源雖是隨身無力,感覺軟綿綿的,但好在能緩慢挪動,暫時還無法站起身來。
    此刻的自己就像個三天沒吃飯的凡人,連骨頭都如海綿般,
    使不上勁。
    耗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地麵上翻過麵,然後坐起身來,駝著背、耷拉著腦袋。
    打坐、
    入定……
    ‘運轉心法……’
    將堵塞的經脈疏通,然後,再將靈力輸送到全身各處。
    黑暗的環境中,漸漸亮起一片朦朧的藍色熒光,李長源的靈力,在漸漸複蘇。
    還有之前吸收的蛇妖靈魄,也漸漸在李長源體表外暴動,那麽靈魄還有本能的意識,他們想要逃走,或是搶占李長源的身軀。
    好在,李長源的靈力先一步恢複,強行壓製住了體內暴戾的殘魄。
    “喝——呼——!”
    深呼吸一道,口中吐出的濁氣,在黑暗中顯現出一道暗紅赤色。天火在李長源體內將所有的妖靈殘魄摧毀、焚燒,將其餘留的意識徹底抹除,然後將那些精煉出來的妖力融合進李長源的氣海。
    “火球術,現。”
    李長源輕聲呢喃道,翻手掌心上凝聚出一顆火球,比作光源,頓時照亮這間石室。
    隨著暖黃的火團高高騰空懸浮上去,光亮照明下的場景,整間石室場景映入李長源眼中,得之所見,全然不同之前。
    身旁的石棺已經被毀,頂上的岩石碎片大塊剝落掉下,有一塊落石正好砸在石棺的位置上,將石棺半截砸爛去。
    其餘地方,皆有許多零散的、大小不一的碎石。
    都是頭頂上的老舊風化岩層碎屑,經不住震動,層層分崩離析。
    火球在上空呲呲作響,火焰燃燒的速率存在,終究比不過金術的照明球。
    時間有限,這裏依托的太久,該走了。
    李長源閉目靜養過半個時辰,緩緩起身,且慢慢睜開眼眸,感覺自己的臉頰上有些異物,讓皮膚有些拉抻不開,李長源著手輕輕摸了一下。
    卻沒有摸到什麽凸起的髒東西,臉上依舊是平柔的肌膚。
    大抵是血液長時間沒流動,所以才致使肌膚緊繃的吧。
    李長源這般想著,便也沒有再去計較。
    火球懸空跟隨,在走出地室步入地穴的回程路途上,李長源控製火球飛在自己的前頭,好提供視野。
    之前浪費了一塊殘魄,現在吸收了一十塊殘魄,加上炎山虎的晶核,李長源體內的氣海已經有近乎一半是妖靈的氣息。
    還早,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李長源已經擬算出,這處古墓裏的妖獸生前大概是什麽境界,若是它還活著,李長源是絕對沒可能從它這裏得到好處的。
    但好在是現在的這個蛇妖,已經死了有上萬年。
    可惜,妖仙也是會隕落的。
    到頭來,被李長源這個人族撿了便宜。
    ‘唔,我應該——還算個人族吧,嗬嗬嗬……’
    光球焰苗照耀的光線搖曳,李長源的麵容在恍惚明亮與陰暗下,善意與邪惡摻雜的冷笑,拉扯著他的嘴角。
    行過一段時間,李長源走出了地穴。
    回到岩漿地殼表層,這裏原本是那些宗門長老與弟子修士們、還有那些仙家天驕們聚集的地方。
    現在這裏,空無一人。
    剛走出地穴,身前方上空懸浮著的火球剛好消逝。
    持續的照明時間真短,小半個時辰都沒有。
    這裏的岩漿地洞闊室因為腳下地殼表層有熔岩火星不時從地縫中迸發出來,除了環境中的氣溫過於炙熱,光線卻是充足。
    李長源遵循記憶中來時的路線,往前麵走去。
    腳下避過了原本還安全,但現在已經滲出岩漿的地麵。
    去到進來時落地的地方,抬頭望去,進出口已經被封死。李長源想著,這……大抵是出不去的了。
    李長源還伸手凝聚起靈力,三成靈力朝頂上的流沙岩層轟擊,但等了幾息之後,隻有一些砂石落了下來。
    頭頂上的岩沙層,紋絲未動。
    ……呼,算了,怪自己貪心。
    既然出不去,那就回頭繼續吧,去把這處古墓裏的東西都薅幹淨!
    李長源折身返回,清掃過第八處地穴之後,接連著第七處地穴,第六處、第五處、……
    接連著一個個掃蕩,每個地穴內景都不一樣,有些裏麵的岔路口奇多,李長源鑽到裏麵去一呆就是半個多月。
    “嗬嗬,看我發現了什麽?這裏居然也有蛇妖的殘魄。”
    李長源喜出望外,這處古墓裏對於李長源來說,最值錢的就是蛇妖遺留下來的這些還未消亡的殘魂靈魄了。
    吞噬,全部將其吃個幹淨。
    不管是靈魄,還是精血衍化出來的晶石、藤蔓、紅色熒光花草,隻要能熔的、能進嘴的,都逃不過李長源的搜刮。
    從第七處地穴開始之後,李長源想到個好辦法,自己本身不記路,為應對岔路口頻繁進出而不自知,李長源每次一道岔路走到盡頭,掃蕩完了之後退出來,都會擊落碎石堆,將那道岔路的洞口堵死。
    之後再有遇到的那些殘魄,都遠沒有一開始時在石棺石室處得見的殘魄大,靈魂強度也沒有其石室中的十一個殘魄渾厚。
    它們因此也沒有多厲害聰明的靈智,遇到李長源經過,還會好奇的瞄一下。
    但知道李長源是個吃靈魂不眨眼的‘惡魔’之後,那些殘魄立馬扭頭逃跑。
    李長源怎麽會放過那些美味的餐點,吃晶礦硌牙、吃熒光花草衝鼻子、吃綠毒藤蔓卡嗓子,隻有這種一吸就進肚的殘魄才是最好吃、且最美味的。
    ‘抓到你了——’
    三爪形成死扣,遁走的殘魄在李長源手中無處可逃,欲要對李長源發起反擊,卻發現李長源的肉身已經堪比凡仙妖獸般,刀槍不入、堅硬至極。
    “呲溜——~”
    李長源非常享受的一張口,猛地一吸,將手中抓到的一小塊靈魄吸進肚子裏。
    且還在吃完之後自言自語讚許道:
    “唔~,這塊小的,很潤~”
    大概有兩年時間了吧?
    不知道,隻是大概吧,李長源現在已經清掃都第三處地穴,還有兩處地穴沒有清理,單是現在的這六處地穴,李長源吞吃掉的蛇妖殘魄碎片,就已經不下千份。
    大大小小都有,隻要是靈魂殘魄,哪怕隻有蒼蠅那麽大,李長源都不嫌棄。
    “嗬嗬嗬,第三處地穴,清理幹淨,現在,本座要去——”
    李長源咧嘴笑著,哼起小調,轉身離開,身後的岔路洞口,最後一個也被李長源指尖點點後,岩壁頂上碎石塌落,將其堵死。
    “第二處地穴,小點心們別跑~”
    ……
    地表外的世界紛亂漸起,烽火大陸那邊傳信來,說是朝莫生大陸這邊‘要人’。
    “荒謬!”
    龍宮城的乾明學府不同於其他城池中的學府,這裏的乾明學府時常也會主張處理一些兩陸糾紛。就不如當下的這種——
    烽火大陸明言,指責我等莫生大陸在兩年前的域外蛇妖古墓中有惡劣行徑,致使現在時隔兩年,他們外出去往古墓中的白民修士隊伍至今未歸。
    無一人歸來!
    “他們的人自己在古墓裏栽了跟頭,現在吐口隔夜飯到我們頭上,還賴這是我們的模樣影響了他吃飯的心情?真是有夠惡心!”
    龍宮城學府內的夫子氣得一巴掌拍在桌上。
    一時氣不過,手頭上的信紙都被捏成團,一把被夫子丟出窗外。
    “夫子先生……”
    一旁,值崗的學子輕聲請示道:
    “烽火大陸那邊的白民修士,夫子先生該作何回應?”
    “嗯,他們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想來應該是打探到我們這邊從蛇妖古墓中回來的人數多,計較起來了。老夫看來,他們那些完全小孩子氣,不去理會就是。”
    “明白了。”
    龍宮城學府表明態度,對此事不知情、不理會。
    而烽火大陸那邊,決定在近期再次籌備修士隊伍,前往域外尋找蛇妖古墓,並進入其中搜尋族人。
    是的,李長源現在所處的這個古墓是會隨時間流動改變位置的遺跡。
    流沙緩慢,但不一定永遠穩固,蛇妖長眠於此,為的就是要能長久,所以它尋得的這個‘洞天福地’,永遠不會坍塌,一處不穩,地下所處便會流轉到另一個地方。
    蛇妖原本是想在地下長眠,不成想,最終無法突破,壽終前嚐試狂暴沸血來尋求突破生機,卻隻能落得個力竭坐化的結局。
    烽火大陸那邊,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白民’。
    所謂白民,其實與莫生大陸上的人族也沒什麽大同,大概兩點不一樣的就是外表和均分天賦。
    白民比莫生大陸的原住民膚色要白皙一些,且相對與莫生大陸原住民,白民還都是明顯的深邃眼窩、高鼻梁,還有天生各色的頭發與眼瞳。
    白民的生性普遍暴躁,沒有耐心,可對於靈根和一些關聯屬性的術法,白民有平均高於莫生大陸原住民的親和度。
    這就致使了在術法造詣方麵,白民與莫生大陸原住民的同階境界修士間,白民往往都是占據上風。
    好在是烽火大陸上棲息的白民總體人數不及莫生大陸一半,莫生大陸的修士們也懶得去計較他們,隨意兩邊常年安定,沒打起來。
    烽火大陸,原本也是一片荒地。
    但上萬年前在域外,發生了一場異族大戰,妖獸與人族修士戰得不可開交,戰火蔓延萬裏,大戰持續了數十年。
    最終還是人族以數量取勝,但在大戰結束之後,有一部分修士卻拒絕回到莫生大陸,選擇了留在那片戰場。
    久而久之,那片戰場被清理幹淨,妖獸的血肉與屍骸滋養荒土,成就了生機。
    從戰場上回來的修士們回頭望去,遠遠都能看見那邊升起的烽火硝煙,那些都是留在戰場上的同胞們清理妖獸屍體時,焚燒生出的濃煙。
    之後也沒能等到同胞回到莫生大陸,為了紀念與稱呼那裏,莫生大陸上的人們,稱呼那裏為‘烽火大陸’。
    ‘白民’一詞,也隻是因為對方的長相,類別區分的一個稱呼罷了。
    ……
    李長源酸起鼻子,很是抱歉和愧疚的表情,但這表情之上卻布滿笑意。
    哆哆嗦嗦從嘴角旁說著:
    “嗬嗬嗬,真是抱歉,你也知道,我原本就不是什麽壞人~”
    看著眼前死胡同裏每處跑的殘魄,這殘魄靈體還挺大,有之前在石棺那石室中所見殘魄的大小了,甚至比那十一個殘魄還大上一圈。
    李長源愛死它了。
    多久沒見過這麽大塊的點心啊,吃起來一定很潤。
    眼見這團殘魄左右抖動著,麵向李長源片刻又立即背過去,往死胡同的岩石牆上使勁撞。
    看樣子,它還企圖撞出一條岩縫然後鑽進去?
    “嗬嗬嗬,你真可愛,來,讓我瞧瞧,你是什麽口味~”
    李長源陰險的笑著,張手五指伸來,對那團殘魄來說,宛如死神的爪牙,宣判著自己的末日盡頭。
    嗷嗯!
    “呃、嗝——”
    縱使有一個腦袋那麽大,李長源一手抓起,還是能一口直接吸進嘴中吞下去。
    接而後勁兒上來,李長源打了個飽嗝。
    這第二處地穴中的最後一個殘魄,——吃完啦~
    還有最後一處地穴。
    不知道那裏還有多少,籠籠統統到現在,不計其餘藤蔓、晶礦石、花花草草一類的零嘴,光是大小殘魄,李長源兩三年間就已經吃了三千多團不止。
    至今,說來別不信:
    “我還是金丹巔峰,嗬嗬嗬,說來就挺搞笑的~”
    李長源略顯瘋癲,輕快嫻熟的走出地穴,反手打了個響指、腳尖輕點地麵轉向最後一處地穴入口。
    抬步走起,剛出來的第二處地穴洞口就嘩然坍塌。
    沒有價值的東西,就不用留著了吧,留著幹嘛?留著好看嗎?
    狩獵啊——
    狩獵——
    一個都別想跑,吃啊吃,吃多點兒,吃幹淨點兒,什麽都不留。
    ‘我要突破,金丹巔峰呐,我停留的太久太久了……’
    李長源一個人待久,孤獨成性,有些時候,為了找樂子解悶,李長源偶爾表現得有些癲狂。
    才進到最後一處地穴,李長源大開雙臂,隆重樣式的喝喊一聲:
    “本座華麗登場!~”
    呼——!
    忽然間,身前上空數百個火球照明前麵地穴數百米深。
    李長源麵帶笑意,這種自然已成習慣,他希望在這裏遇見朋友,或是交到朋友,但可惜每次碰到那些妖靈殘魄,李長源都沒能忍住。
    張口就直接吞吃下去。
    “你們~在哪裏?~”
    李長源愜意的橫著小調,又是來到了這諸多的岔道口麵前。
    目光點跳著數了數,這最後一處地穴的岔道口相比之前那些地穴,有點兒少啊。
    才三個。
    行吧,一個個看,但願有些大家夥就好。
    李長源如常一般,從右到左,一個一個進去搜,搜到盡頭刮幹淨了就出來,出來之後反手就把洞口堵死。
    “兩個了。”
    李長源略有不爽,臉上的微笑掛不住,完全消失。
    完全高興不起來,怎麽回事,這處地穴裏麵,為何一個靈魄都沒有?不但沒有殘魄,連岩石壁麵上的藤蔓和花草,甚至是晶石塊都沒有。
    李長源盯著最後一個岔道洞口好久,最後沉著怨怒,走進去搜尋。
    “誰?!”
    這不是李長源的聲音。
    最後一處地穴的最後一個岔道洞口裏麵,傳來一聲嚴厲質問喝喊。
    李長源第一時間不是驚喜有人,而是滿溢出的怨怒,陰暗的臉色充斥殺氣,一步步走進去——
    ‘原來是有小蟲子偷吃了我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