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9:空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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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扇敞開,房間裏傳出一陣濃鬱的丹火煉製氣息。
李長源甚是嗤之以鼻。
“哼、唔——”
冷眼看向屋內正中央最深處依傍牆麵位置上坐著的人,那廝,便是祁龔。
其陰影覆在半身,李長源難能得見祁龔的容貌。
走進房屋之後,李長源身後的門扇自動開始關合,但在關合至一半時,祁龔招起手,將房門關合半途製止。
房間內,還有些許光線照射進來。
李長源走上前,既不行禮,亦是毫不客氣。微聲卻是嚴厲:
“這兩月來,你又挖了不少修士的靈根吧。”
祁龔悠悠然,輕聲沙啞低沉狀:
“與你何幹?”
“與我何幹?嗬嗬嗬,瞧你這話說的——”
李長源昂首一振,從低聲,轉而喝哧嚴詞,大放嗓門:
“夫子先生長孫群能用夫子牌鎮你元冶仙宗,你以為!我就不能用學府文生的牌子鎮你這區區仙宗長老?”
祁龔陰冷的戾氣漸露,惹李長源後背發涼,且聽其幽幽:
“你敢?”
李長源回敬以靈壓震懾,靈力從周身溢散,瞬息之間,掀飛屋內所有桌椅,恐怖且浩瀚的威壓,充斥屋內的每個角落:
“有何不敢,你還以為,我屑於同你這種爛人較勁?”
祁龔瞬間被李長源的靈力壓得氣都喘不過來,才片刻之久,祁龔本是穩居主座上,漸漸被壓製到呼吸困難、身形哆嗦。
李長源見其暴露在明亮視野中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得知再壓下去,祁龔指不定會直接暴筋炸血而亡。
雖說他在李長源眼中,已是死罪難免。
但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
李長源收斂了靈壓,讓祁龔立刻得以鬆口氣,漸漸恢複呼吸。
“聽說——”
李長源說起來此的目的:
“你還有個女兒?”
祁龔立即警惕起來:
“沒有,你聽誰說的?”
李長源聽著祁龔慌張的語氣就知道他在說謊,沒有理會祁龔的謊話,李長源繼續自言自語道:
“耿覺他老人家上次請我喝茶是啥時候來著?啊唔,好像是有段時間了,不知道他那裏的事情忙完沒有,有時間了再去元冶仙宗一趟吧,說不定耿覺知道四長老的私事。畢竟——
四長老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祁龔明了,這李長源是明擺著要拿捏自己的軟肋。
在臨淵城深居這麽久,禍害了這麽多的散修人士,更有那些年輕頗有天賦卻還沒來得及找到靠山的修士,凡是踏入臨淵城的,有可能是有木靈根的人,統統都被祁龔霍霍。
祁龔也是日夜睡不好覺,一來要受良心譴責,二來又為了給自己唯一的女兒續命,別無他法,不得不繼續做著這種肮髒事。
“你到底想要什麽,報複還是錢財?還是金銀財寶、還是要地位名分?”
祁龔怨聲問起。
李長源的回答卻讓祁龔非常詫異:
“你女兒在哪,帶我去看看。”
“你去看我女兒幹嘛?”
李長源也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能幫就幫,你堂堂一介仙宗長老,不會連個小小條件都接受不了吧?”
“什麽條件。”
“看心情,幫得上再說。”
祁龔聽聞自己女兒可能有救,哪還顧得上什麽麵子不麵子的,對李長源的態度和口氣頓時就親和了許多。
隻見祁龔起身離開座位,走下台階來到李長源麵前,其完整的麵貌也隨之呈現在李長源視野前。
“你的臉……?”
李長源被驚煞到,麵前的這個仙宗四長老祁龔,他半邊臉像是被火燒焦了一樣,萎縮幹癟,甚至那下顎一角還有些許糜爛的跡象。
祁龔低落的眼神,微聲解釋道:
“半年前,我為我女兒第一次煉藥,修士鮮活的心髒連帶依附的靈根投入煉丹爐中,不成想那心髒上還附著原主生前的怨氣。那時,一爐偽靈丹整整煉製了三天三夜,精疲力盡到開爐時,一個不留神,我被那股從煉丹爐中竄出的化實怨念所傷,導致……”
‘嘖嘖嘖。’
李長源也不能明說自己的同情,畢竟這也是他咎由自取。
“行吧,我也不去計較你以前的事,帶路。”
“嗯,好。”
祁龔揮手一道,從自己的儲物戒中取出一張白塑麵具戴上出門。
李長源跟在祁龔身後,禦空飛去,方向——
去往元冶仙宗。
‘他女兒居然在元冶仙宗?這麽一說,那仙宗裏的人們其實也知道祁龔的所作所為?’
但卻無人對祁龔施加管束……
嘖,這些人,都是驕縱慣了的貨,不顧低等修士們的死活啊。
飛出臨淵城之後,學府內的文生還在整理書桌上的文件,忙完這事還有那事,或是打掃衛生,或是自研功課。
而城中的散修們、百姓們,漸漸風口傳頌,說著是有妖修進城,消息很快傳遍整個臨淵城,甚至已經有實力高強的修士主動組建隊伍,在城中清查。
但此時風起,他們口中不知所雲的‘妖修’,已經隨祁龔離開了臨淵城。
不時多久,李長源與祁龔便來到了元冶仙宗山腳的山門外。
才走進護宗大陣的結界,李長源本該跟隨祁龔再禦空前去某處,麵見並查看祁龔那寶貝女兒的狀況。
可沒飛過多久,不過兩分鍾時間,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隨之,長孫群趕到:
“李長源!——”
李長源好不自在的皺起眉頭,前麵的祁龔也停下身來,等著李長源與他的‘老師’敘舊。
長孫群立馬趕來到李長源麵前,癡愣的目光挪來挪去,氣息確信是在李長源身上,才終於看回李長源,激動驚奇的問候起:
“呀,是你小子?”
“唔……”
“真是你小子啊!你可算回來了啊,這兩個多月你去哪裏了啊?”
李長源敷衍回話,目光不知飄到遠方何處去:
“就是跟你商量過的嘛,去了一趟蛇妖古墓,然後昨天才回來。”
“你真是李長源?”
長孫群靠近李長源之後,忽而這般問起。
見長孫群與自己貼得很近,目光一直在打量著李長源,李長源略有反感,不知什麽叫授受不親麽,這都快臉貼臉了去。
李長源輕蔑的眯著眼,往後退開一個身位,回答道:
“是,怎麽,有事兒?還是我臉上有蚊子?”
長孫群神情甚是憂慮,但看到李長源不高興的樣子,有幾分之前的個性,讓長孫群多了幾些安心。
遂而,長孫群笑著打幌,故作糊塗狀:
“嘿嘿,沒有沒有,就是你這出去一趟回來,臉色變白了不少,還多了、呃……,咳,沒有沒有,嘿嘿。”
李長源疑念有加,但沒有明說,看著長孫群這般癡傻,裝模作樣,是有什麽事情當著外人麵不好說?
不過也應該不是急事,不然這長孫群肯定會把自己拉到一旁說去。
“那——”
李長源假正經狀:
“我就晚點兒回學府一趟,現在這位祁龔前輩有求於我,我要先跟他過去看看。”
長孫群瞄了眼前頭的祁龔,祁龔淡漠的與其對視了一下,又馬上別開目光。
長孫群心中有數,祁龔能有什麽事是需要求別人的?
無非就是為了他那唯一的寶貝女兒罷。
想不到幾個月不見,李長源能有這麽大本事,居然還能讓一位凡仙境的大能有求於己。
偵視一會兒,長孫群也不強行留人,又是假裝客氣狀的附和道:
“啊行,你們先去,老夫我回學府裏頭等你。”
長孫群說完便動身離開,李長源腦子裏閃過一事,忙著回身朝離去不遠的長孫群喝喊起:
“喂,記得幫我把尋人告示給撤啦!”
長孫群遠遠應聲:
“知道,老夫會吩咐的。”
目送長孫群一溜煙兒離開之後,李長源對祁龔招呼:
“走吧,趕時間。”
“嗯。”
祁龔帶著李長源去到另一座山頭,這裏不是之前李長源到過的山頭,比起耿覺那山頭,這裏偏矮一些。
山頭上有個府邸,大門處掛著招牌:四長老院。
比起耿覺的大殿,祁龔的府邸雖沒有多好看,也沒有很雄偉,但在外院周圍圍了一層額外的結界,看似還挺謹慎,在祁龔沒回宗門裏的時間,隻要有人觸碰結界,祁龔也會立刻察覺。
這種結界對於李長源來說,也隻是一揮手就破的簡陋陣式,談不上多厲害。
但從進去之後,看見院牆邊的牆下,各種密密麻麻的陣石,還有中間房屋裏擺設的沉木陣眼,李長源能看出,這個祁龔對於結界的設計還是很用心的。
他的那個寶貝女兒,就被安置在他自己的庭院府邸中。
進去路過前院,走進房屋,門口處不僅大門關合,推開門之後又是一層結界。
……
直到連著走過兩扇門,右手側的一間隱蔽小屋裏,幾乎是密不透風的空間,占地也才不過十平米。
這裏僅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
而床上灰布床單上平躺著的,就是他的女兒,看似已經褶皺滿麵、瘦骨嶙峋,身上蓋著一層薄薄床單,拋露在床單上的雙手,手臂瘦削到跟農家外院牆下堆砌的柴火棍般。
其臂膀都瘦到如李長源手腕的大小。
“她就是?”
李長源輕聲問起,祁龔也輕聲點著頭回應:
“是的,一直在用丹藥吊命,但時間已久,同樣的丹藥起效甚微,甚至都沒有什麽作用,這樣下去,活不過兩月……”
“你先出去吧。”
李長源吩咐道。
乍一聽,祁龔馬上顯得有些驚奇,他父女之間有什麽是見不得的東西,李長源要施展什麽手段,還要他這個做父親的回避。
難不成是找來借口,要拿他女兒報複?
見祁龔原地未動,神色恍惚不安,李長源泄出一絲妖氣,低聲打點道:
“我要有什麽壞心思,恐怕連耿覺都攔不住我,還用得著像你一樣費勁心思麽?”
“……那、”
祁龔馬上彎身,態度和語氣放得甚是卑微:
“我的女兒她,就拜托你了。”
“嗯,之後能成與否,罪不在我,我也是能盡量嚐試。”
“……行,知道。”
應聲完,祁龔退出了房間,且還連帶著把房門關上。
房間裏靜悄悄,隻剩李長源與這個躺在床上的‘幹屍’。
走上前去,站在床邊的李長源試問起:
“你叫什麽名字?”
“……”
女人沙啞嘶嘶,眼皮都睜不開,緩緩張口卻也難吐半字。
李長源輕皺眉頭,一手抬起,伸出到女人的身上方置空,展開神識掃視女人的身體狀況——
‘身上器官都還齊整,但不算健康,大多都因為沒有靈氣滋養而枯竭。靈根……,靈根還在,但依附在心髒上,早已成了腐朽之物,這幾年不斷在腐化著心髒和全身血脈。’
這種病情,換做一般修士所得,從靈根腐朽開始不出半年就會身死道消。
這女子靠著祁龔的偽靈丹續命,能活到現在真還算個奇跡。
所以,……怎麽做呢?
李長源能想到的,就隻有一個辦法:先用天火之息燒盡她體內的腐朽之物,再用靈母與魔心結合天火幫她重鑄肉身內的器官。
但最主要的,還是那個體內罪魁禍首:靈根。
不把腐朽的靈根拔除,重鑄的髒腑就算能用,日後肯定還會落得這般境地。
‘唔……’
要是拔除靈根,就要連著心髒一起……
那不就是直接取她性命?
看她如今身子骨已這樣瘦弱,精神憔悴,精力不足,再有什麽大動靜,恐怕她是能承受得起。
麻煩,想想就覺得麻煩,為什麽就是沒有其他辦法呢,比如……
‘要不,試試更瘋狂點的辦法,先將她神魂抽出來?’
……
長孫群此道一去,並沒有直接回到臨淵城,而是去了龍宮城一趟。
為的就是撤掉那些尋人告示。
元冶仙宗裏的宗主耿覺在收到長孫群的消息之後,飛快來到了祁龔山頭,此時的祁龔正在院外空地上來回慌忙踱步。
見宗主到來,祁龔立刻望去,且快步上前,摘下麵具——
“誒誒誒!”
耿覺抬手趕忙示意祁龔不要摘下麵具:
“幹什麽幹什麽,老朽與你有仇不是,數月半載不回來,一回來就要惡心老朽不成?”
“不是,不敢。”
耿覺嗅著祁龔身後院房裏一股奇怪的氣息傳出來,駁雜之中饒有幾絲氣息近似耿覺印象中的李長源,遂而他張望著感知一番後,臉色凝重的朝祁龔問起:
“裏麵……是那姓李的小子?”
“是李長源文生。”
“嘖嘖嘖,你啊你,唉——”
耿覺忽而歎氣搖頭,對祁龔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祁龔不解,愁眉追問向已經背過身去的耿覺:
“宗主,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還是有什麽地方對不起宗門?”
且不說祁龔在臨淵城挖人靈根的事情,挖靈根之事,祁龔早有聲明,在外絕不說自己是元冶仙宗長老的身份,也不提自己與本宗有任何瓜葛。
但耿覺若要再追究此事,祁龔也甘願受罰。
可惜,耿覺開口,提的並非此事:
“老四啊老四,你就真是糊塗,放著你去做壞事、做那些肮髒事兒,做都做不明白,怎麽就偏偏惹得這麽個大魔頭了呢?”
祁龔苦著個臉,宗主說的話,讓祁龔甚是迷糊:
“……大魔頭?”
“沒察覺到那姓李的小子身上那股妖氣嗎?”
“早半個時辰前,他回到臨淵城找我時,我就已經察覺。”
耿覺接著話頭追問:
“那就沒再說說人家什麽靈根?”
祁龔短暫思索,隨後回答道:
“記得長孫夫子說過,是……火靈根?”
“啊屁!”
耿覺猛然間氣得罵起來:
“傻!人家他馬是空靈根,空靈根!萬年不遇的空靈根,你要炸啦!”
……
另一處地,龍宮城中,
城內乾明學府裏,兩位夫子麵見座談。
龍宮城所屬的夫子,表情凝重的回應長孫群上一句話尾:
“所以,你已是確認,那學子空靈根……是為‘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