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都不打算上班了？”
    景珩打破沉默，沒人知道他問出這句話花費了多大的勇氣。
    “去的。”
    還要在青山繼續鍛煉，好能和梅於芳當麵對峙呢。
    唐小瓷小心翼翼觀察他，他剛剛竟然沒發飆，這麽快就對自己膩了？也不管自己都去哪兒了。
    “你繼續忙你的吧。”
    “你在躲我嗎？”
    景珩腳步一頓，她似乎天生就會這種用最無辜的語氣說殺傷力最大的話。
    似是無奈，他又轉回來，換他蹲在唐小瓷跟前。
    “我躲你，現在你還可能見到我嗎？”
    唐小瓷垂眸，放在腿上的雙手就這樣被他握住，真奇怪，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緒在慢慢減退。
    神經一旦放鬆下來，很多東西就變得不可收場。
    比如之前唐小瓷可以忽略的悲痛，原來她不是釋懷了，而是壓抑住了。
    起先隻是眼眶發酸，後來感受到景珩的溫度，大顆大顆的淚珠不期然砸下來。
    她感覺麵前人懵了一瞬，旋即有些手忙腳亂。
    “怎麽了？是想院長嗎？”
    “我覺得好遺憾啊景珩，我都還沒帶你見奶奶，我甚至沒來得及告訴她你的存在，告訴她我心裏的秘密，奶奶就……”
    唐小瓷比上次在醫院哭得還大聲，她忍了一路，在葬禮沒哭，火化也沒哭，現在他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解釋，她就崩潰了。
    她實打實意識到，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會無條件包容自己壞脾氣的人，已經不在了。
    唐小瓷被男人攬進懷抱，後背在他大手下得到放鬆。
    客廳隻剩下她的嗚咽聲，而她全然不知本來是安慰人的景珩，現在也眼圈發紅。
    她的遺憾何嚐不是景珩的遺憾，他甚至嫉妒沈錫安可以和她共享那麽多回憶。
    “我明明打算放手了，是你把我招惹回來的。”
    唐小瓷聽到頭頂傳來哀怨，不解地想要追尋對方眼神卻被摁下。
    “我總不能拿院長做感情的籌碼吧，你和沈錫安這幾天那麽親近我都要發瘋了，可理智告訴我你現在最需要他，我除了退出來還能幹什麽呢。”
    唐小瓷默默聽著他的控訴，她完全不知道這些想法。
    她總以為景珩是真的忙，或者不喜歡交際，沒想到卻無意間讓他產生了多餘感。
    “我想奶奶了，你帶我去墓地看看吧。”
    唐小瓷要求突然，而她早就想好要這麽做了。
    景珩雖有疑問，還是驅車帶她去。
    夜晚的城市更冰冷，墓地的氛圍也更幽森，她卻並不恐懼，深刻理解了那句話，你害怕的人是我想見了很久的人。
    唐小瓷終於停下，小小的墓碑掛著小小的笑臉。
    “奶奶，這是景珩。”
    最可能成為我丈夫的人。
    唐小瓷心裏默念身邊人的身份，直到這一刻她還不想全盤托出。
    可這已讓景珩足夠欣喜。
    他學著唐小瓷的模樣跪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老人的真容，和想象中和祥的模樣無差。
    “奶奶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小瓷的。”
    唐小瓷生硬地別開臉，耳尖紅得欲滴血。
    這場景本身就很是情愫暗浮，兩人都沒再說話。
    良久她像想通了什麽，拍了拍景珩，兩人先後站起，等走了好一段路，背後突然飛起一群鳥，混在夜色裏，像遠方的使者。
    這是她這幾天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奶奶已經認識你了。”
    話語很輕，砸在景珩心上卻千斤重，之前那些卑劣的嫉妒，吃醋都煙消雲散。
    無論如何，至少她心裏是有自己的位置的。
    景珩對這個結論很愉悅，同時也心疼這幾日的女人。
    有心讓她在家多休息幾天。
    而這幾天，卻給了梅於芳鑽空子的機會。
    把孤兒院奪過來沒幾天，她就迫不及待去資料室找東西。
    她依稀記得唐文忠生前有給孤兒院一筆巨款，當時她躲在門後麵偷聽他和院長的對話。
    梅於芳接手第一時間就想確認那筆錢還在不在，翻遍整個資料室都沒有相關方麵的記載。
    這老婆子藏得還怪深，她查找無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寒冬天，她已經汗如雨下。
    最後一次，她如是想著，又是一段時間，依舊一無所獲。
    她臉上顯出焦急，不耐地揮開手邊堆的一摞。
    中間被擊中的那塊應聲倒地，上麵夾著的幾層輕飄飄地落在她眼前。
    梅於芳眼尖地從裏麵看到柳眉的名字，她眼疾手快撈出那份文件。
    是一份資助合同，原來柳眉和孤兒院還有合作，她資助孤兒院的孤兒，但那些孩子就必須都為她服務。
    條約規定當資助點超過50，孤兒院將重新評定人選。
    她一陣後怕，孤兒院竟然差點要被柳眉奪走。
    可又覺得奇怪，這前院長怎麽到處簽合同，而柳眉那樣的貴太太又怎麽看得上孤兒院這種小地方。
    像是想到什麽，她猛地站起，所有資助出去的都要為她所用，那不就是她的死士了。
    她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她早就想和柳眉牽上線，現在機會就來了。
    柳眉正在客廳好整以暇地吃車厘子，過得愜意。
    就聽下人匆匆趕過來說外麵有人找，似乎來送禮的。
    她狐疑地放下遙控器，“讓人進來吧。”
    一會，梅於芳終於出現了。
    她故意挺直腰板，不想在氣勢上輸了。
    可在柳眉看來那不過是裝腔作勢，因而語氣都有些鄙夷。
    “不知你是哪位，找我什麽事？”
    “親家母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
    柳眉像終於想起這號人物，同時更不解了，唐小悅的媽媽來找自己做什麽。
    “親家母，我最近接手孤兒院，工作繁忙，本來想早點拜訪你的，你多擔待。”
    柳眉車厘子也不吃了，眉頭微皺，“怎麽是你接手了，那院長呢？”
    梅於芳看她這麽急，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病死了，我昨天在資料室忙活一天了呢。”
    柳眉果然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你想說什麽。”
    “我隻是突然發現了些有趣的東西，比如花錢買兵馬。”
    梅於芳說得隱晦，但懂的人自然一點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