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遠 第九十五章 西南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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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薄霧叢生,陰雨綿綿,一片淒涼蕭瑟。梟寧躲在屋簷下,眼睛尋找著被雲層遮蓋住的太陽。
    已是辰時,他們人也該到了。
    梟寧頂著紛紛細雨,望向街道,遠處稀稀落落的行人,卻見不到該來的人。
    梟寧緊張地摩挲著左手,心中愈發緊張。
    身後兩把油紙傘遮住了梟寧頭頂的雨點。
    蝮雲青粗獷的聲音響起“寧姐,你說……林夕這人真的值得信任麽?”
    梟寧輕歎一聲,幽幽的道“我不知道,再過一個時辰如果他們還不來,我便去府衙找人。”
    蟒文休眼前一亮,喊道“你們看,來了!”
    遠處,十幾人騎著快馬而來,直到梟寧看到了虺玉棠的身影,終於使她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來了一些。
    “玉棠!”
    “阿寧!”虺玉棠跳下馬,看了看周圍的兩個兄弟,高興地點點頭,抱了抱梟寧。
    “大哥,兄弟們昨夜已經先行出發,按您吩咐,行動順延。”
    “好,那我們也要走了。”
    “是,大哥,我們去牽馬。”
    看著三人離開,林夕笑道“他們還挺聽你話的。”
    虺玉棠垂下眼眉,低聲道“我們是同病相憐的人。”
    林夕不再說話,頗為同情的看著虺玉棠。
    林夕現在有些理解了,虺玉棠要做的事情。
    雖然他還是不太能認同這種大逆之舉。
    待三人騎馬趕來,眾人便策馬揚鞭,從南門出城,直下荊南。
    曲江樓台之上,寇準看著煙雨之中,一行人策馬離去的背影,鬱鬱長歎,心中一陣失落。
    “又走了,前路凶險,不知何日再見……”
    一向重感情的林夕,此次離去,卻並未親見寇準,隻留下了一封信。
    寇相親啟
    林夕今日便隨虺玉棠同赴荊南,驗證其所說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若事為假,在下會再次將其繩之以法,並阻止他們的叛逆陰謀。
    可若事為真,林夕就算拚得一死,也定要為西南百姓討個公道。
    您曾告誡過林夕--民生之事,是整個王朝一等一的大事;師父他也曾教過我--民為水,君為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林夕時刻謹記,不敢忘懷。
    寇相,今夕一別,不知何日再見。
    當您再聽到林夕消息的時候,林夕可能是鎮壓反叛的功臣,亦或是殺官造反的罪人。
    若您聽到的是後者,那就請您切千萬莫在外人麵前提及林夕,會殃及寇相的。
    寇相,山高路遠,千萬保重。
    林夕百拜寇相
    合上這封信,寇準小心翼翼地將其放於袖中。
    “你去哪裏?”
    寇準聽到身後人準備離開的動作。
    餘世平低落地說道“回荊南。”
    “五品主簿,說不幹就不幹了?”
    “卑職……沒臉繼續在這待著。”
    寇準緩緩走了過來,臉上已換回尋常那等威嚴的樣子“因為你與虺玉棠私通消息被揭穿,就待不下去了?”
    餘世平緊張地閉著眼“大人,卑職有罪,實負知州大人信任。”
    “過來。”
    餘世平有些吃驚的睜開眼“什麽?”
    寇準又重複了一遍“過來。”
    “是!是……”
    餘世平湊到寇準身邊,聽他低聲吩咐道“替我做一件事,做好了,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再不提起,你還是江陵五品主簿。”
    餘世平猶豫了一下,旋即重重的點了下頭“請大人吩咐!”
    “回荊南,暗中盯著林夕,千萬別讓他做出殺官造反這種傻事來!”
    “大人,可他畢竟武功高強,若他執意而為,恐怕沒有任何人能攔得住他啊。”
    寇準踱了幾步,仿佛做了很大的決定一般,眼神都淩厲了很多。
    寇準拿出了自己的上寫“寇”字的玉牌,遞給餘世平“你就盡全力阻止吧。可一旦事情真的發生了,首先不管怎麽樣,必須把他給我帶回江陵!”
    “是,我盡力。”
    寇準又是一聲長歎,揮了揮手,“你去吧,準備好了,休息休息再走。”
    餘世平離開後,寇準仍在樓上呆立了很久,直到幾聲咳嗽,咳出一口鮮血。
    寇準看著欄柱上的一口鮮血,微微有些吃驚。
    寇準扶著梁柱,閉著眼休憩了片刻,而後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撐著身體勉強走下了樓。
    “寇相。”隨從撐著傘小跑過來。
    “回去吧。”
    “是,上車吧老爺。”
    “林夕,但願你一切平安……”
    陰雨越來越大,眾人隻得進入就近的鎮甸打算住下,待雨停後再走。
    小二躺坐在門口,看到這些客人熱情的站了起來“客官,住店呐…我們這兒有上等客房,住一會兒,躲躲雨吧……”
    林夕遞給小二一錠大銀子,客氣地說道“小二哥,給我們多開幾間客房吧。”
    不知怎麽回事,小二雖然很熱情,林夕卻總覺得他有氣無力的。
    “稍等,客官把馬給我就好,我給客官栓馬,馬上就來……”
    林夕有些驚訝“怎麽?這偌大的客棧就隻有你一個人?”
    隻見他苦笑著搖搖頭“沒了,都走光了,誰也不願意在這挨餓不是。”
    “那…不麻煩小二哥了,您指個路,我們自己去栓馬就好了。”
    “噢…您順著這條路走就能繞道後院,那就能看到栓馬的樁子。”
    “多謝。”
    待一行人進入大堂,小二剛好用筆記完所有房間。
    “客官,樓上六間客房,樓下的地字丙丁號客房兩間。客官,我看您一行人多,房間要是不夠您再跟我說!”
    “這…夠了夠了!隻是,這樣的話一錠銀子是不是不太夠?”
    小二笑道“夠了夠了,您這一錠夠給我這客棧所有房間都包一天的了!”
    林夕尷尬道“原來你是老板,失敬失敬,我還以為你是小二哥呢。”
    老板擺擺手“沒關係的,反正這客棧就剩我一個人打理,老板小二叫什麽都一樣。”
    “那,我們一路行來,饑渴交加,勞煩老板幫我們準備些飯食。”
    “這……”老板擠出一點尷尬的笑容“您看我這破嘴,吃飯也不挑好時候吃…早上剩了一點土豆菠菜讓我燉湯喝了,現在鍋裏就剩點米湯了……您要是要的話,就給您分了。”
    “這……沒別的東西了?”林夕問道。
    老板歎了口氣“實在沒有了。”
    “好吧,那就麻煩老板了。”
    “嗯,那我馬上把米湯端出來。”
    很快,老板端著兩個小盆,走了過來。
    “我去拿碗…客官稍等一下。”
    林夕看著盆裏稀稀溜溜的米湯,微微皺著眉頭,試著拿勺子攪了攪,下麵的米粒浮上來,仍是少的可憐。
    雖說林夕也是個在邊境過過苦日子的人,可看到這些人的口糧,還是忍不住皺皺眉頭。
    邊境的士兵至少也會時不時吃頓好的,畢竟這些人要是天天吃不飽可是要翻天的。
    可百姓不一樣,餓死了,不過是青塚一座,白骨一具。
    “碗來了…幾位客官,小店實在沒有別的東西了,就湊合湊合喝點這個吧。”
    “謝謝。”林夕頗為感謝道。
    “別別…你們是客人,又給了錢。我讓客人們喝米湯,已經是有些於心不忍了……”
    林夕指了指空著的一條凳子,“老板,你也坐下喝點吧。”
    老板忙擺擺手,謝絕道“不不,這是給客人們喝的,我喝算怎麽一回事……”
    “沒關係,坐下喝點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問你。”
    “這……好吧。”老板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點頭,坐了下去。
    林夕拿過飯勺,盛了一碗米湯,那米湯幾乎看不到多少米粒,林夕看著,心裏著實有些難受。
    “吃吧。”林夕勉強用了個吃字,說實話,吃這東西和喝水沒什麽區別。
    “謝謝,謝謝……”老板氣喘籲籲地說道。
    “老板,您是不是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老板苦笑道“確實挺久了,不過,今天總算開張了,明天去買點白菜,好好吃一頓……”
    林夕有些張不開口,有些心痛地看著老板。
    “客官,您不是有事要問我麽……您說!”
    林夕回過神來,點點頭“噢…老板,這裏是荊南麽?”
    “是啊,我們這裏是兩路交匯之地,北上是荊北,南下便是荊南。”
    “老板,你們這裏的生活,一直如此艱難麽?”
    老板歎了口氣“唉……曾經的荊南雖然不能說富足,至少也不像現在這樣窮的底掉。”
    “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老板伸出一根手指“說到這件事情,就離不開一個人。”
    “誰?”
    “九年前來的荊南嶺南兩道知州--劉英鳴。”
    “他是誰,怎麽能當上兩道知州?”
    “害,誰知道呢,我們這群小老百姓,本來也就隻能混個溫飽,哪還關心的了這些。”
    “您請繼續說吧。”
    “唉,雖然我們不知道這位劉大人的來曆,可自從這位劉大人來到之後,荊南和嶺南的百姓就再也沒過上過一天好日子……”
    “他都做了什麽?”
    “他到任之後,強征暴斂,濫收苛捐雜稅。這些人強凶霸道,要是你交不出錢,輕則毒打一頓,還要搶你家裏幾件值錢東西,重則打出人命啊!
    就前幾天,鎮東頭的老張家的兒子,就因為交不出錢,還頂了那收錢的幾句,被那一群惡人當場打死啊!”
    “什麽?”林夕聽到此處惕然心驚。
    “不光如此嘞,這劉英鳴還總是抓人當壯丁,動不動就抓上幾百幾千人,幫他們家幹活、蓋房子!”
    “這劉英鳴如此胡作非為,就沒有人管?”
    “唉……這劉英鳴有一群護衛,這些人個個武藝高強、身強體健,而且還能高來高去陸地飛騰。曾經就有些年輕氣盛的,去殺過劉英鳴,結果就被這些護衛抓住了,最後當著老多人的麵,一刀一刀給活剮了!”
    說到這裏,老板一陣心悸,當時淩遲的時候,他也在場下。
    少年的怒吼和痛呼傳進他的耳朵裏,多年以後,他每每想起,心中仍然感到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