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在祭典,逆飛的天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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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健揣緊了錢留下衷告,就嬉皮笑臉地跑過去找瀧光尚子兩人。
    恰時,瀧光尚子抬起手拍了下朝空搖杏被和服包裹著的圓潤屁股,一臉淫笑地走了。
    朝空搖杏的手捂住臀部,咬著牙低聲抱怨:“這家夥”
    “我們也上去吧。”江源慎走到她身邊說。
    朝空搖杏瞥了眼轉過頭來露出揶揄笑意的瀧光尚子。
    “嗯”
    兩人穿過神社鳥居,來到神社境內。
    踏上石板階梯,石縫間被清理的一絲不苟,沒有一株雜草,黑的深邃。
    放眼望去,動聽的音樂不絕於耳,人群宛如一條喧囂的河流,小攤位是河床上的沉積石,
    遠方時不時傳來太鼓擊打的聲響,與發簪、木屐、碎言重疊在一起,時而高漲,時而飄散。
    “好多人”
    朝空搖杏一臉驚愕地望著眼前的景象,掛在木柱上的燈籠散發出的光亮,映在她的臉上。
    “很多都不是本地人吧。”
    江源慎這麽說著環顧四周,發現清水健正在一個攤位前結賬,瀧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一臉開心地吃章魚燒,一口半個。
    「啊,好燙好燙~~」
    「哈哈哈,你慢點吃啦」
    兩人都笑了,算了,你們開心就好,記得給清水健留一點。
    “要不要吃些什麽?”江源慎望著朝空搖杏那櫻紅色的側臉問。
    朝空搖杏目不暇接地看著眼前的攤位,最終落在了一個蘋果糖的攤位上,邁開步伐,踩著木屐走了過去。
    “這是蘋果糖——?”
    朝空搖杏站在攤位前,小手抵住下巴,視線在攤位上四處摸索。
    “對,是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商販大聲回應,就怕朝空搖杏聽不見。
    “這樣,感覺好小。”
    “小小的也很好吃喔!”
    朝空搖杏在攤位上巡視著。
    “那請給我來個大的。”
    “有已經做好的,自己拿一個走。”
    “多少錢?”
    “800円。”
    朝空搖杏的手指已經捏上插進蘋果糖的木鉛,一聽見竟然要800円,如碰到油鍋一般,急忙收回手。
    “不好意思,是800円嗎?”她再次出口確認。
    “是800円,是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商販熟練地吆喝。
    朝空搖杏的下巴微微聳動,露出潔白的牙齒,有些望而卻步。
    然而很快就有外地人走過來,買了兩顆蘋果糖並付賬,速度快到她懷疑這是不是商家的托。
    “怎麽了?”江源慎站在她身邊問。
    少女就像花田中盛開的純白木蓮,唯有透過燈籠的微弱光芒,在她滑嫩的皮膚上篩落光影。
    朝空搖杏抿起嘴,臉上露出的神情是肉眼可見的心疼。
    “太貴了”
    她苦笑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後退一步。
    “是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商販瞥了江源慎一眼。
    朝空搖杏的聲音如隔著一層水膜,迷迷糊糊的說:“就算是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可是要八百円”
    “因為是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商販說。
    “對不起。”
    朝空搖杏被商販一句話反駁的無地自容,想要拽著江源慎離開。
    江源慎立在原地,笑著對商販說:“那買一個好了。”
    “不是,很貴啊!你聽到了要八百円!和外麵差太多了!”
    朝空搖杏焦躁地抬起手,摁在江源慎的手臂上。
    “因為是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商販說。
    “所以隻買一個。”江源慎說。
    朝空搖杏看向江源慎,他的表情和商販一樣,在那裏露笑。
    她櫻桃般的小唇無奈地張開,歎了口氣——
    外麵小攤隻要300円的蘋果糖,在這裏竟然要800円。
    在祭典之類的場所,商販售賣的通常會比外頭高兩倍多,可哪怕知道自己被宰,還是會選擇去買。
    難道,這是類似於儀式一樣的東西?
    “真是的,說了不要買了,省出來的錢能買新鮮的蔬菜水果,再說了哪裏有蘋果賣這麽貴的,哪怕是從群馬縣來的也不行吧?黃蘋果就很好吃嗎?仔細想想我們很虧啊,江源你有好好聽我說話嗎?”
    江源慎沒理會朝空搖杏的牢騷,將已經買好的蘋果糖遞給她。
    “我們吃一個,這樣就不會虧了。”
    甜蜜的味道竄過鼻尖,風吹過浴衣的袖口,孩子們在麵前歡快跑過,世界美好的恐怖。
    朝空搖杏一下子繃緊臉,燈籠昏黃的光線從指縫間灑落,他清秀的側臉剪影,在光芒中熠熠生輝。
    “好”
    她小臉一紅,嘟囔著低下頭來,遮住鬢角的發絲,在臉上篩下一塊影子。
    ——他真的比小時候好看了許多,身邊的男孩子都在長大,為什麽唯獨他會這麽好看?
    眼前的蘋果糖,宛如一顆精致的魔法球。
    撕開透明的包裝袋,輕咬一口。
    覆裹在表麵的糖衣迸散,儲藏的甜蜜在唇舌間綻放,含在嘴裏的黃蘋果肉塊,蕩漾開的是淡淡的甘甜。
    朝空搖杏看著蘋果糖上的小小缺口,輕聲說:
    “皮挺脆的,”
    “因為是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江源慎好像是炫耀一般地笑著說。
    朝空搖杏靜靜地點頭,濃密的睫毛輕輕搖動著,將手裏的蘋果糖遞給江源慎。
    “怎麽了?”
    “給你吃吃從群馬縣來的黃蘋果。”
    她有些羞澀地笑著,如小鳥般微微歪著頭,指尖塗著水色的指甲油格外顯眼。
    江源慎也沒有客氣,直接拿過來,在另一邊咬下一口,比她咬的要大上一圈。
    “像糖葫蘆。”
    “是呢,但是這個黃蘋果比超市裏賣的好吃多了。”
    “可還是像糖葫蘆。”
    “但是它皮很脆呀,味道很清淡。”
    “閉上眼睛就是糖葫蘆。”
    “好掃興。”
    兩人將大大的蘋果糖輪流吃,在神社境內漫步行走著。
    一直到江源慎咬了一口,感覺不對勁。
    “等等這是什麽?蟲子!”
    “哈哈,你吃的部分是殘次品!”
    “什麽玩意?這是頭部嗎?!”
    “是能補充能量的蛋白質!”
    ◇
    嚼口的蝦子、脆嫩的烏賊、覆有美乃滋和橄欖油的蔬菜沙拉
    被薄薄的蛋餅仔細包裹著的醋飯,好吃到能緊緊揪住胸口
    還有鬆軟的康吉鰻、碎栗子
    咬下椎茸的瞬間,在嘴中爆出的美妙湯汁
    不知不覺中,江源慎和朝空搖杏認認真真吃起了祭典上的食物。
    因為比以往還貴上兩倍有餘,但又想現在就吃,兩人通常都是能一起吃的就買一份。
    小時候不敢向店家多拿一雙筷子,現在敢直接開口多拿一雙筷子。
    “這裏的刨冰怎麽樣?”
    “對我來說太甜了。”
    “那你還吃?”
    “錢都花了,當然要全部吃光。”
    兩人沿著一排排的攤位走,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掃江源慎前些時日的焦躁,水嫩皮膚承載著昏黃燈光,在她身上周圍染上光暈。
    “我們去玩會兒撈金魚吧?”朝空搖杏笑著說。
    江源慎說:“行,但如果撈到的話,你要負責養。”
    “好!”
    向攤位的老板付了六百円,拿到了四個撈網。
    朝空搖杏側身蹲下,捋起浴衣的袖子,眼中薄薄的水膜在水反射的燈光下一閃一閃。
    “不過我應該撈不上來了”
    她低喃細語,小心翼翼地把薄如蟬翼的網子放進水裏,屏息凝神,似乎害怕自己的呼吸吵到了金魚。
    江源慎低頭看向朝空搖杏,浴衣包裹著的玉體線條凜然,從脖頸沿著背部一路往下,是圓潤誘人的臀部曲線。
    ——真是長的越來越水靈,自己離開的時候,她還是一個瘦竹竿。
    一想到這裏,江源慎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蹲下身低聲說:
    “朝空,你的屁股什麽時候變成了蜜桃形的?”
    “——欸??!!”
    耳邊充滿惡作劇般的話語讓朝空搖杏全身一顫,沒入水中的網泛起波瀾,盆裏靜靜龕動的金魚一哄而散,有的直接撞破水中的撈網。
    “你、你、你說什麽???”朝空搖杏的耳朵都紅了,臉紅的像新綻的紅玫瑰。
    江源慎看著破掉的網,苦著臉說:“完了,一百五十円沒了。”
    “是、是你的問題吧?這不是我的錯!”朝空搖杏雙手放在身後捂住屁股。
    “你的技術還真差勁。”江源慎在旁笑她。
    “所以說我很久沒撈過了”朝空搖杏極其不愉快地嘟起嘴。
    “可是你的技術以前也很差勁。”
    “你別把那麽久的事情翻出來說!”
    少女氣衝衝,眉梢都在生氣,再次蹲下身來,抬眉紅著臉刻意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別再亂人心緒。
    江源慎默不作聲,十秒後,她的網又破了。
    “撈金魚是有技巧的,你看這網,紙黏上去的是表麵所以不容易破”
    江源慎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撈網。
    他的目光鎖定了一條尾鰭飄逸,遊姿優美的琉金。
    “左手先拿著碗等著,撈網要斜放進水裏,位置差不多的時候就立馬把魚撈起來”
    隻要技巧到位,撈出金魚並不是一件難事。
    一晃眼,江源慎的碗裏就有了一條紅色琉金。
    朝空搖杏的眼眸中呈現出孩童般的純真,她看著在碗裏遊蕩的琉金,發出由衷的感慨:
    “江源你抓魚好厲害,難道經常在東京下海嗎?”
    “我隻是撈個祭典的小金魚,這和下海有什麽關係”
    “我也試試。”
    朝空搖杏又拿起撈網,按照江源慎所說的,開始撈金魚。
    用和他一樣的技巧,撈到了體型差不多的紅色琉金。
    “天哪!我好強!”
    燈籠的光芒照映著朝空搖杏天真的臉龐。
    恰時,太鼓和竹條拍打的清脆聲響傳來,遊走於攤位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
    有人立馬掏出手機,開啟攝影模式,小孩在腰間囔囔,要騎在家長的脖頸上看。
    江源慎站起身來,發現一些穿著短罩衫的男子組成的隊伍,正扛著形似稻穗的竹竿踱步而來。
    每一個高達六米的竹竿上,都鑲掛著不下三十盞尚未點燃的天燈。
    他們一出場,整個神社境內倏然彌漫著沉重的氛圍,但僅限於島民之間。
    “我們正處在知鳥島的知鳥神社,您現在看見的是知鳥島一年一度的盛事采燈祭,也是讓遊客最為著迷之處”
    “據了解,每一個竹竿加上天燈,最大的重量達到了30公斤,如果沒有一定的技巧和勁道,是無法擔任擔任竿手這個職位的”
    “皇後會在知鳥神社內的展台點燃天燈,從目前的場景來看有不下二十五架木竿,預估放飛的天燈在七百五十盞左右”
    “每一盞天燈上都寫有在地震中遭遇不幸的逝者名字,因此在知鳥島島民眼裏,每一盞天燈都是獨一無二的”
    “當然最引人注意的,也便是引起巨大爭議的皇後,據了解,她由島上最美麗的少女擔任,傳言皇後是知鳥島的一切,能操縱生死、時間、讓人抵達過去和未來”
    “雖然我們無法靠近,但神職人員允許遊客在附近看她在露台放飛天燈的場景”
    “我們的入場是免費的,但也有近距離的付費觀賞席,每一個位置售價高達五萬日円,但很多人想近距離目睹皇後的容貌,這麽一想想五萬円確實物超所值”
    這時,在攤位上吃喝玩樂足夠的記者們開始火急火燎地工作,扛著攝影機的師父在一群和服中格外顯眼,嘴裏還在咀嚼著食物。
    江源慎倏然怔在原地,大腦如同被噴了一層擦不幹淨的油漬,過分龐大的情感不計後果地流淌進來,令人頭暈目眩。
    自己的妹妹,江源京子的燈籠也在竹竿上麵。
    可到底是哪一盞?這麽多盞天燈,靜海深月放飛的時候,到底能不能看見?
    隊伍在眼前穿行而過——
    “父父親?”
    這個時候,江源慎的耳邊聽到了夢囈般的低語。
    那是稍不留神,就會被風偷走的聲音。
    朝空搖杏整個人都呆呆地,睜大了雙眼看著進行的隊伍,她手裏抓著的,是在透明袋子裏遊動的兩條金魚。
    她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對勁,江源慎立刻將目光在隊伍內尋找著,很快,在隊伍的中間找到了一個看上去瘦弱的身影。
    朝空政宗穿著白色短罩山,正用雙手和雙臂死死地抓住竹竿,一步步地往前走去,和其他人比起來相當笨拙。
    他的身高差不多在一米七,可是在高聳的竹竿和三十盞天燈下,卻顯得那麽的矮小無力。
    “為什麽”朝空搖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恐,“為什麽現在要做這種事情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