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言葉的廢墟,女孩趕不上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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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源慎想大步跑過去,但在廢墟裏行走十分艱難。
    四處延伸的藤蔓,還有在地麵纏繞連接的野草,就連殘留在這裏的岩石碎塊,都變得極其鋒利。
    麵對「不知何時能讓她知道自己在這裏」的未知感,江源慎的心中如同懸著一把利刃,隨時會插入心髒。
    “搖杏!你不要動!我來找你——!”
    手腕和臉頰被割破數道傷痕,&nbp;雨水濺落在傷口會激發出灼熱的痛楚。
    朝空搖杏一副害怕的模樣坐在斷壁上,雙手緊緊握住手機,那道小小的亮光在頑強地抗拒著周圍的黑暗。
    江源慎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害怕那道亮光會消失,他的全身仿佛要失去了知覺,無視疼痛地往前行進。
    雙腿因為疲勞,&nbp;筋肉忍不住地開始抽動了。
    可內心的情緒無法平靜,江源慎忍著疼痛走路的怪異姿勢,&nbp;如同是在蔓延至腰部的大海裏行進。
    他張開嘴,沿著臉頰流淌而下的雨水進入嘴裏,恰好濕潤了幹燥的喉嚨。
    身體火熱得像在燃燒,連指尖都能感受到血液在湧動。
    遠方延伸的城鎮閃爍著燈光,那久山的知鳥神社也點起了燈。
    “搖杏”
    江源慎在距離她不到十米的位置喊出聲。
    行走過暗紅色紫草生長的野地,徘徊於廢墟,是否瞧見自己正在揮舞衣袖?
    朝空搖杏的背影顫抖了一下,視線從雨幕間透了過來。
    當注意到雨中泥濘不堪的人是江源慎時,纖瘦的雙臂撲簌簌地在發抖,濕潤的短發如水般流散。
    風兒吹過,搖曳著雨露與野草,&nbp;也搖曳著兩人的心。
    她烏溜溜的大眼睛淚光閃爍,宛如夜間的大海。
    “你你竟然有腳”
    聽著朝空搖杏那甜美不幹涉的話,&nbp;渾身乏力的江源慎頓時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和當初回到知鳥島一樣,&nbp;她的第一句話總是讓人莫名其妙。
    “如果不穿鞋過來,恐怕真的會沒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被雨水嗆的涕淚交加。
    朝空搖杏惴惴不安地抬起頭,戒慎般地喃喃張開。
    “是江江源”
    “是小慎。”
    江源慎明確說,卻讓朝空搖杏的胸口一緊,感覺停滯的東西一同從單薄的衣衫湧出。
    她緊緊咬住下唇,想強忍住哭泣,最終還是半哭著鼻子,肩膀在劇烈顫抖。
    “你你為什麽會找到這裏?”
    “難道這裏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嗎?”
    江源慎緩緩走近朝空搖杏,用可以感受彼此體溫的視線麵對麵,兩人的臉頰都被雨水打濕。
    “別靠近了,我其實一直沒原諒你”
    朝空搖杏低頭反抗的聲音回蕩在耳朵深處,江源慎回想起當初大地震後,沒有留下任何告別就離開的場景。
    此一瞬間,他便緘默無聲。
    “你不寂寞嗎?離開我不寂寞嗎?離開你我寂寞的不得了,媽媽不在後我隻有小慎你,我甚至真心覺得把家拋下也沒關係”
    朝空搖杏死死地抓住褲腳,嘴裏說的話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聽說你去了東京,就想好好讀書去東京見你,還有去看女兒節的巡遊是什麽,我根本就不想看什麽皇後巡遊,我隻是幻想入港的船隻下來的人會不會有你,一直留著短發也是害怕你記不起來,&nbp;奪走父親的皇後我為什麽要去看她的巡禮,&nbp;就連靜海也要奪走你,我不想成為我媽媽那樣淒慘的人啊,梓川叔叔也是一副為她拚命的樣子,為什麽你們都是這樣?從來沒有人為我考慮過”
    朝空搖杏已是聲淚俱下,那種如同窺視無底黑暗般的不安將江源慎包圍。
    他忽然發覺自己吐出的話語,是多麽的無力。
    “我和靜海沒發生任何越界的事情,我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謊言了。”
    體內宛如有一團刺蝟,笨拙地在四處亂撞,毫不留情。
    ——不然自己要怎麽做?自己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自己除了不告而別外,還有什麽錯嗎?
    朝空搖杏的心仿佛被人揪緊一般抽痛,小臉變得苦楚。
    “明明我和你一起出生在知鳥島,從小我就陪著你,但現在我意識到,你根本就沒有在看著我”
    “不是的”江源慎淬了口唾沫,雙手放鬆似地張開,“搖杏,我覺得你的話根本沒有意義。”
    “我就知道。”
    朝空搖杏從聲帶擠出的聲音聽上去分外委屈,那是混雜著自卑、嫉妒、占有欲,以及自尊心的複雜痛楚。
    在那瞬間,難以遏製的心緒從沉默的深淵慢慢往上浮起,江源慎帶著生氣又悲傷的目光凝視著她。
    “孤單一人很寂寞這種廉價的柔弱,真的很丟人。”
    犀利的責怪落入耳中,朝空搖杏的身體倏然一僵,握著手機的手異常用力。
    江源慎抹去臉上的水漬,帶著堅定的意誌說
    “你明明能有很多能做的,音樂,文學,藝術,服裝,計算機,醫療,金融,護士,美容,旅遊,傳媒,公務員,營養,律法,舞蹈,樂器”
    “將來還要去島內,九州,四國,北海道,本州,下麵還有福岡,宮崎,佐賀,長崎,熊本,鹿兒島,衝繩,高鬆,鳴門,鬆山,劄幌,函館,大阪,神戶,名古屋,橫濱,京都,東京”
    “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要去的地方,你如果就此拋棄了一定會後悔,不是隻有依靠人才能活下去,自己也能為了自己活下去。”
    “所以,搖杏你聽好了,別總是說為了我啊,你你個蠢貨!”
    宛如藏在記憶最深處重重上鎖的門被打開,裏麵的記憶越過心靈的堤防,身心的港口,猛烈湧出。
    江源慎說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然是泣不成聲。
    朝空搖杏不自覺地挺起腰肢,眼前的少年站在淺淺的青色影子裏,哪怕雨勢漸小,他身上的泥土依然刺眼。
    “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一陣鼻酸,熱氣堵住喉嚨,胸口苦悶的難受,
    “我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待在島上的,你在東京一定過的很快樂吧!你可以每天和好看的女生去玩,你根本無法想象我一個人在這裏過的什麽生活!”
    “你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啊”
    江源慎的情緒逐漸化為怒意,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淚水情不自禁地流淌而下,
    “我就不難受嗎!我真的很討厭你!為什麽要將我和你脆弱的前半生捆綁在一起!現在還要將不滿拋在我身上!對啊!難道我很喜歡大地震嗎!我妹妹就應該離開嗎!我就應該要繼續待在島上嗎!就因為我和你從小在一起就要一直向著你嗎!你這種做法不卑鄙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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