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在未來,誰又要被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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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層層疊疊的蟲鳴傳來,與夜的靜謐交融,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
    一直起立蹲伏的江源慎挺直酸痛的腰肢,抬頭望向天空,皎白之月在幽藍的蒼穹中高掛。
    兩人在水田裏又找了快三十分鍾,卻始終沒找到「藍色的肉饅頭」。
    似乎祭典上的事情在雙方心中留下痕跡,籠罩著他們的氣氛也逐漸抵達極限。
    就在江源慎想找個借口讓他先離開時,踏出腳步的他突然看見手機手電下,被照得蔥綠的稻根中間,有一個藍色的小物體。
    他俯身看去,撥開水稻,映入眼簾的正是黑澤憐愛扔出的藍色肉饅頭。
    ——她真的扔掉了啊
    江源慎的臉上情不自已地露出為難的苦笑,虧自己還安慰她可能隻是扔出去了一塊石頭。
    不過這麽看來,黑澤憐愛真的很生氣啊。
    “伊藤叔,我找到了!”他不禁對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伊藤潤大喊道。
    “真的?”
    伊藤潤站起身來,身上本是幹淨整潔的警服,已然沾上土漬。
    “對。”
    “給我看看,就是這麽一個小玩意?”
    “不然呢?”
    “我以為鑲了金子!最起碼也是銀子!”伊藤潤半開玩笑似地開口說,“行了,既然找到了就趕緊回去。”
    “好。”
    江源慎光著腳丫,躡手躡腳地從水田裏走上街道,
    伊藤潤拿著手電晃動的時候,沙沙作響的綠色在白熾光芒下不斷出現又消逝,每一株稻苗,都在光芒下驕傲地閃耀著。
    “哎呦,我已經很久沒有下田了,累啊。”
    伊藤潤的雙腳在田壟的水窪裏洗著,攪動的水卻愈發渾濁、發黃、絲毫不見幹淨。
    江源慎的手指摩挲著肉饅頭上如砂紙般的泥土。
    “伊藤叔,你能送我回家嗎?”
    “怎麽啦?你不敢回家?”伊藤潤的臉上是一副好笑的表情。
    “我不是想和叔您聊天嘛!別讓我說出來,怪害羞的。”
    “我們兩個人有年齡代溝能聊什麽?”他嘴上這麽說,但還是穿上涼鞋坐上自行車笑著說,“上來,一定要輕點!這自行車我用了五年了!”
    “好嘞!”
    他的自行車是一架隨處可見的女士自行車,看上去很舒服。
    江源慎坐了上去,一隻手抓住坐墊下的小鐵杆。
    銀白的月光灑在柏油路,到處都有蟲鳴,夜的氣息彌漫在空中,宛如編織成一個透明的網,將知鳥島的一切籠罩。
    “你還真厲害啊。”伊藤潤突然間這樣說。
    “什麽厲害?”
    “很多,反正比我家華堂厲害多了。”
    雖然不是很明白伊藤潤這番話的個中真意,可是聽起來莫名悲傷,江源慎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他在祭典上攔著他時的蒼白表情。
    ——厲害?什麽是厲害?到底要做什麽事情才能叫厲害?
    江源慎想到伊藤華堂還敢一如既往地找自己說話,也許,那也是某種形式上的「厲害」。
    在月光與黑夜相接的空間裏,江源慎呼出了一口夾雜著疲憊的氣息。
    “伊藤叔,華堂他什麽時候認識靜海同學的?”
    伊藤潤沉默了一會兒,吐出的話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似乎變得空蕩蕩的。
    “小時候他們就認識了,同一所小學。”
    “那估計和我不是同一所。”
    知鳥島上的小學不止一家,大廢墟裏就有一所小學,那是江源慎和江源京子一起讀過的學校。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回到從前,不讓華堂和皇後在同一個學校裏讀書啊”
    伊藤潤的歎息,如同琴鍵一般冰冷。
    江源慎猛然心顫了一下,含了一口氣忘記呼出,自行車變得搖搖晃晃,路邊的街燈如同閃爍的節點,時不時地照射在兩人身上。
    好像騎行了很長時間,可是回頭一看,那水田還在寂寞地待在視野裏,
    “為什麽?”江源慎忍不住問。
    “”伊藤潤喃喃細語般地說道,“我不像你們這些孩子有那麽多的學識,哪怕活了這麽久,見識也不見的有你們多。”
    “但我起碼知道,米飯和咖喱配在一起才是正餐!為什麽那麽多人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聽著他責備似的話語,江源慎很是驚訝,可是在身後看不清他的表情。
    江源慎很清楚,伊藤華堂對靜海深月的感情完全是單相思,皇後對待那些男生一如既往的不問世事,不卑不亢。
    再結合上梓川孝空、朝空政宗等人和上一任皇後發生的事情,相比之下顯得清醒的伊藤潤,想避免自己的孩子陷入其中。
    江源慎輕輕揉捏著藍色肉饅頭屏住了呼吸,大概是理解他的心情。
    “伊藤叔,我想再問你件事。”
    “什麽?”
    “靜海的母親,在大地震前是不是突然失蹤了一段時間?為什麽我查詢了報紙和網頁,都沒有關於失蹤的消息?”
    “”
    踩著腳踏車的伊藤潤驚訝地睜大眼睛,大概是對會問出這個問題的江源慎感到困惑。
    期待和不安交織在一起的感情,在內心深處盤旋著。
    伊藤潤仿佛要把這句話搪塞過去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有這回事,夜見她從始至終都在家裏,既然是沒有發生的事情,怎麽可能會出現在報紙上呢?”
    江源慎沉默不語,毫無疑問,眼前的伊藤潤是在說謊。
    他不知道自己得到了朝空政宗的錄音帶,或許他根本就不清楚有錄音帶這個東西。
    兩人之間忽然彌漫著沉重的氛圍,他都能察覺到自行車的速度快了不少,這個大人似乎也想逃開。
    “那時候各種謠言都有,江源你聽到的說不定隻是其中的一個謠言。”
    “是這樣嗎?”
    “嗯,畢竟你在叔叔我眼裏,還隻是個孩子。”
    眺眼望去,加茂湖的水麵,如同鏡子一般閃閃發光。
    鏈條在車輛下發出微弱的「哢嚓」聲,結束時,顯得意猶未盡。
    ◇
    黑澤憐愛從小就認為自己是天才。
    無論是小學還是中學,成績通知單上不是5就是優秀、a。
    出生在東京,和別的孩子不同,她的母親是東京權勢家族裏的掌上明珠,父親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
    周圍的孩子清一色的無趣,唯獨他與眾不同,各方麵都出色的令人感到詫異。
    甚至在家庭聚會上,一談起學校裏的狀況,黑澤憐愛總會想起那個在學校裏,像隻倉鼠跑步一樣,不斷在各個社團來回轉悠的少年。
    聊著聊著,母親便又和自己開始膩歪往事——
    “你爸在小田原長大,對我而言,小田原的全部就是他,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長相廝守的日日夜夜,偶爾一個人的日日夜夜,滿心滿腦都是他的日日夜夜,然後”
    “我知道我知道,老爸他大冬天淩晨去車站追你是吧?你說了好幾遍了,快膩死我了。”
    “有嗎?我以為就講了一次,但不管你聽了多少遍,都要好好聽我說。”
    “呃?故事是這樣的嗎?”父親總會錯愕地望向母親。
    “難道不是這樣的?嗯?”母親總是淡淡地吊起眉梢,最後的語氣詞完全是裸的警告。
    “對對,是這樣的,嗚哇,那天好冷啊~~~”
    父親每當這時總會抱著雙臂認慫,黑澤憐愛隻覺得不可思議,他在別人麵前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卻在母親麵前像個認錯的小孩。
    真羨慕,能把母親寵到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她性格的地步。
    東京的窗外,除了樓就是樓。
    知鳥島的窗外,碧藍天空,青綠農田,月潛藏在逶迤的雲,風躺進少女的呼吸。
    黑澤憐愛坐在椅子上,雙腳忍不住踩踏著地板,頭趴下枕進雙臂中,心情變得七零八碎。
    然後像平常一樣,想起那個人的眼睛、表情、語調、顯得亂糟糟的頭發。
    “媽我要堅持不下去了”
    “別哭了,黑澤同學。”
    傳來的是好似包容一切的溫柔聲音,讓黑澤憐愛的心如同熾熱的玻璃杯般,悄然融化。
    她猛然睜開雙眼,望向不知何時出現在班級上的江源慎。
    那雙迷人的雙眼一定經常眺望遠方,那雙眼睛總是清澈的,是她迄今為止見過最漂亮的眼睛。
    ——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他,才這樣覺得吧?
    宛如先前熱鬧非常的班級,在頃刻間變得空蕩蕩一般。
    “我還以為你哭了。”江源慎微微歪著頭,保持視線固定在她身上。
    纖長的睫毛下,是纏繞著光陰的眼睛。
    嫩滑的白皮膚,豔麗的櫻唇,不管怎麽看,都能感受到少女燕發出的美貌。
    黑澤憐愛一瞬間眯起眼睛,像是鬧別扭般地說
    “沒有人值得讓本小姐哭。”
    “喔,那你就是在睡覺咯?”江源慎的目光不知不覺向下,發現她的手指正輕輕扣著桌底。
    “關你什麽事,而且我還沒想見你。”從她櫻色的嘴唇中,流露出夾雜著真心話的碎碎念,“是現在不想”
    “別說這種不利於我們感情交流的話。”
    “誰想和你感情交流!”
    “誒?我以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誒。”
    富有光澤的黑色長發順著她臉的輪廓下垂,襯托出她的膚色之白。
    黑澤憐愛的眼瞳直直地盯著他,冷聲說“滾!”
    “真冷漠。”江源慎單手叉腰笑著說,“我說不定隻是順路過來呢。”
    “哦吼,難道是偶然?”黑澤憐愛雙手抱臂,露出生硬的笑容。
    “不清楚,說不定是命運。”
    聽著他像是要蒙混過關的話,黑澤憐愛架著雙腿,輕輕抿著嘴“哼。”
    冷不防的,江源慎取出了先前被她扔掉的藍色肉饅頭。
    “以後能不能不要扔掉?我找了很久。”
    黑澤憐愛望著他手心裏的小玩具,無意識間喉嚨微微顫動著,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愕。
    她抬起頭看著江源慎的臉,他正一副笑意,似乎在說「有沒有表示?」。
    黑澤憐愛深吸了口氣,圓潤的胸部微微挺起,黑發的長發也隨之搖晃著。
    在那片刻,江源慎總覺得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幾近讓大腦暈眩。
    混雜著揶揄的聲音,從黑澤憐愛的櫻色小嘴裏發出
    “嗬嗬,以為我這麽好騙?重新買了一個新的就能讓我開心?你可真會偷懶啊。”
    “新的?你笨蛋嗎開什麽玩笑?這玩意掉水田裏不知道浸泡了多久!我洗了一晚上都快掉色了,你和我說這是新買的?”
    “”黑澤憐愛終於是回過神來,臉頰如燃燒般發燙,“反正我才不信你有這個心”
    “誒~!你現在看見了。”江源慎堂而皇之地把小玩具放在桌麵上,指著上麵的痕跡說,“這上麵還有你的指痕。”
    黑澤憐愛的身體前傾,目光一直盯著上麵的指痕。
    漸漸的,她的視彷徨著,臉像煮章魚一樣變得通紅,是真的。
    “咳算了,我就勉強信你這一回。”
    江源慎看著眼前連耳朵都紅了的黑澤憐愛,故作可憐地說“我花了六個多小時找到的,你可別再扔了,晚上很可怕的。”
    “這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黑澤憐愛直接將小玩具捏在手心裏,心中湧現出名為「柔軟」的感性,
    “而且我也不想扔,事出有因,是你自己惹我生氣的。”
    明明是個小玩具,手心那冰冷且沉靜的輪廓,卻又散發出陣陣溫熱。
    她的埋怨語氣顯得幼稚,江源慎沒忍住嘴角帶笑“行行行,是我的錯,那我先走了,期中加油。”
    “喔”
    江源慎前腳剛走,一邊的同班女生就湊上來。
    “黑澤同學,江源同學他給了你什麽東西呀?”
    “哇?我還以為是什麽,原來隻是一個小玩具啊。”
    “我也有一個,但不是這樣的,這個太舊了”
    耳邊的碎語主動被黑澤憐愛屏蔽,她像是把黑暗中拾到的東西放在手心裏,探尋著它的真麵目一般——
    「無所謂,壞的也好,新的也好,奇形怪狀的也好,隻要還有心意,什麽都不在乎」
    ◇
    江源慎一走出黑澤憐愛的班級,像是時間安排的一樣,他看見了站在一邊的靜海深月。
    和往常一樣,她的容貌靚麗到不可思議,身上匯聚了太多人的目光。
    “你來了的話倒是說一聲啊?”
    “我怕打擾到你。”
    靜海深月嘴上冷靜地說著,撩撥著肩膀上的長發。
    “黑澤的話,估計要你自己去談。”
    “我已經猜到了,說回正事,放送部裏確實有一個人,你或許比較熟悉。”
    “我?”
    “朝空搖杏。”
    “據我了解,她唯一的親人最近在出海。”
    “是她的朋友瀧光尚子,她的父親在放送部工作。”
    靜海深月的表情裏卻有些苦澀,江源慎在那一刻不了解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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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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