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每個人都嘶喊,為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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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轉瞬即逝,甚至快的讓江源慎感到毛骨悚然。
    在課間他會和朝空搖杏等人閑聊,有時會和清水健等一些男生去打棒球。
    晚上回家會偶爾會黑澤憐愛通電話聊天,但聊的都是一些很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說是毫無營養的話題——
    比如如果肖邦還活著,他會受到世人敬仰嗎?她和肖邦相比,哪個人的鋼琴彈奏地更加美妙動人呢?
    “肖邦會更強吧,他可是公認的樂聖,不管在哪個時代。”
    “不可能,難道吸取了數百位鋼琴家經驗的我,會比不上一個百年前的人嗎?最重要的是,我是天才,而且就算我的天賦比不上他,但我後天的資源也不可能比他差。”
    “可是他從小就被逼著彈鋼琴,彈錯的時候還要被打耳光,你的父母不會打你吧?他很強喔。”
    “我沒被打是因為我沒錯,這也是我的厲害之處,而貝多芬被打了,這說明他有錯,所以貝多芬沒我厲害。”
    “是這樣證明的嗎?”
    “不是這樣證明的嗎?我現在就彈給你聽,不知道手機能不能聽清楚,伱給我說我和貝多芬哪個厲害。”
    不一會兒,黑澤憐愛的琴聲從手機的聽筒中流淌而出,她彈奏的是貝多芬的《幻想奏鳴曲》。
    江源慎躺在床上驚訝的不得了,自己明白她天資聰慧又富有膽識,可親耳聽見她演奏的琴聲宛如水晶般清澈,還是會大為感慨。
    那一刻,他的腦海中冒出很好笑的想法,如果肖邦生活在這個時代,說不定還真比不上黑澤憐愛。
    “哪個厲害?”
    “我覺得你厲害。”
    “我就說吧。”
    “但隻是我覺得。”
    “那就夠了,時間不早了,晚安。”
    “晚安。”
    江源慎無法形容這段時間的溫度,但循環往複的日常讓他感覺無比愉快,甚至在腦海中想讓這樣的生活永遠持續下去。
    然而,這種不溫不熱的日子也在不久之後迎來終結。
    正如船見明裏老師所說的那樣,月考將近,全體的社團會停止活動。
    而大廢墟的島民投票也提上日程,知鳥島到處都裝滿了蒲公英種子的渾圓絨毛,宛如小小的神樂鈴,蘊含著某種預感的聲音。
    仿佛隻要大聲呐喊,眼前安穩平和的絨毛便會在島上沸沸揚揚,視野中的一切都染成純白,光剩下孤零零的蒲公英草莖。
    6月28日,月考的第一天。
    早上,門鈴響了,江源慎擦拭著嘴唇的奶漬,打開了門。
    “我回來了。”
    江源慎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己還有一個被趕出島嶼,在東京生活了兩個月的養父。
    眼前的中年男子戴著漁夫帽和黑色墨鏡,白色短袖配灰色短褲。
    江源慎想起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書,裏麵的人物不會變老,格林童話風的家具和裝飾品總是毫無變化。
    但他比自己記憶中來的瘦小了些,臉頰變得消瘦,眼袋上是厚重的黑眼圈,同時好像舍棄了之前的輕浮作風,變成了留著一頭清爽短發的好男人。
    可總是帶著一副吊兒郎當的笑容,真讓人懷疑他的本性是否改變。
    這次他回來,是來記錄大廢墟開發投票的新聞。
    “沒表示?”梓川孝空一手握住行李箱把手,一手叉腰笑著。
    江源慎不太明白他的眼中潛藏著何種感情,也不明白這次他回來到底有沒有其他目的。
    自己也沒將靜海深月在幾天後要出島的事情告知他。
    “遠道而來辛苦了。”江源慎側開了個身位說,“路上沒被人打嗎?”
    “或許我太像一個隨處可見的旅客了,島民怎麽可能會打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梓川孝空一邊揶揄地說著,便把行李搬了進去。
    “你在東京做什麽?”江源慎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把行李箱搬上二樓房間。
    “以前的老東家收留了我,雖然現在的職位更像是打雜,但我也有空寫一些關於知鳥島皇後的新聞。”
    “我從沒看見。”
    “不止是你沒看見,大部分人都沒看見。”
    梓川孝空好像也有點因沒成效而不好意思,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說,
    “社長不同意我將寫的新聞放在自家報社上,說萬一出了社會問題要承擔責任,於是我自己創了個網站專門寫皇後的文章,不過沒有曝光率,說白了隻是在無病呻吟罷了,雖然偶爾有瀏覽量,但大家都認為是民俗故事並未在意。”
    他說起來這件事顯得有些靦腆,不過仔細想想倒也非常合理。
    江源慎單手插兜望著梓川孝空的背影,隻見他彎起腰說:
    “江源,我也必須要謝謝你,你能陪著她,我很高興。”
    聽到他這句話的瞬間,江源慎的眼簾微微下垂。
    自己並沒有真正陪著靜海深月,隻是偶爾會去音樂教室和她說話而已,充當一個不是朋友的角色。
    但至此一瞬間,江源慎又察覺到梓川孝空對靜海深月生活在知鳥島上深感內疚。
    梓川孝空見養子沉默不語,頓時伏下了臉,語氣消沉地說:
    “要是我和她們一樣有超能力就好了,但我隻是個凡人啊,你能理解我心中那份不上不下,找不到歸屬的感覺嗎?”
    江源慎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恐怕是在無盡憂愁的夜裏心力交瘁。
    站在原地看著他來回走動整理了好一會兒,江源慎才轉身下樓。
    又在樓下待了好一會兒,靜靜地聆聽著樓上傳來的腳步聲。
    今天,是羊雲輝映的大晴天,電車人聲鼎沸,「禁止旅客」入內的柵欄不知什麽時候起到處都是,在柏油路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
    鉛筆,在答題卡上唰唰地流動。
    碳素緊緊附著在草稿紙上的纖維,各種公式和推證呈現紙上。
    教室內被難以喘息的緘默支配,監考老師忽然使勁呼出一口氣,更是讓現場的緊張氣氛拉升高度。
    不過,這種情況很快迎來終結。
    時間來到考試結束的當天下午,各處都彌漫著終於解脫的氣氛,甚至還有蒙對題目而感到竊喜的人。
    但要和成績普通的學生產生共鳴,對於江源慎來說完全是在強人所難。
    女孩子們各自組成一個個小團體,男生們則不停地笑鬧,
    江源慎沒有多做停留,站起身,窗外幾許赤紅,他按照大家的約定,前往了廢棄鐵廠準備7月2日要做的事。
    來到那久山脈下的廢棄鐵廠,正蹲下身穿過柵欄時,突然聽見了一聲喊叫。
    江源慎回過神,望向了聲音的方向。
    是一隻毛發黝黑的貓,它的脖子上掛著小小的吊牌,還是小番茄外形的。
    它一看見江源慎便坐了下來,又發出了「喵~~」的奶叫聲,那雙布偶般的褐色眼珠凝視著他。
    江源慎打量著它脖子上掛著的小番茄吊牌,一下子就想到了這是誰的傑作。
    “好漂亮的貓。”
    耳邊又傳來聲音,側頭望去,是黑澤憐愛,她的手裏還牽著狗繩。
    她換下了白色水手服,穿著一件輕巧襯身的淡黃色連衣裙,圓潤的胸部下方係著一條緞帶。然而發出最醒目光芒的,是她的一襲黑長發。
    在往下看,柴火正要往前湊用鼻子嗅黑貓,但因為黑澤憐愛拉著,黑貓始終端莊地坐著無動於衷。
    “你來了?”
    “嗯。”黑澤憐愛勾勒出一道笑痕的凝眸深處,閃動著對嬌小之物的憐惜神色,“柴火的繩子先給我牽著。”
    “你要摸它?”江源慎老實地接過繩子,趁機大摸了幾把柴火的毛發。
    黑澤憐愛雙手沿著臀部的曲線捂住裙擺,夾緊雙腿蹲下身,
    江源慎有些錯愕地望著少女,萬萬沒想到,她的動作看上去莫名的澀情,可又有些純情,兩者竟然毫不衝突。
    黑澤憐愛往前走了幾步,沒有皮帶的高跟涼鞋發出清脆沁涼的聲響。
    她纖長的手指將臉頰的秀發攏到小巧的耳後,稍微縮了下肩膀,伸出手。
    “喵~~喵~~”
    她小聲模仿貓叫以求回應的姿態過於好笑,江源慎沒忍住說:“你覺得它聽得懂嗎?”
    黑澤憐愛吊起眉梢撇了她一眼,桃紅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險的弧度,又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說:
    “不然你過來給我叫,看它應不應你。”
    “與其叫不如給它東西吃。”江源慎說。
    “好像也是。”
    黑澤憐愛從連衣裙隱匿的裙兜裏取出一根寵物美味棒,準備撕開時看見了那小番茄吊牌,
    “它不是流浪貓?”
    “你才發現啊?”
    “主人一定不是好東西,讓它這麽亂跑。”
    “我記得柴火之前也被你搞丟了啊。”
    “你說什麽?”
    “沒、沒有我什麽都沒說。”
    “汪——!”
    黑澤憐愛臉上僵硬的笑容倏然收斂,還是撕開蟹味棒遞出去、
    掛著小番茄吊牌的貓步步挪上來,緊接著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唉,不如跟我好了,一輩子都吃有喝。”
    黑澤憐愛微微側著頭,一隻手剛想伸出去摸貓的頭,結果那貓突然炸毛,警告般地站起了身。
    “小心點,它不太友善。”
    貓咪的喉嚨發出「咕隆咕隆」的低鳴聲,江源慎立馬就想起來這隻貓是誰了。
    就是當天晚上,他送靜海深月回家時路上遇見的貓,當時靜海深月還埋怨說一碰它就要被撓。
    但萬萬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把這隻凶貓給馴服了,江源慎再次深感她的過人之處。
    黑澤憐愛被嚇地縮回了手臂,隨即眉頭一皺,美麗的雙眸正燃燒著被小東西反抗的怒火。
    “真沒得救!取悅不了人的貓活不了太長時間!”
    黑澤憐愛看上去非常生氣,狠狠地瞪著凶完就繼續埋頭吃蟹味棒的貓。
    緊接著,她直接貓口奪食。
    “不給不聽話的貓吃,不如給我的柴火。”
    黑澤憐愛見那貓抬起頭對著她喵喵叫,以為是對方在服軟,小臉竟頗有些得意,嘴角浮現透明的笑容,
    “現在道歉也沒用了,你一輩子也吃不到這麽好吃的蟹味棒了。”
    她轉過身,對著柴火微微招手,舔狗心領神會,牽著江源慎就往少女的裙邊跑。
    黑澤憐愛將蟹味棒湊到柴火的鼻子前,但始終控製著它嘴巴的距離,視線的餘光玩味般地看著貓的表情。
    “不給你,我就算不給你,現在知道後悔了?我告訴你,沒戲了。”
    “你和一隻貓計較這些”
    江源慎甚至都在懷疑她是不是指桑罵槐。
    “我給過它機會了,不珍惜是它自己的錯,等我狠下心來它才知道機會不可重來。”
    見她一臉高傲的模樣,江源慎沒忍住想挫挫她的威風。
    “它之前是一隻流浪貓,如果沒猜錯,這隻貓現在是靜海深月在養,她也被這隻貓撓了不少傷。”
    江源慎的話一下子讓剛才的氣氛煙消雲散,黑澤憐愛倏然吊起眉梢,二話不說就把蟹味棒往柴火的嘴裏塞。
    “哼,就覺得,怪不得一身反骨。”黑澤憐愛對著一隻貓露出冷笑。
    然而貓哪裏聽得懂人話,似乎是忘不掉蟹味棒的口感,它踏著貓步扭上來,蹲在黑澤憐愛的腳邊開始叫喚。
    它的聲音夾雜著焦躁和獨特的嬌弱,聽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黑澤憐愛原本不屑的表情,頃刻間在貓的叫聲下土崩瓦解,她抿著下唇別開臉,支支吾吾地說:
    “我都說沒有機會了,現在撒嬌也沒用。”
    她的話語殘留著幾份孩子氣的柔軟和倔強,但僅此而已,就足以讓江源慎不置可否地微笑。
    然而貓這動物真的很會利用可愛,叫的聲音更加顫動人心,黑澤憐愛的表情隨即又出現了變化,眉頭微皺,細致的睫毛上下顫動著,眼中是不加掩飾的迷人煙波。
    “算了,我心胸寬廣,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我警告你,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以後不可能有了!”
    她嘴上這麽說著,又從裙兜裏掏出本來是柴火的蟹味棒,撕開給靜海深月的貓吃。
    貓繼續低頭吃起來,黑澤憐愛以為沒問題伸出手去摸,卻又被貓喝了回去。
    它真的很不喜歡被人摸。
    “哼,別的貓改不了偷吃!你這隻貓是一點人情都不懂!如果你是人!我一定往你頭上來一拳!”
    她嘴上這麽說,但還是沒拿走蟹味棒。
    少女那副口嫌體正直的表現,江源慎隻是笑了笑,當做沒看見。
    結果黑澤憐愛卻發現了他在偷笑,微微眯起眼睛,嘟起下唇嬌聲嗬道:
    “在那邊笑個屁啊笑,小心我揍你!快點走了!”
    江源慎拉了拉臉皮,收斂起笑容。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