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您哪位啊?不明白我要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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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源慎很困惑地和靜海深月對上了視線,兩人之間仿佛突然築起了一堵透明的高牆,一言不發。
    過了會兒,他微微牽拉起嘴角,露出苦笑說:
    “靜海同學,你說什麽呢?這不是和你的目標背道而馳嗎?你想出島對吧?”
    靜海深月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鞋尖,用力地握緊裙擺。
    “我今後會放棄的東西有很多,多一個無關緊要。”
    和室內的燈籠散發出燭火的光芒,即使沒人在看,依舊在餘光中搖晃。
    她說完後便如死去了般寂靜,隻是以一定頻率眨巴著眼睛,時不時會凝望著榻榻米間的拚接處。
    江源慎的視線落在夜見尋栞懷裏的「雛人偶」身上,
    “我覺得靜海同學還是去島外看看好”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聲音,比平常窩囊好幾倍。
    正當夜見尋栞的臉上綻放笑容的時候,靜海深月卻不期然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幾乎是用盡全身的氣力把他往外拉。
    這舉動完全不像是她的風格,讓江源慎一時間愣住了,以至於跟著她的步伐走出狹窄沉悶的本殿。
    本殿內的人沒有絲毫攔阻。
    夏蟬在窗外唧唧鳴叫,天空變成了暗藍色的大海,將全世界淹沒。
    恰時,耳中聽見了本殿內傳來的聲音——
    「小慎,我在這裏等著伱」。
    那聲音始終紊繞在兩人的耳邊。
    等到了樓門,江源慎一臉疑惑地盯著她的背影,黑長發像是要把白色衣裙吞噬。
    “靜海同學?”
    “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好好思考要做什麽。”
    靜海深月清冷無比的聲音中夾雜著憎惡,那是與信念背道而馳的憎惡,讓江源慎困惑不已。
    她時至昨日都將自由標榜為第一,哪怕出現不如意的事情也絕不回溯,可即便如此也未曾有過半分後悔。
    江源慎總覺得是哪裏出了問題,可思緒的碎片東一片,西一塊地散落在腦海,哪怕試圖拾起碎片,也會如海沙般在指縫間悄無聲息地溜走。
    “不要在意太多,現在的科技很發達,哪怕利用現代科技,我也能知曉外麵的世界。”
    靜海深月以輕快的口吻下了結論,卻讓江源慎始終無法回應。
    他剛想停下腳步,她卻突然再次開口,
    “跟我離開這裏。”
    “為什麽?”
    “因為你大概無法保持冷靜。”靜海深月的聲線繃地死緊,語氣卻尤為真摯,逼得江源慎不得不正視。
    “”
    踏過樓門,走過悠長的參道,沿著石板階梯一路往下走,便能看見星光墜落的鎮落。
    正當江源慎不知該去何處時,靜海深月主動說道:
    “去我家待一晚。”
    “什麽?”
    他以為聽錯了。
    “去我家待一晚,睡一晚的意思。”
    江源慎盯著身邊的少女,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惶惶不安的感覺竄過背脊,但願是自己多慮。
    “你要囚禁我?”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將靜海深月往色情的方麵去想。
    靜海深月沒有回應,隻是在街道上往家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裙子就隨風翻飛。
    ◇
    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到靜海家,一樓的燈光分外明亮。
    “走。”
    靜海深月開門,江源慎則在身後跟著。
    緊接著,一直坐在沙發上的靜海雅人急忙起身,快步走上前看著她,嘴巴不斷開闔,卻一句話也不說出來。
    靜海深月停下腳步說:
    “母親在神社住一晚,明天就回來。”
    “”
    終於知曉了夜見尋栞的行蹤,靜海雅人宛如在風雨中搖曳的樹枝,輕飄飄地癱在沙發上,嘴裏不斷說著「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到江源慎跟著靜海深月上樓,他甚至都沒有在意江源慎的存在。
    “和江源你無關,其實我也想死在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你也不用自以為是的負擔太多。”
    靜海深月站在房間門前,話語化作冰冷的刀刃,刺穿了江源慎的胸膛。
    她走進房間,用空調遙控器打開冷氣,最後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書桌上的書,取出書簽看了起來。
    江源慎像個木頭一樣站在房間內,變得無事可做。
    因為地點特殊,沒事可做更讓他坐立難安,就算想要放空思考,可是少女房間特有的香氣,總是讓人無法集中精神。
    房間裏隻有一張椅子,少女的床坐也不是,讓江源慎直接在房間裏罰站。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前不久還在神社和神明交涉,現在又來到靜海深月的房間裏。
    靜海深月纖細白皙的腳指點住地麵,借力讓椅子轉過來:
    “江源同學,你不能坐下來?”
    江源慎看了看四周。
    “坐?哪兒?”
    盡管裝出了一副美發師的樣子和她開玩笑,但內心卻無比忐忑。
    她在燈光下的肌膚無比白皙,腰身的曲線,在白裙的緊密貼合下顯得莫名嫵媚。
    “我的床難道不行?”她顯得難以置信,表情中夾雜著極度的困惑。
    “”
    靜海深月都這麽說了,江源慎也不再矯情,直接坐在她的床上。
    “今天你睡在這裏也可以,明天我會給你帶飯。”她突然站起身開口說,“你好好休息。”
    江源慎已經不清楚她的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想法,隻敢在片言隻字中凝神感觸,坐在床上躊躇著想要一窺全貌。
    “我已經決定好了。”他決定不再拉扯。
    “你沒有決定好。”
    明明空氣是稍許甜膩,可卻在撩撥著江源慎的鼻尖。
    “靜海同學,為什麽你能代表我的想法?”
    靜海深月依舊麵無表情,從她的齒縫間,卻釋放出一抹幾不可聞、令人心焦的歎息。
    “我不想你因為我就做”
    “我不是因為你。”
    江源慎卻輕輕搖頭,口中說出的一字一句沉沒在空氣裏,
    “你或許誤會了什麽,我是為了京子,為了搖杏,哪怕沒有你,我也會答應去做。”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在地板上彈跳,讓靜海深月安靜地看著地上,仿佛是在逃避著什麽。
    她的手指用力抓住從袖口裸露出的手臂,透著粉紅色的指甲,在柔軟皮膚上留下彎月形的傷痕。
    她很清楚對於江源慎來說,回到過去的吸引力,比活在當下更具吸引力,可思考還是陷入了迷宮裏。
    從一開始,靜海深月就感覺在把江源慎往不好的方向帶,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摧毀他的人生。
    而現在發生的一切,無疑證明了她的擔憂。
    “可你將來不能再出島,這對你來說真的值得?”靜海深月咬緊下唇,纖長的睫毛上下震動。
    江源慎卻苦笑道:“不如說代價隻是不能出島,所以才值得。”
    聽他的語氣分外誠懇,讓靜海深月一時無語——
    怎麽辦,必須說點什麽才行,可是卻想不到該說什麽才好。
    “其實還是靜海同學你自己心裏過不去,你以為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被盯上,然後成為你的替代品。”
    “”
    “父母,子女,戀人,朋友,工作,又或者抽象的尊嚴、價值觀、正義與邪惡,我不管選擇什麽,都是個人自由的選擇,和你沒有關聯。”
    靜海深月不知該作何反應,他說的斷斷續續的話,狠狠撞擊自己的耳膜。
    最終,她的嘴巴仿佛尋求氧氣而微微開啟,哪怕房間裏開了冷氣,汗水依然將劉海濡濕。
    “但我覺得惡心,覺得自己很惡心——”
    “沒事的。”他說。
    靜海深月的喉頭微微震動,氣息裏夾雜的話語讓江源慎臉紅心跳:
    “可對你來說,其他人難道就都不重要嗎?”
    江源慎倏然啞然,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
    如果回到過去,黑澤憐愛,梓川孝空等人,他也不會再有交集,自己將一輩子留在知鳥島上。
    腦海中浮現出黑澤憐愛的高傲倩麗身影。
    ——這個時候她身在何方,又在做些什麽呢?
    “黑澤同學現在還在東京等你,你難道和她在一起不開心?”
    江源慎故作不在意地別開了臉,但其實隻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那張突然猶豫的表情。
    “我當然開心”
    “那她之後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你也無所謂了?”
    “”
    這句話無疑狠狠地刺穿了江源慎的心髒,鼻翼都微微抽搐了一下,黑澤憐愛和其他人在一起的畫麵,他簡直連想象都在抗拒。
    話很容易說出口,可極為重大的選擇真的被推到麵前時,它卻比想象中的更加寬廣深邃。
    如同瀨戶內海般,既有著美麗的風景,卻又充滿著湍急的暗流。
    而自己如同一艘小船,即將航駛過那片海洋,心中總會擔憂的不得了,就連呼出的氣息都在顫抖。
    一邊是江源京子和搖杏的過去,一邊是黑澤憐愛等人,過分龐大的信息和感情流淌進來,讓他頭暈目眩。
    靜海深月見他忽然變得沉默,原本淡漠的不安逐漸在心底一點一滴地消融。
    “早點休息。”
    她的聲音澄澈透亮,走出房間,輕輕地關上門,留江源慎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我要怎麽辦?
    他咬牙切齒地在心中大喊,可沒有聲音回應。
    無論何時都沒有答案,是因為自己一定會選擇去做。
    因為這是一次機會,而且說不定是唯一的機會能挽救京子,今後說不定就沒有了。
    可要是好好地麵對這件事,自己就會不願舍棄黑澤而無法前進。
    窗外,深夜的知鳥島萬籟俱寂,處處流露著寧和,然而卻讓江源慎極其心煩意亂。
    眺望出去,能窺見在黑夜中呈現一片暗色的加茂湖,他突然想到了夜見尋栞。
    夜見尋栞過去的所作,誠然和最終的做法相去甚遠,在神明看來,她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女人。
    可是夜見尋栞也是有所舍棄,有所選擇的人。
    更何況,在梓川孝空眼中,她隻是一個難以割舍的愛人,並無任何過錯。
    對江源慎而言,自己也終究被夜見尋栞最後的自私所拯救。
    ◇
    夏日的夜晚,空氣中飄蕩著恬謐,宛如是高腳杯的上層清液,清瑩甜膩。
    通透的月光灑落在少女淡藍色胸罩和黑色內褲上,白皙長腿和纖細腰肢,美如春風楊柳。
    她的身材嫵媚,窗外攜著花園木蘭花的風兒,輕輕吹起她柔亮的黑色長發。
    “好無聊”
    黑澤憐愛的櫻色雙唇微微啟闔,出浴不久,耳根和小臉蛋還是紅的。
    她連睡衣都懶得穿,直接撲倒在大床上,感覺身體都要被柔軟的床吃掉。
    自從和江源慎分開後,黑澤憐愛怕自己變成沙子,隨著時間的流逝,身影在他的腦海中不斷下落,一去不返。
    甚至每晚都會做一些虛無縹緲的夢。
    黑澤憐愛蜷縮在床上,突然想到那家夥此刻是在做些什麽呢?
    這麽說來
    她白裏透紅的長腿輕輕拍打著被褥,柔順的黑發從纖細的肩膀,垂下到胸前的柔白溝壑中。
    打開手機,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依舊沒有他發來的信息。
    黑澤憐愛翻了個身,高高地舉起手機,手指停留在「江源慎」一欄上,點進去輸入——
    「你什麽時候還我錢?」
    ——我怎麽會注意這點小錢?被他瞧不起還以為我小氣。
    刪掉。
    「喂,你準備考哪裏的大學?我準備去法政大。」
    ——這不是想讓他和我考同樣的大學嗎?太做作了!搞得像我非跟他不可一樣!
    刪掉。
    「海豚吐水jpg」
    ——沒事單單發一個表情過去做什麽?蠢死了!
    刪掉。
    在對話欄裏刪了又寫,最後索性將手機扔到一邊,又氣又惱火地把頭埋進枕頭裏。
    呼吸越喘,怒火越重——
    「這家夥為什麽不主動點!那天我確實很強硬!但應該很讓人難以忘懷才對!但為什麽過了這些天還不趕緊聯係我!
    難道就不能像電視劇裏的渣男一樣!每日每夜地打電話過來纏著我!說不定我就心一軟了!
    太生氣了!鄉下人真是沒點自覺!不知道本小姐需要哄的嗎!
    您是多耿直啊?本小姐說不想見你,你就不發消息了?
    本小姐讓你一輩子別來找我,你也一輩子不來找我了?」
    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氣到想立馬坐直升機到知鳥島,給那個家夥一巴掌,然後再飛回來。
    最後,獨自生悶氣的黑澤憐愛橫躺在床上,烏黑的長發在潔白的枕頭上散開,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當她的心情好不容易舒緩下來時,側目看向桌麵上用玻璃罩起來的小物件後,又開始生悶氣。
    在小玻璃罩裏的,是一個藍色的饅頭。
    那玩意是矽膠材質,黑澤憐愛第二天去吹風的時候,發現它一直飄在水麵上,和一堆垃圾在一起。
    越看越紮眼,惹得她實在忍不住,就花了點錢請人撈了上來。
    就在想著這玩意兒絕對不能被他看見的時候,被扔在一邊的手機,傳來鈴聲。
    黑澤憐愛拿起手機,本以為是家人,結果映入眼簾的,是令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江源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