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夜血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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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嘩啦啦,啪——嘩啦啦……
清澈的浪一層又一層地拍打著礁石,一顆顆泛白的小珠花活躍彈起,繼而再投入海水的懷抱。調皮,卻樂此不疲。
青綠的島很是安寧,隔絕世俗喧鬧般的寧和,沒有喧囂、沒有紛爭、更沒有貴賤之分,留下的是淳樸、祥和,與沁人心脾的美景。
如此寧靜的世外桃源世間難求,很適合作為看破紅塵之士的隱居寶地,然而這股寧靜不過是掩飾的迷霧。
山洞中的某間地牢,姿容秀美的少女正閉目而眠,順暢的呼吸看似沒什麽大礙,殊不知她已睡了一天一夜。旁人若見了會以為她的心足夠寬、足夠大,身處險境居然還能睡得這般安穩,卻無法體會她融合記憶的吃力。
另一間相隔不遠的牢房則關押著俊秀的少年,漂亮的眸清澈無塵,還有幾分大人的成熟。身上的穿著正如沉睡的少女一般,皺褶淩亂,粘了不少塵灰,唯有仔細觸摸衣服的料子才能辨別其珍貴。
兩個人渾身髒兮兮的模樣,從頭到腳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副灰頭土臉、活脫脫的乞丐樣兒,誰也無法將他們跟“主子”二字掛鉤到一起。
少年此時的心情簡直可謂:無比鬱悶!此次奉皇命出征剿匪,天曉得那個可恨的三皇子居然在他身邊安插細作,趁他孤身出營查探敵情之時擺他一道,若非他的命夠硬,現在的他就不單單是由於毒藥的副作用被毒啞了嗓子、修為盡失而已,而是一具死屍了,甚至是屍骨無存。
賀蘭璃辰百思不得其解:三皇子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不知道我隻是個區區的世子嗎?一個無權無勢無黨派、成日在外閑遊、對他奪位之途構不成任何威脅的世子!況且也沒跟他結過梁子吧?
此次出遠門以為本人樂意呀!還不是皇帝突發奇想,說什麽剿匪屢屢失敗是因為出征的將領太過正兒八經,所以才容易著了敵人的道。反之,你這個向來不問朝政、閑遊散漫的主兒反倒能歪打正著把賊窩給端了。
賀蘭璃辰被抓的這幾天,胸口憋著口氣提不上來,心裏大喊無數遍:豈有此理!
正煩悶時,洞內不遠的牢房傳來靈力的波動,澄澈而磅礴,少年清楚地確定這位置正是關押少女的牢房,且裏頭除她之外再無旁人。相隔不遠終究隔著厚實的石壁,未能瞧見側躺的少女身上浮現出緋紅蝶翼虛影。
少女昏迷的緣由他自當知曉,無奈他修為盡失,眼下連個小小的破牢房都踏不出去,又何況是把那些殘暴不仁的敗類全部捉拿。憑他的修為,這夥兒匪賊全是些不入眼的跳梁小醜。
可惜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不過沒事,血脈覺醒的少女蘇醒後定會好好招呼他們,讓他們深深刻刻地體會到何為因果報應。
良久,沉寂如植物人的少女總算有了點起色,眉頭微皺,顯然沉浸在噩夢之中。宮琬霜遭遇此劫怨不得別人,隻怪自己識人不清。
自打她與柳琴馡那個死女人相識的第一天起就從未放鬆過分毫,幾年的相處見她確實安分守己的份上勉強鬆懈了一絲絲。然而這不起眼的一絲絲卻要了她的命,同時還搭上不少與她同生共死的屬下。
那一夜的月牙格外明亮美麗,銀白的光芒輕輕灑下,鋪滿了整片海域,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的豪艇仿佛飄浮在天際銀河之上。
浪漫祥和的畫麵,鹹鹹的海風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難得空閑航海出遊,宮琬霜本欲給自己和手下們放鬆身心,可眼皮老是跳個不停,在她遣散手下們下船之後,柳琴馡終於露出真麵目。整艘遊艇的食物都被下了毒,宮琬霜更是得到了特別的優待,柳琴馡竟然對她同時用了七八種毒藥。
如果這些毒藥能令她當場斃命,她反倒開心了,死前能少吃點苦。柳琴馡潛藏至今豈能讓她如意?除了要她飽受折磨之外,額外承受被許多男人歡好的痛楚,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身敗名裂!
甲板上,宮琬霜牢牢抓緊欄杆,吃力地支撐癱軟的軀體,死死瞪向柳琴馡:“為什麽!”她大吼,更不懂,自認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柳琴馡的事情。
柳琴馡冷冽一笑,眼裏盡是殺人的怨毒:“奪愛之仇!”
奪愛?宮琬霜很是莫名,她有瞧上的男人嗎?怎麽從沒聽過?罷了,她懶得追究,隻需明白麵前又多了個瘋婆娘就對了。
媚豔的唇一啟一合,吐出的每個字音恍若紮心的冷刀:“你的手下可真耐打,中了毒還能一挑三,幹掉他們可費了不少力氣。”言下之意,現在整艘船都掌控在柳琴馡的手中,宮琬霜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後麵的交給你們嘍。”柳琴馡篤定扔下一句,心滿意足地背身離去。高跟鞋清晰踩出優雅而有節奏的腳步聲,其主人嬌媚的臉上寫滿了大功告成的愉悅,好似已經看到宮琬霜可悲又可笑的慘烈下場。
宮琬霜冷冷掃了眼留下的八個壯漢,一個個頂著淫邪的嘴臉緩步朝她靠近。
出於自己曾是人體試驗品的體質,誰知道會不會影響下一代,所以她沒打算結婚生子,反正她一介女流,傳宗接代又不是她的重擔,幹脆更無需看重那些。如今開放的年代你情我願的事見多不怪,但仍舊過不了自己心裏被惡心的坎兒。
此刻勢單力薄的宮琬霜有那麽一瞬得感謝覆滅的科研所,讓她獲得特殊能力。
宮琬霜一動不動,虛弱地立在原地,她的力氣確實所剩無幾,可不代表她甘願束手就擒。她尚有餘力硬撐,並非藥物的毒性不夠,而是她自己研習毒術,刻意使自己的身體有抗毒性,唯有自己無懈可擊,方可更好地保護屬下。
安靜立於原地的宮琬霜在八個壯漢眼裏早已淪為待宰的羔羊,殊不知她正緊握著掩藏的匕首,等待時機。作為首領的她豈會讓自己輕易被殺?那樣的話,她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三、二、一,“嚦”銳音響起的刹那,銀光刺目,血花飛灑,鮮紅染上每個壯漢的皮膚。
時間仿佛在那一瞬凝固,八名壯漢定在原地,不再靠近半步,意識陷入一片混沌,凝滯的表情下一秒變得僵硬、呆滯,最後如勾魂一般不再有任何表情,隻是一個會呼吸有心跳的人偶。
沒錯,這便是宮琬霜的特殊異能——音控,通過聲波使敵人喪失意識,並以此操縱對方的行為。宮琬霜一向不做無把握之事,即刻向受控的人偶發令:“把你們鮮血拋灑給船上的每一個人,全力追殺柳琴馡,違令者殺無赦!”
柳琴馡或許知道宮琬霜是個卑賤的人體試驗品,擁有異能,亦知她毒術造詣之深,卻不知曉她私底下會淬煉自身血液,故此,宮琬霜的血本身亦是毒藥,粘上皮膚後,毒性則透過毛孔迅速滲入對方體內。
很快,本該豪華歡樂的遊艇轉瞬成為染滿血色的幽魂船。宮琬霜在割傷臂腕把鮮血拋灑給八個壯漢時也將所中之毒一並贈與了他們,其血沾者必死,所以今晚不會有任何一個幸存者,也包括柳琴馡。
宮琬霜的力氣早就流逝殆盡,最後撐著她走到柳琴馡麵前的是她的執念。船內的角角落落飄散著濃烈的血腥味,毒素隨之彌散開來。吸入毒害氣體的柳琴馡打死也料不到竟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居然也要飽受自己所下之藥的痛楚。
逃上甲板試圖緩解藥力的柳琴馡終究仍終結在宮琬霜冰冷的刀下。那一刀不止要了柳琴馡的命,同時徹底斬斷彼此的友情。宮琬霜發誓:如有來世,再不會與柳琴馡有半點情分!
閉目前,唇角勾起一抹慶幸的微笑,慶幸自己遣走得力手下處理集團的突發狀況,才沒有與她赴死;慶幸她早已安排好事務,以至於他們不會因自己亂成一團糟。
好似過了漫長的時間,宮琬霜竟看到一個與自己及其相似的人,又或者說是另一個自己,兩者性情、脾氣、思維邏輯簡直如出一轍,由此雙方的記憶融合得非常好。
記憶中的另一個自己與宮琬霜同名,隻不過姓氏多了個字——宮孫。宮孫琬霜乃泓淵國煦國公之女,三歲時其父宮孫頤支持先皇帝推持新政、廢除舊製、奴籍,結果慘遭保守派聯手滅門。先皇帝出於君臣之誼與愧疚,特賜封宮孫琬霜為郡主,並與其表姑妙磬接到宮中照料。
七年的皇宮生活見慣了爾虞我詐,愈發厭惡宮中的拘束,欲尋機混出皇宮。未料及老天倒挺照顧她的,婢女菁兒仗著自己容貌、身形與其九分相似大膽一博,於宮孫琬霜十歲生辰之日對其暗下毒手,來個偷龍轉鳳,取而代之。
幸虧宮孫琬霜有修為傍身,再有為防患意外事先服用過解毒丸才保住小命。哪知遭到毒害的她先被當成死了的婢女扔出宮外,醒來時則落在奴隸販子手裏,接著又戲劇化碰上強盜打劫。男的被捉起來給他們玩人獸搏殺遊戲,死狀慘不忍睹;女的被捉後自然淪為踐踏玩弄的妓子。
宮孫琬霜在一眾女奴中姿貌上乘,豈能幸免?宮孫琬霜不甘就範,奮力一腳直踹賊王的命根,一個沒站穩,腦袋好巧不巧撞上了石壁,暈了過去。
由此可見宮孫琬霜嚴重缺乏實戰經驗。當然,這也是宮孫琬霜為何昏迷在賊窩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