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霜舞斬塵 第三十二章 認親奉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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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夫人本以為這下弄不死舞卿霜也能壓下她的氣焰,偏偏老天爺今日就不如她的願。聽令前來的侍衛見到舞卿霜的第一眼便認了出來,當即嚇得“咚咚咚”跪地求饒。
    “陛下饒命啊,下官有罪,下官知錯了,下官再也不敢了,下官求陛下恕罪。”
    “陛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陛下饒過小的一條狗命回家養活一家老小,小的求陛下恕罪。”
    “陛下,小的尚未娶親,家裏一脈單傳,求陛下恕罪。”
    侍衛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跟落難災民有的一拚。那反應著實嚇得令人一鈍,搞不清狀況,什麽跟什麽呀?
    皇帝好奇問道:“你們犯什麽事啦?”
    哭求聲戛然而止,侍衛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幹瞪眼半天搖搖頭統一回答:“下官不知。”
    “噗”皇帝差點噴血暈過去,手掌猛一拍桌:“混賬,沒犯事認什麽罪,存心添亂是不是!”
    侍衛如實回道:“難道陛下找這位姑娘來不是要責罰下官?”
    皇帝瞪大眼睛看著下方驚慌失措的侍衛猛吸一口氣,誰可以給他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情況?發生了什麽事?
    望著皇帝仿佛塗過漿糊的臉,薑副將硬著頭皮走到中間恭敬行禮。“啟稟陛下,臣請問陛下是否還記得七年前昌州剿匪一事?”
    昌州圍剿海賊,陸巋領軍凱旋而歸,這事於七年前傳得沸沸揚揚家喻戶曉。剿匪年年有,手殘腳殘獨眼龍、喊冤叫屈不稀奇,稀罕的是那次押送回來的匪賊裏好些個閹成了太監,武功全廢。另外,據說回來的軍隊裏也有百餘號軍官因為行為不檢違反軍紀,在外麵玩女人不知道隱秘點,明目張膽的,結果被上級抓了個現行,同樣閹成太監打折腿,不過軍官的情況要好些,養傷三個多月總算能下床了。
    薑將軍用當年舞卿霜編好的瞎話搪塞了悠悠眾口卻沒能瞞過皇帝的火眼金睛,最後私底下和盤托出。當時除了知曉真相的皇帝,很多人也在納悶,天底下誰有那麽大的手筆?
    正因為那次剿匪龍顏大悅,許多將士因此得到提拔,有的升官有的編入更好的軍隊,其中也有提攜編入大內侍衛的,唯獨陸巋象征性的賞了點東西。
    舞卿霜沒想到花費腦子咬文嚼字還不及薑副將的一句提點,唱活了一出“殺雞儆猴”。眾人的眼中哪裏還敢有輕蔑和算計,已然變成懼怕殺人魔的目光,後背隻覺涼嗖嗖的。
    提親,誰還敢呀?除非他男人當膩了。接著輪到魏華禎受到怪異的目光,如同在問“你還是正常的男人嗎”?
    魏華禎頓覺壓力山大,想到可以省去麻煩便選擇硬扛了。
    “沒你們的事了,下去吧。”皇帝揮了揮手,眾侍衛會意,你攙著我我扶著你勉強支起軟到顫抖的兩條腿,身形一會兒高一會兒矮抖抖晃晃地退下了。別扭的走姿特別的滑稽,逗得人想笑。
    皇帝頭頂一片黑線,就這模樣一時半會兒別指望他們能拿人了。
    “齊夫人,皇後尚未發話,你一個區區一品誥命夫人卻在這裏發號施令,是想越俎代庖嗎?”舞卿霜厲聲問責,氣魄不輸於在場任何一位夫人。
    “卿霜,你住口,她好歹是你嫡母!”齊誌方起身喝止。
    舞卿霜一改嬉笑之顏,換上肅穆之態:“齊將軍沒聽懂我講的話嗎?整個將軍府我都不認,何況她一個區區主母?至於你這個生父我一樣不會認,因為你不配,更配不上生母。”
    齊誌方自知有愧,還是忍不住追問:“你娘和妙馨,她們還好嗎?”
    “死了,都死了。”舞卿霜如實告知。
    齊誌方不敢置信地盯著她,流露的眼神分明是不相信,猜想是嵐汐與舞卿霜母女倆不願原諒自己於是刻意編謊言騙他,好斷了他的念想。
    舞卿霜看懂他的心思,道:“生母為養父殉情了,妙馨姨舊傷未愈再添新傷,苦撐七年壽元耗盡而亡。”
    為養父殉情?齊誌方的臉又青又綠,心裏極不是滋味,已然顧不得什麽顏麵。“你娘改嫁了?”
    舞卿霜耐心地有問必答。“生母從未與你成親,何來改嫁之說。我的父親唯獨養父一人。”
    齊大將軍不顧顏麵在大庭廣眾之下教訓自己的一雙兒女,對私生女問這問那打探外麵的野女人,是要將自己的女兒置於何地。禮部尚書閔大人終於安耐不住,起身責罵舞卿霜大逆不道,無視倫理綱常,違背道德倫常認賊作父,無情無義的野丫頭。
    舞卿霜不甘示弱,反斥閔大人胡攪蠻纏。她從小到大從未吃過齊誌方一粒米、喝過他一滴水、用過他一文錢,作為生父留給自己的隻有麻煩,平均每年春夏秋冬四次的追殺!既然對方不想要臉,她不介意把齷齪事全抖出來。
    閔大人為了女兒哪肯輕易罷休,不惜唾罵舞卿霜生母不知廉恥,汙蔑其養父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勾引有夫之婦。
    舞卿霜不會讓他得逞,不介意告訴所有人生母屢次想要墮胎全是被養父與妙馨姨攔下的,生母是他唯一的摯愛、唯一的妻子,身側從未有過其他女人,成婚三年與生母相敬如賓從未染指半分,哪怕喝醉了酒也不曾有任何逾越。
    至於她這個女兒,生母一直不待見,外人隻當是生養時痛苦難耐所以放任不管,唯獨妙馨姨知曉其根源。養父則不同,噓寒問暖待她如親生女兒,上至達官顯貴下至百姓奴仆,在他生前的三年裏,成千上萬雙眼睛都見證了我是他寵愛到如珠如寶的嫡女,包括生母的名節也保護得非常好。
    反之再看齊誌方這個生父,真是強烈的對比和諷刺。對舞卿霜來說為男人殉情是件很傻的事,但為了像養父那般的皎皎君子,傻得值!
    閔大人為了老臉繼續狡辯,生父就是生父,容不得舞卿霜放肆。
    舞卿霜笑得妖冶、笑得瘋狂,用最放肆的言論打懵閔大人的臉。“如果上天注定我必須由生母所生,生母為何不能換個男人非得與他配種!”
    配……眾人實在講不出這個詞,嬰兒好歹也是人,你當養牲畜呐!
    再不待見生父也不用這般講話吧。孔大人仗義道:“舞姑娘,你說的那是人話嘛!”
    舞卿霜則一句頂回去:“齊將軍霸女逼婚做的又豈是人事?孔大人若是有空不妨先教會他如何做人事,再來勸我如何說人話吧。”
    孔大人吃癟,無人再敢湊上去與舞卿霜辯駁,誰叫齊將軍理虧呢,怨不得旁人。
    舞卿霜之前對齊誌方稍作試探,看看是否有滅殺的必要。可惜,閔氏父女偏要衝上來作死,她就沒必要再留臉麵了。“齊夫人可知為何府上的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背後的母族勢力相繼倒台,唯獨三夫人沒有半點折損?”
    齊夫人瞪大眼睛震驚地盯向她:“你什麽意思?”
    舞卿霜放慢語調耐心而邪魅地道:“因為她們與你一樣都認為生母一屍兩命,我胎死腹中是一件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於是呢,我就把這件非常非常正常的事全部還給了你們。怎麽樣,這份見麵禮夠不夠豐厚?夠不夠驚喜?”
    森寒的言語掀起一股刺骨的陰冷,今晚好戲一出接著一出,實在看得心累啊!舉杯亦或夾菜的手抖得提不起勁。
    齊夫人大駭,直勾勾地盯著她,頭腦一片空白,喉嚨裏都忘了該如何發音。
    舞卿霜對齊夫人顫栗的姿態非常滿意,好心解惑道:“因為三夫人傻唄,不及你們聰慧,所以傻人有傻福嘍。”
    可怕,太可怕了!閔大人並未與舞卿霜對視,光聽她嘴唇啟啟合合吐露的字字句句就感覺有把冰冷的利劍架在自己的頸脖,仿佛下一瞬就會要了她的命,呆立原地涼透了渾身的血,天知道她為了女兒背地裏做過些什麽。
    蔡相與齊誌方是姻親,將軍府的事有所耳聞,據說那三位夫人倒台的不光隻有娘家,其餘幾族也未能幸免,假若今時不將此女降服他日必留禍患!兒子求婚之路堵死,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啟稟陛下,此女謀害朝廷命官意圖禍亂我朝綱紀,其罪當誅!”
    蔡相不知自己剛冒泡便戳中舞卿霜的笑點。“哈哈哈哈哈哈,蔡左相,你幹嘛這麽心急呀,我還沒點你的名呢!”
    蔡相心頭猛跳,難道我思慮的竟早已被那丫頭看穿?
    沒錯,蔡相權傾朝野或多或少仰仗著齊大將軍的地位,嫁入女兒後多少利用過五位夫人背後的母族勢力。這些舞卿霜早已了然。
    舞卿霜果真沒有令他失望,不,應該說她道出的原委沒有令皇帝皇後失望。安陵國眙寧縣常年水患不止,看似天災實為。當地巡撫遇一妖道招邪祟作亂,然後借治水的由頭對上盤剝賑災錢款,對下斂取民脂民膏,二者在中間發國難財。
    水患常年不見起色皇帝難免發愁,派人明察暗訪多次無果。結果可想而知,無非收買或遇害。偏生這次不同撞上了煞星,不單消除水患並且把眙寧縣巡撫的老底掀了個底朝天。原來那巡撫是蔡相的旁支,而鬧災的地方恰好就是贈與舞卿霜筆墨硯台的老板的鄉下老家。
    說到此處,這樁貪墨案對皇帝而言堪稱一份大大的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