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王、獨孤皇後、三皇子，還有那逆女，哪一個把朕放在了眼裏？！”
    李隆烈說話的時候麵無表情，仿佛在訴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陸雲沒有接過這個話茬，任憑李隆烈自顧自地說道。
    他就像嘮著家常一樣說著各種能讓一個天子顏麵掃地的事情。
    “陛下。”這個時候，陸雲開口了。
    “不要說這些東西，以免隔牆有耳，有損皇帝英明！”
    “嗬嗬，英明……”李隆烈自嘲道：“你覺得朕這個皇帝當的還有英明嗎？”
    “更何況！”
    隨後，他話鋒一轉：“這周圍沒有人，隻有風而已。”
    陸雲幽幽道：“臣記得一句話，不要把秘密告訴風，因為它會吹向整片森林。”
    “風？”
    李隆烈微微一笑，抬頭望了望天：“有氣運金龍在，就算是無孔不入的風，也帶不走任何東西。”
    見李隆烈如此篤定，陸雲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麽。
    眼前這位華而不實的大乾天子恐怕還不明白，他所倚仗的氣運金龍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被人滲透了。
    其中，就包括陸雲他自己。
    “朕今天邀你前來說了這麽多，你應該多多少少明白一些朕的意思了。”
    李隆烈隨意地用筷子夾著碗裏的菜，邊吃邊說道。
    那閑淡舒適的樣子真像是兩個忘年交在拉著家常。
    “臣明白。”陸雲飲了一口酒。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在大乾天子李隆烈的麵前已經不再開始自稱“小的”，而是“臣”。
    “臣必將恪守自己的準則，謹記為官之道，守衛大乾一方安寧！”
    陸雲站起身，拱了拱手道：“請陛下放心，臣必將大公無私！”
    李隆烈看著陸雲，眼神中有心痛，有欣慰，他點了點頭，緩緩道：“好！”
    “吃菜吃菜！”
    菜過五味之後，陸雲起身告辭。
    李隆烈看著他消失的背影，久久地默然不語。
    “陛下。”
    劉安喜出現在李隆烈的身後，心疼地看著麵前這位天子。
    他的雙鬢比起以往，斑白的部分變得更多了。
    “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陛下！難道說，一丁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嗎？陛下！”
    聽到這話，李隆烈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直到此時此刻，直到陸雲離開，他才能在這位從小陪伴他長大的劉伴伴麵前流露出真情實感。
    “唉……”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隻能化為一聲悠長的歎息。
    京師義莊。
    陸雲離開皇城之後的第一站就來到了這裏。
    “見過陸公公。”
    負責屍檢的仵作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隨後掀開了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一張異常蒼白的臉龐出現在了陸雲的眼前。
    王七就這麽靜靜地躺在這裏，雙眼睜開，渾濁異常。
    其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
    即便已經離開了這麽久，胸中的一口鬱結之氣還是不曾化開。
    “陸公公，我們試過好多遍了，就是合不上王統領的眼睛。”仵作聲音低沉地說道。
    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他作為仵作，平日裏經常接觸的官兒裏麵就屬王七好說話。
    現在人說沒就沒了，他一下子心裏麵也仿佛丟失了點兒什麽東西似的。
    “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今兒怎麽就人沒了呢？”
    仵作心裏難受，充滿皺紋的一張老臉竟然還掛上了兩行淚水。
    陸雲默默地走上前去，看著王七依舊不甘的臉龐，緩緩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臉頰之上。
    “安心地去吧，咱家會為你報仇的。”陸雲的手往上輕輕一推。
    等他的手拿開，王七的眼睛已經被合上了。
    “咦，真是奇了怪了，之前老朽還有其餘人怎麽闔王統領的眼睛都合不上，沒想到陸公公您一來就合上了。”
    老仵作嘖嘖稱奇道。
    等他再次回過頭的時候才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
    外麵的陽光照射進來，空氣中浮現出點點飛蚊，陸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剛剛還充斥著陰森氣息的義莊此時此刻竟然有了一絲溫馨的感覺。
    就像是陰雲密布的天空被陽光劃破，光明投向大地。
    陳小偉的屋子前，即便是在白天，周圍也都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樣子。
    周圍的街坊鄰居們此時還不知道就在這麽一座小小的居室裏，竟然又死了一個人。
    而且那個人還是大乾京師巡防營的大統領！
    要是眾人知道了這個消息，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在這種節骨眼兒上，一傳十，十傳百，極有可能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比如說白骨佛教那幫人。
    於公於私，陸雲都決定盡快處理好此事，而此時，他已經站在了門外。
    遮天鬥篷，隱甲已經全都穿在了他的身上。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陰溝裏翻船的事情永遠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
    吱呀……
    房門應聲而開。
    對於別人來說，宛如龍潭虎穴的地方，對於陸雲而言，則是猶如閑庭信步。
    他走了進去。
    破妄金瞳，啟！
    兩團熊熊燃燒的熔爐出現在陸雲的雙眸之中。
    屋內的一切在他眼中瞬間都無所遁形。
    哼，咱家找到你了！
    很快，在一道牆壁的裂縫中，陸雲終於找到了所謂的多出來的它。
    全身濕漉漉的，身上多數地方被鱗片覆蓋。
    沒被鱗片覆蓋住的地方則是充滿了黑色毛發。
    一雙酒紅色的不規則小眼睛上下左右無規律地亂晃。
    顯然，它並沒有發現屋子裏突然多出來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正站在它的麵前饒有興致地看著它。
    它隻是在奇怪，為什麽好端端的門開了。
    “真醜啊……”
    一道聲音響起，猛然間給它嚇了一大跳。
    刷！
    它的身形陡然間消失不見，從牆壁的裂縫之間消失。
    若是一般人，肯定無法再次找到它的身影，但無奈陸雲不是一般人。
    這頭類人型魔怪的行蹤在陸雲眼裏無比清晰。
    就像是在黑夜中飛行的螢火蟲似的。
    陸雲轉過身來，看著被打開的空蕩蕩的衣櫃一角。
    那裏有一隻腳掌正在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