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熙南“……別這麽看著我啊叔，怪嚇人的。”
    蔣曉利原本就長得挺嚴肅的，這會兒突然板起臉來，顯得更嚴肅了。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了。”
    他默了幾秒後，隻說了這麽一句。
    其實，前不久有記者拍到他和沐香巧一起吃飯的畫麵。
    那個記者沒有把照片公布出去，而是寄了匿名信過來，罵他有原配還在外麵養小三。
    他跟前妻離是離婚了，但還未對外公布。
    倒不是怕影響事業，隻是他這個人比較糙，覺得家裏人知道就得了，沒必要大說特說。
    但沒想到自己一個新晉暴發戶的私生活會被記者拍到。
    蔣曉利正為此事苦惱，今天約沐香巧來吃飯，也是因為這件事。
    他想，應該先跟沐香巧說清楚的。
    剛剛沐熙南的一番話讓他醒悟。
    倘若他不對外公布早已離婚的消息，很可能傷害到沐香巧。
    沐香巧見氣氛有些尷尬，打圓場道“先吃飯吧，邊吃邊聊。”
    說著，她往沐熙南盤子裏夾了個櫻桃鵝肝。
    “嚐一下這個，我看他們客人經常吃的，還挺好吃。”
    沐熙南盯著盤中那紅紅的櫻桃，哭笑不得。
    “怎麽了？覺得不好吃？”沐香巧問道。
    “不過我剛剛吃過了。”沐熙南說。
    “吃過了？”
    “嗯，”沐熙南點點頭，“我們學校的同學在這兒聚餐呢。”
    沐香巧這才想起沐熙南不是她帶來的，她們母女倆是偶遇啊！
    她輕聲問道“那你是不是要回同學那兒去了？”
    沐熙南吃下鵝肝，反問“怎麽，媽媽急著要趕我走呀？好跟蔣叔叔共進晚餐是吧？”
    沐香巧不說話了，低下頭，捶了捶沐熙南的大腿。
    “叔，”沐熙南轉頭看向蔣曉利，“你今天的行程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蔣曉利搖搖頭，“除了我司機，沒有其他人。”
    “行，那你們聊吧，我去跟我朋友們吃飯啦！”
    沐香巧拉住沐熙南的手問道“晚上一起回不？”
    “好呀，我們那應該比你們結束得早，到時候我在門口等你們。”
    說完，沐熙南就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但她並沒有回原來的包間。
    而是站在走廊等。
    當著沐香巧的麵兒，沐熙南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跟蔣曉利說這件事的嚴重性。
    現在一切都還早，沐香巧也還沒被人罵小三，沒人覺得她和蔣曉利來往是一件什麽不公道的事。
    可萬一呢，萬一被哪個認識蔣曉利的人偷拍了呢？
    蔣曉利是無所謂，他一個暴發戶，浪蕩一點不會有人說什麽，反倒有一群男人羨慕他有錢就可以左擁右抱。
    但沐香巧不同。
    她一旦被人認定為小三。
    就永遠為人不齒。
    哪怕這件事是假的，哪怕她極力解釋。
    沐熙南不願這樣的事情發生，今晚回去一定要跟沐香巧好好分析分析這其中的利弊。
    好在走廊上擺了個沙發，沐熙南不必站著。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樓下人來人往，感覺有些無聊。
    無聊的時候就想聽歌。
    可她手邊沒有能聽歌的設備。
    沐熙南隻好自己哼了起來，一邊哼一邊用手指打拍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都哼完好幾首歌，頭頂處突然落下一片陰影。
    “在這兒做什麽？”
    是時衍塵的聲音。
    時衍塵發現沐熙南久久沒回來，以為她掉坑裏了。
    再過了幾分鍾，他以為她走了。
    但想想，她一瘸一拐的，能走去哪兒？
    他覺得包間太悶，出來透口氣，一眼就看見坐在長廊沙發上的人，嘴一動一動的，正自言自語呢。
    時衍塵緩步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她在哼歌。
    聲音小小的，歌詞也念不清楚。
    不好聽。
    於是出聲打斷了她。
    不知為何，沐熙南一見到時衍塵，腦中突然又想起了盤子裏那幾顆紅色的櫻桃鵝肝。
    她小聲答“出來透透氣。”
    “覺得無聊了？”他在她身邊坐下。
    沐熙南也不否認，“嗯，無聊，無聊至極。”
    “你不喜歡盛宇哲了？”他問得很隨意。
    “早不就跟你說過了嘛。”
    “嗯，早就說過了。”但他覺得不可信。
    兩人說話時，有人從眼前路過，帶來一股煙味。
    沐熙南憋著氣，伸手扇了好幾下，才把煙味驅散走。
    扇完，她問道“你怎麽也出來啦？”
    時衍塵回避了這個問題，而是問“你不喜歡煙味？”
    盛宇哲可是會抽煙的。
    沐熙南搖搖頭，“不喜歡，最討厭煙味啦！”
    她見裙擺有些皺，用手理了理，企圖將其撫順。
    “如果你喜歡的人也抽煙呢？”
    “……”這個問題她倒是沒想過。
    沐熙南抿嘴，認真考慮了幾秒，笑道“那就換一個人喜歡好了呀。”
    時衍塵笑了，問道“有這麽隨意嗎？”
    沐熙南不說話了。
    她倒也不是隨意。
    “其實，比起我喜歡，我更想找一個喜歡我的人，要那種很喜歡很喜歡才行。”
    時衍塵聽見她用很小的聲音這樣說。
    他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她指尖。
    她的手放在膝蓋上，兩隻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相互捏來捏去。
    有那麽一刻，他是真的信了這句話。
    “那祝你早點找到這個人。”少年語氣輕飄飄的。
    沐熙南抬眸看他。
    透過鏡片，看清楚他那雙溫潤的黑眸。
    兩人視線交匯，皆愣了一瞬。
    回過神後，沐熙南問道“你呢？你未來想找一個喜歡你的還是你喜歡的呢？”
    這是一個無論過了多久都會被人提起的關於戀愛的話題。
    上輩子讀高中的時候，沐熙南跟班裏的朋友在課餘時間談論過這個。
    大部分人都說，等他們到了可以戀愛的年紀，一定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
    唯獨沐熙南，她覺得自己喜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要足夠足夠喜歡她。
    要給她很多很多的愛。
    時衍塵聽了她的問題，反問道“為什麽喜歡你和你喜歡不能同時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沐熙南解釋“因為喜歡這個事情本來就有個先後順序呀。當然了，如果兩人恰巧在同一時間喜歡上對方，那我沒話說。”
    說完，她又補充一句“不過這種雙向奔赴是小說裏才有的情節。”
    時衍塵“小說裏？”
    “對呀，現實中哪有這麽多巧合，不是有句話嘛——‘你以為的巧合，不過是另一個人精心製造的邂逅。’”
    沐熙南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把這個世界當成現實了。
    後來她想想，才發現自己早已是局中人。
    “所以你到底選哪一個呀？”
    沐熙南問這話時，語氣裏有極強的誘惑性，仿佛一定要從少年口中探得些什麽。
    時衍塵被她這樣盯著問話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要走過來，坐下，接她的話茬。
    喜歡這種東西，在他看來，一文不值。
    人們自己滿足不了自己，總想著從另一個人身上獲取歸屬感和認同感。
    他們無能又虛偽。
    卻給這樣惡劣的本性包了一層名為“喜歡”的糖衣。
    沐熙南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時衍塵的回答。
    等答案的期間，她在想，時衍塵是不是覺得她的問題很幼稚。
    畢竟大家還是未經社會毒打的學生呢。
    可是她今天就是莫名地固執，特別想知道時衍塵的選擇。
    終於，在沐熙南快要放棄的時候——
    她聽見少年輕聲說
    “如果一定要選的話——”
    “那就選我喜歡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