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見狀，神色微變，收回了視線。
    夏語凝見時衍塵興致不太高，以為他受傷的腿還在疼。
    她不好意思道“實在是對不起，我替盛宇哲跟你道歉。”
    時衍塵覺得她說的話有些好笑。
    他笑道“你跟他不會還有別的關係吧？怎麽還替他道上歉了？而且撞我的也不是他。”
    夏語凝一聽時衍塵說她跟盛宇哲有別的關係，急紅了臉。
    “什麽啊！我怎麽會跟他這種人有關係！我是覺得，要不是盛宇哲出的主意，讓張力和他換了位置，你也不會摔跤了。”
    時衍塵沒再說什麽。
    他盯著自己受傷的膝蓋，隻是擦破了皮，並沒有傷及骨頭。
    但看著還挺嚇人。
    明明是為了引起夏語凝關注，挑撥她和盛宇哲之間的關係。
    但夏語凝過來幫他上藥時，時衍塵心中並未有其他情緒。
    算了，隻要能得到她就好了。
    喜不喜歡沒那麽重要。
    坐了一會兒，時衍塵覺得這次比賽甚是無聊。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看。”
    夏語凝猶豫片刻，道“我扶你出去吧？反正也沒什麽好看的！”
    她感覺現在的盛宇哲打球太猛，太粗暴了。
    過於意氣用事。
    她實在看不下去。
    時衍塵沒拒絕，他被夏語凝扶著一起往外走，快到校門口時，下了點小雨。
    司機王叔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他一看時衍塵的腿，皺眉問道“您的腿……”
    “不礙事。”
    聞聲，王叔點了點頭，見到夏語凝時，畢恭畢敬地喊了聲“夏小姐。”
    兩人上車後，王叔邊開車邊瞥了瞥後視鏡。
    大少爺和夏小姐就這樣幹坐著，兩人也不講話。
    夏語凝覺得奇怪，以往時衍塵總是會跟她找各種話題聊。
    但最近她發現，他好像很久沒有主動找話說了。
    少年的視線落在窗外的人行道上，行人或快或慢在方塊磚上走著。
    有些人沒撐傘，走得快些。
    有些人打著傘，走得慢些。
    車還沒到十字路口，遇到晚高峰，堵車，停了下來。
    馬路對麵是公交站台，時衍塵不經意看過去，瞥見一抹瘦小的身影。
    是沐熙南。
    她手邊沒有傘，一個人在站台下等車。
    雨下得大了些，沐熙南頭頂突然被滴了一滴雨水。
    她縮了縮脖子，往公交站台裏麵站了一點。
    隻在一瞬間，大雨傾盆似的落下。
    雨水毫不留情地、重重地砸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大地上。
    與此同時，綠燈亮起，車流重新活動起來。
    公交車在站邊停下，沐熙南上了車。
    下雨天，大家不願騎電動車，都跑來擠公交。
    車內悶熱悶熱的，沐熙南前麵的男人抬起手抓著把手，他腋下衣服的顏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
    一股汗味飄進沐熙南鼻孔裏。
    她皺著眉把頭瞥向一邊。
    透過縫隙，她隱約看見一輛很眼熟的車。
    沐熙南記得時衍塵家裏的車就是這個款式。
    一陣眩暈過後，沐熙南終於下了車。
    她總是忘記帶傘。
    好在周圍都有店鋪，她能在邊上躲躲雨。
    躲雨時，一輛黑色轎車在沐熙南眼前停下。
    車窗緩緩降下一半，裏麵的人衝沐熙南喊道“快上車！”
    沐熙南把兩隻手擺成八字形狀放在腦門前，貓著身子走過去看了看。
    “蔣叔？”
    說完，副駕駛上的沐香巧也探了腦袋過來，“南南，快上來，別淋雨了。”
    沐熙南上了車。
    她坐在後排盯著前麵兩位，眼神裏帶著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上次從飯店回去，沐熙南就跟沐香巧說明白了。
    沐香巧跟蔣曉利走得太近絕對會出問題的！
    沐香巧見女兒似乎不太高興，解釋道“我是到銀行辦點事，正好碰見你蔣叔叔。”
    蔣曉利也跟著說“我已經公開離婚的消息了，他們都知道我恢複單身。”
    這兩人一唱一和，很難說沒有默契。
    沐熙南歎了口氣。
    隨便吧，擺爛了。
    他們愛咋咋吧。
    蔣曉利把她們送到樓下，沐香巧道“今天就不請你上去了，改天，改天請你吃飯。”
    蔣曉利應聲，目送母女倆上樓後才離開。
    晚上吃飯時，沐熙南本著十分認真的態度問沐香巧“媽，你喜歡蔣曉利？”
    沐香巧夾了一塊排骨到沐熙南碗裏，“沒有啊。”
    “那你們見麵這麽頻繁？”
    “你這孩子，我們那都是碰巧遇見。”
    這話沐香巧沒瞎說，她跟蔣曉利雖然相互留了聯係方式，但她一次也沒找過他。
    兩人見麵真的全靠運氣。
    但偶遇次數一多，沐香巧就把這歸結為緣分。
    沐熙南吃完一碗飯，又添了一碗。
    “那個經常騎一摩托送你口紅的大叔，不也經常在門口逮你麽？那怎麽不是緣分了？”
    “可他是無業遊民啊。”
    沐香巧說完這句，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什麽。
    無業遊民。
    沐熙南有些搞不懂沐香巧的想法了。
    兩人一陣沉默，沐香巧扒了幾口飯，又看向沐熙南，想開口說些什麽。
    “你知道我為什麽跟你爸離婚嗎？”沐香巧待她吃完，終於問道。
    “為什麽？”
    “因為他太老實了，不圓滑。”
    客廳的燈照在沐香巧臉上，她抬眸，眼睛不知看向了何處。
    “你爸爸在工位那麽多年，身邊同期的都升主任了，他沒有。”
    沐熙南聽不出沐香巧說這話時的語氣，像是指責，又似乎含有深深的遺憾。
    “領導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每次做的活比其他人加起來還多，別人都說他傻，你猜他怎麽回的？他說——‘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有時候我在想，我當初要是沒聽你外婆的，嫁給他一個老實過日子的人，是不是我們現在的生活就能好一點呢？”
    “我早就想跟你爸爸離婚，可他每次都說，‘再給我一些時間，我能給你們最好的生活’。”
    “我就這樣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後換來的是他要被老板辭退的消息。”
    沐香巧哽咽，不再說下去。
    沐熙南握了握她的手，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
    她明白了。
    明白小說裏的沐香巧為什麽寧願被人說成小三也要嫁給蔣曉利。
    因為隻有那樣，她和“沐熙南”的生活才能迅速改善。
    她給沐香巧遞去一張紙，“別哭啦。”
    沐香巧一聽，直接哭出聲來。
    這哭聲在她心裏埋了許多年。
    終於在這一天全部宣泄出來了。
    沒有人能完全站在對方的視角完全理解對方的一切。
    沐熙南也是。
    她雖不清楚沐香巧為了哭了這麽久，久到對麵高考的人家都關了燈，但她還是靜靜地陪著沐香巧哭完了她上半輩子積攢下來的眼淚。
    沐熙南想著，早知道應該拿個瓶子裝一裝，看看水做的女人到底能流多少淚水。
    沐熙南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哄她道“美女，再哭就要長皺紋啦！”
    沐香巧一聽這話，哭聲中摻雜了幾聲笑。
    哄完沐香巧，沐熙南洗了個澡就上了床。
    這下輪到她e了。
    她想起今天籃球賽的事。
    真的很奇怪對吧？為什麽她跟時衍塵一到人群裏，就變成陌生人了呢？
    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