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熙南跟著時衍塵一起坐電梯下樓的時候，她聞見他身上的氣味。
    明明電梯裏還有其他人，她就是隻聞到了他的味道。
    所以這不怪她，是時衍塵學過下蠱。
    沐熙南想明白這件事，就絲毫沒有負擔了。
    時衍塵把帶她離了商場。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步子也邁得大大的，但又怕沐熙南腿短跟不上，他偶爾會停下來回頭看她。
    南方的秋天是沒有定性的。
    葉子黃的時候並不影響白天氣溫的熱度。
    白天的熱跟夜晚的涼也沒有絲毫關係，但又奇跡般地出現在同一天裏。
    此時正是白晝交班之際，風迎麵吹來的時候，帶走躁意，留下陣陣清涼。
    沐熙南沒穿外套，肩膀露在外麵。
    她出了商場，便覺得周圍一下子低了好幾度。
    “時衍塵，我們要去哪兒？”沐熙南站在他斜後方問道。
    時衍塵偏頭看她一眼，見她兩條腿露在外麵。
    他有些不明來意地惱。
    看見群裏那張照片時，他第一反應竟是感覺到了背叛。
    沐熙南不該跟蔣維站在一起的。
    他們就算以後要成為一家人，現在也不該這麽親密的。
    她不是有喜歡的人嗎？
    為什麽還能笑著跟別的男生待在一起？
    時衍塵覺得沐熙南實在不該出現在那種地方。
    她實在太讓他失望了。
    他之所以在那麽多喜歡盛宇哲的女生裏選中她，就是看中了沐熙南上一世的特質——
    為了得到喜歡的人，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可這一世的沐熙南都在幹什麽？
    她跟盛宇哲完全沒有互動，兩人相處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傳謠。
    不止如此，她還信誓旦旦說自己不喜歡盛宇哲了？
    還跟蔣維走得這麽近？
    她到底在想什麽？
    “帶你去學鋼琴的地方。”時衍塵開口道。
    既然沐熙南自己不主動，那他就隻能想辦法讓盛宇哲主動喜歡上她了。
    “學鋼琴的地方？不是在學校嗎？”沐熙南問道。
    “學校人多眼雜，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時衍塵說完這句，沐熙南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昨天糾結的問題。
    ——她跟時衍塵在人群中就像兩個陌生人。
    雖說他們認識的時間確實也不長，但兩人單獨說話時確實還挺聊得來呀。
    沐熙南頓住腳，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實在想問一問時衍塵是不是也跟她有相同的疑惑。
    時衍塵垂眸看她，眼前的少女正仰頭看著他。
    眼裏似有深深的湖水，讓人看進去就難以出來。
    “我發現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沐熙南十分正經且眉頭微皺地說。
    “什麽？”
    “你說我們算朋友嗎？”
    話落，少年愣了愣。
    朋友？
    “你覺得算嗎？”時衍塵答不上來，反問她。
    沐熙南也答不上來。
    她對朋友的定義是——如果把兩人單獨放在一個空間，兩人幹著自己的事，想說話就說話，不說話也不會感到不舒服，這才是朋友。
    沐熙南自認為跟時衍塵待在一起時就是這個狀態。
    她覺得他們應該算是朋友的。
    “我覺得算。”她說。
    時衍塵也不知她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朋友”這個詞對他來說很陌生。
    從小到大，他因為有心髒病，總是被關在家裏。
    他很少跟小區其他孩子一起玩，他們也不會找一個有心髒病的人玩。
    隻有夏語凝偶爾來他家找她。
    可她算朋友嗎？
    他不知道。
    或許在她眼裏，他隻是個可憐的，需要被特殊對待的人。
    時衍塵不知道什麽才是朋友，他也不需要。
    上一世高三那年，時朝偉病逝，鍾艾琳改立遺囑，他一夜之間成了沒有家的人。
    沒人關心，無人在意。
    偌大一個時家，竟沒有一人再向著他。
    也是，本就都是些唯利是圖的人。
    後來他才知道——
    人與人之間，隻有利益關係才是最穩定的。
    他跟沐熙南就是利益關係。
    他幫沐熙南追到盛宇哲，沐熙南幫他挑撥離間。
    就這麽簡單。
    朋友？不過是為這層不宜擺到台麵來說的利益關係披上一層好看的皮囊罷了。
    既然她想把這層關係說得好聽一點，那他就滿足她好了。
    時衍塵輕聲對她說“我們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嗎？”
    沐熙南一聽，眉頭立刻舒展開來，心裏像藏著一潭湖水，有人站在岸邊往裏扔了一塊鵝卵石，湖麵瞬間開出一圈一圈的水花。
    “所以我發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開心歸開心，沐熙南不忘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聊得很開心，但在公共場合，我感覺，我們好像就沒那麽熟了。”
    “對吧？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
    她站在他身側，腦袋卻微微斜著，眼神中充滿對他將要回答的期待。
    她目光過於直白，時衍塵實在避不開。
    隻好直視她那淺色的雙眸。
    時衍塵明白她的疑惑。
    他是刻意跟她在公共場合保持距離的。
    他隻想早日把夏語凝帶回地下室，可不想這期間有人傳他和沐熙南的謠言。
    “還記得你流鼻血那天嗎？”時衍塵問她。
    沐熙南不知他怎麽突然提到了這個。
    “記得呀。”
    “有人拍到了照片。”
    沐熙南眼尾微動，想起之前從餘露露手機上瞄到一眼的那張照片。
    “我好像見過那張照片。”
    “不是那張。”時衍塵微微搖頭，拿出手機，把手機裏的照片找出來給沐熙南看。
    她探過頭去，隻見照片上的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哦不，是她單方麵死死抱著時衍塵。
    雖然看不見臉，但能從身型看出個大概。
    尤其她那雙破了洞的鞋，特征十分明顯。
    “居然還有這張照片？”沐熙南有些驚訝。
    時衍塵皺眉道“抱歉，這張照片是我刪掉的，照片傳到群裏，對你影響不好。”
    聞聲，沐熙南眨了眨眼。
    “你給盛宇哲送情書，也算學校裏半個公眾人物了，要是被人看見你和我在一起，我不敢保證他們不會傳什麽更離譜的謠言。”
    這麽一來就說得通了。
    沐熙南明白過來，時衍塵是故意跟自己在公共場合保持距離的！
    他怕她遭人非議！
    沐熙南滿臉認真地看著他說“謝謝你時衍塵！”
    時衍塵愣了愣，隨即笑道“不客氣。”
    把這事兒說明白後，沐熙南渾身輕鬆。
    時衍塵把她帶到學校那條路，但過十字路口時，他沒往學校的方向走，而是走了另一條小道。
    這地方很老舊，許多店鋪都倒閉了。
    他帶著她往裏走，上了二樓，二樓幽靜，同時也很幹淨。
    “這是——”沐熙南看見一間間鋼琴房，“這是鋼琴培訓地？”
    “嗯，曾經是。”
    沐熙南跟著時衍塵的腳步往前走，他似乎很熟悉這裏，路過沒有燈的地方時，他能準確找到開關的位置。
    時衍塵在末尾一間鋼琴房停下，開門進去，順手打開了燈。
    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立在中央。
    “以後你就在這裏練琴。”時衍塵說完，遞給她一把鑰匙。
    沐熙南接過，道了聲謝。
    時衍塵給她這麽好的資源，她一定好好練習！早日出師！
    她坐在凳子上，試著彈了彈這架鋼琴，這鋼琴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總覺得時衍塵給她的太多了。
    人總是沒辦法無條件地接受他人慷慨的幫助。
    沐熙南認為，世上沒有人會在不獲得任何好處的情況下對另一個人施以援手。
    有人對你好，你總該還他些什麽。
    大人把這個稱為“人情世故”。
    沐熙南忽然看向時衍塵，道“我請你吃晚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