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箏說這話，當然是極其有分量的。
    因為她身後有四個純正的神獸血脈，並且她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既代表了萬劍宗的想法，也能左右禪宗的意見。
    所以，無論鯤鵬讚不讚同，他作為妖王城的守護者，都要認真思量，謹慎對待。
    “此事事關重大，不如先去妖王宮，容我們細細討論？”
    理論上，這是妖族自己的事情，可謝箏的身份太特殊了，若不是她今日出手，恐怕妖界將毀在異世來魂的手上，所以無論出於哪種理由，妖族都必須把她奉為上賓。
    謝箏看了看一臉氣憤的許蓮君和麵色凝重的顧星輝，點了點頭：“行。”
    從踏入妖王城到此刻為止，他們都沒有在這條街道上看到任何其他的妖族，謝箏將疑惑也放在心底，一踏入妖王城便問了出來。
    聽到她的話，鯤鵬微微歎了口氣：“這半年來，因為南冥穀的變故，妖族損失極大...”
    “再加上，妖王與異世來魂勾結，倒行逆施...妄圖用普通妖族生魂獻祭，以打開裂隙，不止是妖王城，整個妖界，人口幾乎減少了一半。”
    謝箏：“……”
    將屠刀舉向普通的妖族，這其中會錯殺多少已經或是即將覺醒神獸血脈的妖族？
    相比之下，人界要幸運得多。
    因為天海大陸，從來都不是某個人、某個宗門說了算。
    若是哪一日災難真的降臨，如今的妖界，要拿什麽去對抗？
    謝箏的視線落到鯤鵬身上，她冷冷一笑：“那你呢，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麽？”
    鯤鵬微微一歎，沒有說話。
    實際上，在過去的幾年裏，他一直在給妖王擦屁股，往返於人界與妖界，又花了大量時間待在南冥穀中，實在是分身無術。
    但這些話若是此刻說出來，與狡辯又有何分別？
    在一切初現端倪之前，他便與慈音達成了共識，結果數年來的所有努力，就好像付諸東流一般，妖界依然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滑向毀滅的邊緣。
    現在，就連慈音自己，也陷入險境，能否自保都是個未知數。
    沉默了片刻，鯤鵬直直地看著謝箏，歎息著開口：“接下來的話，我隻能說給你一人聽。”
    許蓮君剛想發作，便被趙矜安撫著帶了出去，顧星輝與司空墨見狀，也跟著離開了。
    謝箏看了畢方一眼，說道：“你把他們也帶出去吧。”
    畢方聞言，應了一聲，倒是沒有說什麽，因為他心裏清楚，無論鯤鵬想做什麽，反正謝箏是吃不了虧的。
    等所有人相繼離開之後，偌大的妖王殿上，便隻剩他們二人。
    鯤鵬抬起手，殿中頃刻覆上一層淡藍色的透明水罩，隔出了兩個世界，外邊的世界漸漸遠去。
    “你應當知道，慈音出生時，便擁有一些特殊的記憶。”
    他說得篤定且不容置疑，謝箏倒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是，他都告訴我了。”
    鯤鵬笑了一下，說道：“我和他一樣，我出生時，不僅擁有鯤鵬的傳承記憶，還有一段特殊的記憶。”
    “南冥穀神火熄滅，裂隙崩壞，大量怪物從地底爬出來，妖界生靈塗炭，死傷無數。”
    “很快，怪物們穿過雪瀾山，去往了天海大陸，一個和尚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滅殺了無窮無盡的怪物，而後消失在雪瀾山的腳下。”
    “我的記憶至此，戛然而止。”
    謝箏：“……”
    很好，又接上了。
    他們三個人的特殊記憶和夢境，竟然莫名其妙拚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謝箏想了想，決定把她的夢境也說出來。
    鯤鵬聽罷，有些意外：“原來你也...”
    “很意外嗎？”
    鯤鵬笑了笑：“是有些意外，你看起來，好像無知般無畏。”
    謝箏抬起眼眸，輕哼一聲，說道：“我從來不相信，一個人命運，會被莫名其妙的夢境捆綁，隻有我親自活著的當下，才是唯一的真實。”
    聽到她的話，鯤鵬微微一愣，忽然失笑：“是啊，或許...你才是對的。”
    他和慈音，都太過在意那些記憶，以至於畢生所做的事情，都是在阻止記憶中的結果到來。
    可現實是，無論他們怎麽努力，事情還是在朝著壞的方向發展。
    所以，是他們做錯了嗎？
    見鯤鵬有些出神，謝箏往上首的妖王座走去，然後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鯤鯤，你準備好了嗎？”
    鯤鵬回過神來，怔愣了一下，問道：“準備什麽？”
    “即便妖王草菅人命，但不可否認的是，放眼整個妖界，還是在持續不斷地有神獸血脈覺醒，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鯤鵬默了片刻，歎息了一聲：“是啊，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謝姑娘，你有什麽好辦法？”
    ....她能有什麽好辦法？隻能提前為災禍的到來做準備罷了。
    “神獸是妖界最強的戰力，不可能再有下一個媧皇，但是...這一次我們麵對的敵人，比十幾萬年之前，還要強大。”
    事情發展至此，好似陷入了一個必將遭臨毀滅的定局。
    因為他們的力量還遠遠不夠，而強大到難以想象的敵人，卻已經在另一側窺視已久。
    “是啊，這該如何是好？”鯤鵬的聲音聽起來尤為低落，他何嚐不明白這些呢？隻是一直以來都在以自以為是的改變命運的行動，自欺欺人，不去想能不能改變，能不能成功。
    而謝箏卻非要剖開血淋淋的真相，逼著他去看清。
    “看似無解，實則到處都是破綻。”
    “你們記憶裏，可曾出現過放逐之地？可曾出現過異世來魂？可曾出現過九幽冥府？”
    “你們記憶裏的世界，在這個時間裏，我早就死了。”
    “鯤鯤，事在人為。”
    聽到她絮絮叨叨地說了這麽多話，他忽然輕笑出聲：“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但擺在麵前的還有一個問題。
    “所以，立新妖王的事情，你怎麽看？”
    謝箏想了想，說道：“不若讓幾個人勢力共同主事，就像人界一樣。”
    “每個神獸，每個擁有靈智的族群，都應該有平等的說話的機會，隻有服從絕大多數人的意見，才值得被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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