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壞了！”
    賀子軒大餅一樣的臉皺在了一起，肥碩的身子不停在房間來回踱步，就像是熱鍋上的。
    書桌前老神在在的呂方，和賀子軒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你難道就不擔心？”
    賀子軒有些納悶地看向呂方，應該是呂方著急才對，怎麽這位比他還要鎮定。
    在得知蕭萬霖出關第一時間就廣邀上京權貴後，知道呂方和蕭家恩怨的賀子軒，立馬就過來傳信了。
    一般宴請都是有個由頭，比如婚宴、壽宴、升官宴……
    然而蕭家的這次請帖上，卻沒有寫什麽原因舉辦宴席，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結合之前蕭晉辰的死，隻要是明眼人，都知道這一次蕭家的宴席是衝著呂方來的。
    “擔心有什麽用？”
    呂方聳了聳肩，笑道：
    “蕭家籌辦宴席，我總不能不讓別人辦，退一步說，哪怕蕭萬霖確實要為蕭晉辰報仇，他能做什麽？”
    先不說殺蕭晉辰一事，呂方是反殺占著理。
    此事周天子都結案了，難不成一個退下來的前文相，能逼迫天子改口不成。
    哪怕蕭家朝野遍布門生後人，也不可能做到。
    “非也非也！”
    賀子軒連連搖頭，像是看出呂方的依仗，苦笑道：
    “蕭萬霖自是不會打著給蕭晉辰報仇的名頭發難，他可能會從……比如‘紅樓夢’上做文章。”
    呂方不以為然，“我所寫的‘紅樓夢’文相不是都給聖上看過了嗎？聖上都覺得無妨，蕭萬霖怎麽做文章？”
    賀子軒鬼鬼祟祟湊到呂方耳邊，壓低聲音道：
    “聖上是沒說有問題，但也沒有說沒有問題，有沒有問題，要看蕭萬霖的決心，如果這個決心讓陛下沒辦法無視……”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呂方卻明白了。
    在某種情況下是不分對錯的，棄卒保軍是潛規則。
    哪怕是周天子也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朝堂上的利害關係，天子也要小心計較利弊關係。
    說人話就是，誰對周天子更有用。
    呂方一時間陷入了沉思，這個時候的最優解肯定是找師門，可是據他所知，半聖俆翰懿隻收了四名弟子。
    大師兄是三階大儒蘇離，他為了破境進入半聖，一直在大周各地雲遊。
    二師兄是異姓鎮南王，一生都在南境鎮壓邊境，防止萬妖殿的妖族大軍入侵大周。
    三師兄大儒王付，在外處理勾結妖族刺殺讖語人的山精野怪。
    四師姐身份神秘，眾人隻知有這麽個人，但具體修為什麽境界、長什麽樣子，在哪裏居住，都是謎一樣的存在。
    算來算去，目前呂方找不到一個救兵。
    若是蕭萬霖倚老賣老、耍賴打滾，還真說不準周天子會不會，把呂方當成那個可以舍棄的小卒子。
    蕭祁還是刑部尚書，萬一周天子真的稍微鬆了口，隻要呂方入了大牢……
    呂方一陣盤算，不知不覺沁出一背冷汗，他現在的處境用險象叢生來比喻，一點都不誇張。
    ……
    天奉二十九年。
    九月二十一。
    傍晚時分。
    一輛輛豪奢馬車駛向驍國府，導致上京城東的“賢德街”出現了短暫擁堵。
    上三品的官員倒是不受影響，他們乘坐的馬車，大都是以“官術”變化而來，可以騰空飛躍猶如臂使。
    這些上京的權貴有收到蕭家請帖而來，有的沒有請帖也來了，隻是為了攀關係。
    哪怕有些人聞到了一絲不尋常，不想要選擇半聖俆翰懿和蕭萬霖的站隊，也不得不前來。
    畢竟還不確定蕭萬霖想幹什麽！
    蕭家給你發了請帖，你敢得罪蕭家不去？
    城衛軍校尉蕭湛在驍國府前親自迎客，作為蕭萬霖的二子，他的身份和地位代表蕭家迎客綽綽有餘。
    宴席進展得很順利，吃酒談樂聽戲。
    戲台上的百靈鳥一族的有名“青衣”，身著黑色點綴彩色戲袍，一陣小碎步亮相，還未開腔就引得宴席的人拍掌叫好。
    前院掌聲雷動熱鬧非凡，後院卻格外的肅靜。
    後院一處花廳裏。
    蕭萬霖坐在主位上，麵無表情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歎息一聲重重放在了桌幾上。
    兩排椅子上坐滿了蕭家的門生故吏，能被請到這裏的人，在朝中都是身有要職，也都是長有玲瓏心的人。
    在見到蕭萬霖如此模樣，眾人不由麵麵相覷。
    “呂方仗著有半聖俆翰懿撐腰，無法無天猖獗至極，膽敢殺害蕭晉辰公子，此子當誅！”
    一名蕭家門生起身憤怒道。
    這一開口立馬得到了認可，絕大多數人紛紛開口討伐。
    “荒唐！”
    蕭萬霖一拍桌子，場間嘈雜的聲音一下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困惑地看向這位前文相，不知這位是什麽意思。
    “蕭晉辰那個逆孫的事情，大家都休要再提，聖上也都已結案，在此間要是誰還敢再說一句，老夫第一個繞不了他。”
    蕭萬霖沉聲道。
    “是是是。”
    “文相說得對。”
    “蕭師說得在理，是我等過於愚昧了。”
    眾人紛紛附和。
    蕭萬霖這個文相確實是退了下來，可是在場的人，要麽是蕭家後人，要麽是門生故吏，基本都是依蕭家而存。
    現在就是蕭萬霖指鹿為馬，絕大多數也會點頭。
    這就是蕭家的底蘊！
    隻要蕭家祖上的那三位半聖還存活在世上，蕭家就會一直是在大周的權利中心。
    “今天叫各位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聚在一起喝喝茶敘敘舊，你們能給我這個老家夥幾分薄麵來，老夫深感欣慰。”
    蕭萬霖露出一絲笑容，看向坐在身旁的範升道：
    “當年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以後一定能成為大周棟梁，現在已經是戶部尚書了，看來老夫的眼光還算不錯。”
    “多虧蕭師栽培。”
    範升起身行禮。
    蕭萬霖笑了笑，示意範升坐下，他則是看向另一邊的門生，“當年你最為……”
    就這樣蕭萬霖從前到後一一慰問了一遍，又談國策和大周的興盛，就仿佛叫這些門生故吏前來就是敘敘舊。
    直到宴席散了，一輛輛豪奢馬車離開驍國府，大家都不知道蕭萬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你說蕭老是什麽意思？”
    坐在回府的馬車裏的範升詢問。
    一旁的“古稀”謀士，撫須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道：
    “大人無需多慮，前文相這番舉動，無非就是想要得到您的支持，無論他要做什麽，三天之內必有分曉，他在前麵走，大人在後麵推一下有利無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