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恒知道自己沒有留在這裏的立場。
    齊詡和黎恩彤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
    但他還是停留在了這裏。
    直到，比賽場四周的學生們越來越少，人群逐漸散去以後，齊詡和黎恩彤，發現了站在人群之外的許之恒。
    黎恩彤其實早就看見許之恒了。
    剛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往裁判席那裏看了一眼，就發現了許之恒。
    隻是一眼，黎恩彤就沒有再往那個方向看過了。
    雖然如此，籃球比賽開始以後，黎恩彤注視著場上打比賽的齊詡時，眼角的餘光卻還是能看見許之恒。
    這讓黎恩彤覺得很不舒服。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於是，黎恩彤努力地讓自己去看齊詡，將注意力都轉移到齊詡的身上，而忘記掉今天許之恒也在場的事情。
    一開始，這是很困難的，黎恩彤很難集中注意力，好幾次都控製不住想往許之恒所在的方向去看幾眼了。
    好在今天籃球場上的人很多。
    即使是裁判席那邊，也有不少人，許之恒被擋住了，黎恩彤眼角的餘光瞥過的時候，也是看不見的。
    這讓黎恩彤鬆了一口氣。
    但她沒有想到，籃球比賽結束以後，照理來說已經頒獎完畢，許之恒這個特邀的嘉賓裁判就應該離場了才對。
    可他卻沒有。
    他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正看著自己。
    “……”
    黎恩彤沒有看許之恒，隻是許之恒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是那樣的耀眼，實在是很難讓人忽視掉。
    自然，齊詡也看見了許之恒。
    齊詡今天的心情本來就很低落，他已經聽出來了，彤彤學姐不光是拒絕了自己，似乎也有要和自己保持距離的意思。
    齊詡一直都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他從剛進學校不久，學校的音樂會上，看見了黎恩彤彈琴的樣子，就已經被黎恩彤給深深地吸引住了。
    黎恩彤的美，不是那種絕世大美女，而是很好的氣質。
    像個精靈一樣，很活潑，讓人想起她的笑容的時候，都忍不住會開心。
    稍稍可惜的是，黎恩彤是齊詡的學姐，齊詡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和黎恩彤好好認識，黎恩彤就已經畢業了。
    好在齊詡發現，黎恩彤似乎偶爾也會回學校。
    他幾次看見她，她都是在校園裏提著一隻大大的捕貓籠，到處捉貓。
    那捕貓籠那麽大，看起來就沉甸甸的，黎恩彤小小的身軀提著那麽大的籠子，齊詡看著就覺得重。
    他想去幫忙。
    也是那一次，齊詡發現，黎恩彤好像有喜歡的人了，是他們學校裏的那一位天才教授，許之恒。
    許之恒很優秀。
    這件事，從齊詡剛剛進校的時候就知道了。
    許之恒十五歲就從京大的少年班畢業去了國外了，在國外讀完了博士回國時，才二十二歲，擔任了京大的教授。
    許之恒長得帥，在學校裏也有不少女同學喜歡許之恒的，更重要的是，許之恒雖然是教授。
    可他卻不像別的那些老頭子一樣，一輩子把心血都花在了研究論文上麵了，頭發都掉了一大把，光禿禿的。
    也不注意自己的外形，看上去有點油膩，隻能讓人心生尊敬，而不能有絲毫的“非分之想”！
    許之恒不一樣。
    齊詡剛剛進校不久，就知道學校裏不少的女同學都是喜歡許之恒的，當然大部分隻是藏在心裏的崇拜。
    真正對許之恒展開追求的，很少。
    不僅僅是因為許之恒看上去格外高冷，更是因為，她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許教授心裏有一個白月光。
    白月光是他在國外的同學，沒有和他一起回國，兩個人雖然分手了，但是許教授的心裏還是惦記著白月光的。
    好幾個女同學都因此被拒絕了。
    齊詡沒想到，黎恩彤竟然也喜歡許之恒。
    那一刻，齊詡的心情有點複雜，他在籃球社裏，也不是沒有女孩子送過情書，但是他都沒有答應。
    他本來想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在黎恩彤麵前表現出來的，隻是現在看起來，似乎沒有機會了呀。
    有些事情，他還沒來得及去做，就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齊詡有些難過，但很快也收斂了心情，他想，既然自己本來就是暗戀，那就還是把這一層心思藏在心裏好了。
    黎恩彤能和許之恒幸福地在一起最好，隻要她開心，他覺得那就是好的。
    但若是不能，齊詡也願意重新出現在黎恩彤的視野裏，讓她知道，她這樣好的女孩子，值得被人好好愛著。
    籃球場上。
    各懷著複雜心思的三個人撞在了一起。
    黎恩彤覺得心裏很揪，她是喜歡許之恒的，但因為安暖的緣故，她已經想放棄了，她不想做出自甘墮落的事情。
    和那個綠茶，在那裏搞什麽雌競，太沒意思了，配不上她黎大小姐的身份。
    偏偏在這裏又遇上了許之恒，還是齊詡剛剛對自己表白完。
    “……”
    黎恩彤不是很想和許之恒說話，轉身準備離開。
    許之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像是著了魔似的，竟然追著黎恩彤就跟了上去。
    “你做什麽？”
    但是顯然，齊詡並不會允許許之恒再和黎恩彤有什麽接觸了，許之恒與黎恩彤的事情，齊詡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齊詡知道，許之恒已經做出選擇了，在黎恩彤和安暖之間，選擇了安暖，既然如此，就應該和黎恩彤劃清界限了。
    現在還追上來做什麽？
    齊詡伸手攔住了許之恒。
    許之恒冷冷地看了一眼齊詡，想起剛剛眾星捧月的齊詡，在音樂聲之中，一步步走向黎恩彤，對黎恩彤道歉，許之恒就覺得齊詡非常不順眼。
    “和你沒關係。”
    許之恒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差，說完以後，仍然想不管齊詡，去追黎恩彤。
    然後……
    齊詡一拳就打在了許之恒的胸口上。
    “隻要我在這兒，就不會允許任何人騷擾彤彤的。你走吧，你沒看見你一來，彤彤直接轉身了嗎？她根本就不想看見你。”
    齊詡的話，像是一盆冰水一樣，澆在了許之恒的頭頂上。
    將他從頭到尾，澆了一個冰冰涼涼。
    現在分明都快五月了，他感受到了涼意，因為他知道，齊詡這句話，沒說錯，黎恩彤不願意見到自己。
    “黎恩彤。”
    許之恒不死心，捂著被打了一拳，有些生疼的心口喊了一聲。
    黎恩彤沒回頭，但停住了腳步，背對著許之恒，說道：“許教授。到此為止吧，如果以後你有什麽要緊事，想抓貓，可以聯係京城裏別的公益組織。”
    “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去想那麽多了。各自安好，可以嗎？”
    黎恩彤說完這些話，長長地出了一口濁氣，終於把內心裏鬱悶了很久的一些東西，排泄了出去。
    黎恩彤走了，在許之恒麵前，許之恒眼睜睜看著黎恩彤走的。
    許之恒毫無辦法，齊詡也跟在黎恩彤身後一起離開了，他們兩個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裏，許之恒頹然地後退了兩步，坐到了一旁的長凳上。
    籃球場裏很安靜，燈光很亮，但許之恒卻覺得，他似乎看不見什麽光亮了。
    就在這個時候，許之恒的手機響了。
    他有點煩躁，拿出來掃了一眼，甚至都沒看清楚是誰打過來的電話，就直接把電話給掛掉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電話又打了過來。
    許之恒重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就發現打電話來的，是安暖。
    這次，許之恒猶豫了一下，選擇了接聽。
    電話那頭，是安暖帶著點兒哭腔的聲音，她也不知道怎麽了，似乎很難過，道：“之恒。今天我去家具店，看到一個很好看的相框。”
    “有點大，但我很喜歡。我買了下來，本來想自己搬回家的，但是剛剛相框不小心砸到我了，好疼，之恒，都流血了。”
    “你現在能過來看看我嗎？我還沒來得及給小貓喂飯。它一直在我身邊叫著，或許是餓了，也可能是想你了，我也是。”
    “……”
    許之恒默了默，他心裏有些抗拒。
    不知道為什麽。
    安暖還沒有回國的時候，許之恒經常一個人待在學校裏的實驗室裏做實驗，夜深人靜，經常想起安暖。
    想起那些，他們兩個以前還在國外時候，無拘無束簡簡單單的快樂生活。
    回不去了。
    但正因為如此，那些失去的東西，才讓人倍感懷念。
    安暖卻回國了。
    這次安暖回國，許之恒卻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是覺得，他和安暖，其實相忘於江湖比較好。
    他甚至都想通了，自己喜歡的，其實是和安暖在一起時那種簡單的快樂的感覺，而並非真的懷念的是安暖那個人。
    安暖的回來，他找不回那樣的感覺，隻覺得煩躁。
    他抗拒，不想和安暖在一起了，可安暖卻纏著他，老是提起以前的事情，挽留他。
    例如這隻小貓。
    這是從彤彤寵物醫院領養走的小貓，許之恒知道，那是黎恩彤花了很大的力氣從外麵救助回來的。
    那次黎恩彤受傷了，手臂蹭了一條口子。
    他看見了，給她送了藥，黎恩彤一下子就笑了，那傷口明明那麽疼，她卻那樣開心，笑得那樣燦爛。
    許之恒想保護好這隻小貓咪，因為那是黎恩彤的善意，他知道，黎恩彤一定很希望小貓咪能夠活得很好。
    他想幫黎恩彤守護那隻小貓咪，而不是被安暖利用自己的這份同情心。
    但是現在看來……
    這件事，他好像做得很糟糕。
    許之恒最後還是答應了安暖的話，不是為了安暖，隻是想去看看那隻她救回來的小貓而已。
    思緒回到昨天晚上。
    許之恒一個人做完實驗回家，已經很晚了，他路過超市，鬼使神差進去了，看到了黎恩彤平時喜歡吃的零食。
    他買了一些，順手也買了酒。
    他回公寓喝了酒，安暖來了，之後發生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隻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時候，一直在想黎恩彤。
    後來許之恒開車回學校，在車上，安暖就問了他一句話。
    “你是不是喜歡上黎恩彤了？你剛剛喝醉了，喊了她的名字。之恒，在你麵前的明明是我，你卻為什麽要喊別的女人的名字呢？”
    “之恒，我之前聽人說，我不在國內的這幾年時間裏，你一直都很想我。也是因為這個，我選擇了回來。”
    “但是我現在卻發現，你喜歡上了別人。之恒，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的東西，我一向都不喜歡讓給別人。”
    安暖一改往日的溫柔，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變得非常強勢。
    許之恒凝眉看了一眼安暖，心裏的某一層被自己硬生生糊起來的窗戶紙，好像在這一刻被捅破了。
    他的秘密被發現了。
    安暖最後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想做什麽？”許之恒有點警惕地看了一眼安暖。
    安暖果然更生氣了，看著許之恒，質問道：“我想做什麽？應該是我問你想做什麽才對！你以前明明那麽愛我，為什麽我現在回來了，卻不珍惜了？”
    “許之恒，我聽說之前黎恩彤似乎也挺喜歡你的，但是你對她置之不理。怎麽？現在又反悔了？”
    “許之恒，你是不是犯賤？不管什麽東西，總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你這一輩子，在追逐的，都是那些得不到，或者是已經失去的東西吧？”
    “真是可笑！”
    安暖頭一次對許之恒說這些話。
    許之恒被激怒了，情緒有點失控，然後就撞車了。
    在夢裏，許之恒夢見了以前，安暖還沒回國的時候，黎恩彤第一次提著捕貓籠，毛手毛腳的到他這裏來抓貓的場景。
    她憨憨地笑著，在陽光下看起來，那麽的溫和可愛。
    那樣的笑容，他……
    許之恒喊了黎恩彤一聲，然後他就醒了。
    夢裏的影子，和現實病房當中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許之恒有點迷糊，然後就看見了自己的父母，還有林晚晚和傅思夜。
    不是夢。
    許之恒想起來了。
    他出車禍了。
    黎恩彤這是，來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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