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大不了我給你做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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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羨畫了一半,又拽拽撕碎,長歎了口氣自嘲一聲:“都成這個逼樣子了,大羅金仙也救不了。”說完踢了下座椅一屁股坐上,氣呼呼地看向一邊。
    秦茹禕神色複雜地低著頭,順手把外套給林羨披上,“這裏寒氣重,小心著涼了。”
    “你這些年怎麽過的?”林羨突然問了句
    秦茹禕抬起霧氣騰騰的瑞鳳眼,驚愕了下又想了一會,苦澀一笑,“就那樣一點點得熬唄。”
    “別熬了,以後有我呢。”林羨回了句
    秦茹禕對上微紅的桃花眼,嘴角動了動,輕輕點了點頭。
    她不由地想起了那個鮮血淋漓的畫麵,那個鬢角蒼白的男人就是這樣被裝進袋子裏。
    那是多久前的事情?
    想起來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如果那天阻止他會怎樣,會不會還像往常那樣備好熱騰騰的飯菜,聽到沉重的腳步,會默默數著,當傳到第26聲時會響起鑰匙轉動的聲響。
    可是,不會再有了。
    不過十年之後,第26聲腳步又回來了,那滿滿的保護欲,帶著年少輕狂,帶著一絲玩世不恭。
    她看著那個男孩,終於不再插科打諢,喟歎生死的一幕,像極了見慣人間疾苦的智者。這一刻她才覺得這個男孩完整了,他有男人深沉成熟的一麵。
    過了會門開了,穿著護士裝的嚴淺雪捧著黑皮包站在那裏。
    她見嚴淺雪的臉色冷得嚇人,便默默退到一邊。
    她覺得嚴淺雪對她有很大的芥蒂,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
    嚴淺雪堂而皇之地走進來,把掉了皮的皮包放在林羨腿上,低著頭說:“留的有遺書,給你倆的,不,是我們三個。”
    秦茹禕側目看過來,嚴淺雪繼續說道:“老爺子說他已經沒有親人了,感謝我們的照料,決定把拆遷費當遺產分成三份,一份補償給受傷的醫護人員,一份用作後事簡辦,另一份還了秦小姐墊的住院費,剩下的我們平分。”
    “我稀罕他錢啊。”林羨不爽地盯著白布
    “有九十萬。”嚴淺雪說
    林羨眼睛動了下,坐直了身子,“這麽多,怪不得倆兒子瘋狗似的。”
    ”今天給那個拉肚子的問診,不到五千塊錢的工資養家糊口,每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誤,人家也沒想著尋死。你還有九十萬,往養老院一住,平時沒事陪老太太們打個牌,順便找個老伴來段夕陽紅,這日子你過不下去?”
    秦茹禕本就低落的心情,又被他後麵的話逗得嘴角動了下,心想這果然很符合他的性子。
    嚴淺雪沉著臉,”你就少說兩句吧,接下來想好怎麽辦沒,反正這筆錢我一分都不要!“
    秦茹禕眼看兩人就要炸鍋,及時插入話題,”我覺得咱們有什麽還是去外麵說,逝者已矣,不要冒昧打擾了。“
    林羨和嚴淺雪互相怒視了眼,走出了停屍房。
    深秋的陽光溫潤如初,天穹的流雲高高懸著,任一陣風吹來卷起落葉,也卷起一片白雲蒼狗。
    林羨不是想不開的人,可王國森直接把他整eo了,他甚至在懷疑是不是沒治好這次酮症酸中毒,但不會有答案了。
    怪不得黃清明在連續被兩次長見識後,開始對自己信奉的醫術產生懷疑。
    驕傲自信的人經不起自我懷疑。
    此刻五樓的窗戶邊,黃清明喝了口水,正巧看到走出來的三人,還沒來得及咽下去,趕緊給嚴淺雪撥打了電話。
    嚴淺雪又是一陣頭大,轉手把手機遞給林羨,”你趕緊給他聊兩句,他快把我逼瘋了。“
    林羨點了根煙看著黃師兄的備注,來了句:”誰啊,我又不認識。“
    窗邊的黃清明見林羨拿著手機,心裏一陣激動,正準備醞釀措辭,到底第一句該說什麽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林羨冷冷地接了電話,張嘴就是,”我不喜歡男人,你再纏著我,信不信我把你的狗腿打斷!“
    說完把電話扔給嚴淺雪。
    黃清明盯著手機,又看了看本子上記的話,一臉懵逼。
    “我是不是打開方式不對?”他自言自語道
    “歪,林醫生,我是黃清明,我們見過麵的,就是給葉總孩子治病那次。”黃清明舉著本子再次撥通了電話。
    “哦,我想起來了,是小黃啊,有事嗎?”那頭傳來林羨的聲音
    “哈?是這樣的,您看最近放不方便,我想請您吃個飯當麵表示下感謝,就是葉總的事情,我的”
    “哦,不方便呐。沒事沒事,您看什麽時候有時間。”
    “哦哦,好的好的,打擾您了。”黃清明開心地掛斷電話,然後在本子上認真記下,11月31號約在bo牛莊。
    欸?
    不對啊。
    這個字不是讀ben嗎?
    好像林醫生的漢語拚音也不咋樣嘛。
    不過想想也是,這些字怎麽都不如山莨菪堿、氟脲嘧啶之類的,無論是寫起來還是讀起來都朗朗上口的。
    “11月有31號嗎?”嚴淺雪撇撇嘴嘟囔了句,又快步追上去,拉著林羨的胳膊,”上次給你護理完一直沒有再複查,現在怎麽樣了。“
    秦茹禕停下腳步,看著略顯曖昧的舉動,心想林羨莫非還真把種子種下了,這小妮子似乎對他有點意思啊。
    一種莫名的危機感湧上心頭,可本能驅使她選擇觀察一會,畢竟年歲在這放著,先發製人那一套容易產生被動。
    ”我想靜一會。“林羨踩滅煙頭,甩開嚴淺雪的手臂,揣著兜走向了大門。
    泉山公墓。
    順著南洛市的外環國道向西走十公裏,青山中隱隱浮現一排排墓碑。
    林羨帶了瓶酒和煙,循著階梯七轉八回來到一座整潔的墓碑前。
    深沉地倒了杯酒,點上三根煙。
    他靠在碑上連抽了幾根煙,才把目光看向鬢角發白,麵容深沉的遺像上。
    ”老秦,給你帶了瓶五糧液,起來喝酒啊!“
    ”回南洛第一時間就得來看你的,是我錯了。“他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你姑娘啊我會照顧好的,你要實在不放心,大不了我給你做女婿。“
    ”你要是反對這門親事就起來把這杯酒喝了。“林羨指著酒杯
    ”臥槽!“
    林羨驚得跳起來,莫名的一陣風把紙杯吹翻,酒水灑了一地。
    ”不至於不至於,我開玩笑呢。消消氣,消消氣。“
    林羨笑嗬嗬地重新倒上滿杯,腦子的一幕幕如電影般浮現。
    雨,很大的雨,像是天空掛起的珠簾。
    盤山路上背著藥筐的少年光著腳艱難地走著。
    發燒,眩暈。
    銀灰色廂貨。
    軍綠色雨衣。
    深沉的男人。
    溫暖的車廂,一杯清茶。
    粗糙的大手。
    濃鬱的草藥味,黑漆漆的湯汁。
    苦澀。
    尖銳刺耳的聲音,地動山搖的撞擊
    車禍
    ”有些片段我怎麽總是想不起來呢,我隻記得給你買酒回來時救護車已經走遠了。”
    ”唉你閨女夢見你了,哭的稀裏嘩啦的,你閑了抽空給她托個夢,她過的一點都不好。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她的。“
    秦茹禕和一輛出租車擦肩而過,這條路她走了很多次了,每次來都會有種別樣的心境,她把燒雞、白酒放在墓前,剛彎腰點火紙,可轉瞬間眼睛瞪大。
    她站起身朝鬱鬱蔥蔥的盤山路看去,出租車的尾燈消失在山體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