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已經學會在她麵前笑了，隻是他演技不夠精湛，被她識破了。
    陳最這一刻的自卑到了極致，他幾乎把自己放進了塵埃裏。
    “哥哥，你好厲害呀！”
    小姑娘笑吟吟的聲音響起，他錯愕的抬起頭，她嬌俏的麵龐撞入他的瞳孔之中。
    “你…”
    陳最緊張的吞咽，黑漆漆的眸子裏盡是局促與不安，“你，不覺得我…”
    她在聽了那樣的話之後，不會覺得他可怕嗎？
    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怪物。
    就連在拳場看他打比賽的那些人，在他們的眼中，又何嚐不是把他當作一個瘋狂隻會揮拳頭的怪物呢！
    隻是，他需要通過這樣來發泄掉全身的躁意。
    “當然不會！”
    她好像總能第一時間能明白他的欲言又止，“哥哥，你不夠意思，我都沒看過你打比賽呢。”
    陳最的目光緊緊的跟隨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仔仔細細的不想錯過她任何細微的表情。
    在發覺她確實沒有說謊來哄他之後，他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些。
    “不好看的。”
    場麵血腥，不適合小姑娘看。
    江顏抬抬下巴，頗為驕傲道：“哥哥，你也沒見過我練散打的樣子吧！我還去打過比賽呢！還贏了呢！”
    他是隱約能猜到她應該是練了防身術之類的東西，隻是沒想到是散打這樣格鬥術強的類型。
    眼前的小姑娘依舊是軟軟糯糯的，看起來人畜無害，誰能想到還拿過女子組的散打冠軍呢！
    江顏見他不說話，又耐心道，“所以，哥哥，我不認為你去地下拳場有什麽不好。”
    隻是她會心疼，心疼他在極力隱瞞的事情。
    他不說，怕她知道的事，她想象不到他會怕的事到底是什麽，能讓他這樣原本該是天之驕子的人，也會變得患得患失，甚至會害怕因此失去她。
    “哥哥，無論發生什麽事，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陪著你，永遠永遠的陪著你。”
    這話就像是一支強心劑，直戳心髒。
    她眼神堅定，語氣也異常的堅決，“所以，不用怕，不用擔心，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永遠…”
    陳最內心深處壓製不住的顫抖，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隻有她，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和這紛雜的世界抗爭。
    如果，如果他沒有得病該多好！
    這一刻，他無比的厭惡自己。
    為什麽是他！
    這世界上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他！
    他恨這一切！
    迫切的想要毀掉這不公平的所有！
    江顏見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忙攥住他的手臂，“哥哥！”
    他極力遏製，隻是骨子裏像是有無數小蟲子在吞噬他的每一寸骨血。
    江顏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她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已經凸起，他緊繃著的下頜線成了堅硬的直線。
    看著他大口的大口的喘息，佝僂著身子像是在苟延殘喘。
    血已經從他緊握的拳頭中溢了出來，隻是他壓根感覺不到疼。
    他滿腦子都是他竟然在她眼前犯了病！
    狼狽不堪的樣子就這樣直白的攤在了她麵前！
    隻是他越想要遏製，卻愈發讓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
    他隻想趕緊離開，起碼不要讓她後悔選擇了一個瘋子！
    “哥哥！”江顏看出了他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別怕，我在這。”
    下課鈴已經響了，階梯教室這邊也有了學生經過，他們雖然在角落裏，但也難免會有路過的學生。
    學生們奇怪的看著他們，有意無意的眼神都在往他們身上打量。
    江顏感受得到，陳最自然更敏感。
    那些直白的眼神，讓他無處可藏，讓他肮髒的一切都無處遁形。
    “哥哥，別怕。”
    江顏墊著腳尖，輕輕地攬過他的頭，讓他把腦袋靠在她肩上，用她瘦弱的身軀幫他遮擋住外界的風雨。
    陳最緊緊的抱著她，幾乎要把她揉進骨血之中，他的狼狽，他的不堪，都被她納入懷中。
    被他抱疼了，江顏也沒有推開他，她輕輕的撫過他的背，給他力量。
    陳最的狀態很不好，他有很強的逃避感，甚至有了厭世的傾向。
    “哥哥，沒事的，這世間沒什麽可怕的，你看陽光依然刺眼，陽光仍舊明媚，沒有什麽事是過不去的。”
    江顏在他耳邊一字一句說道，“你看，陽光會驅散陰霾，而我會是你堅定的追隨者。”
    “是永遠嗎？”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執著的想要她的肯定。
    “當然，”江顏從來不會讓他失望，她聲音溫柔的像是有魔力，“永遠都不會變，哪怕這世間一切都會變，我都不會變。”
    她說著突然笑了下，“哥哥以前不總說我是小麻煩精，那不好意思了，你的小麻煩精可能要一直麻煩你了。”
    他沒說話，隻是抱著她的手愈發的收緊。
    是啊！縱然這世界都對他惡語相向，那有怎樣？他總歸不再孤身一人。
    江顏安靜的讓他逐漸平息下來，隻是他的體溫依然燙的嚇人。
    “哥哥，要不要我陪你去休息下？”
    她沒有提醫院二字，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刺激到他。
    他明白，自然更加珍惜。
    “不用，我沒事，”陳最沒有放開她，埋在她脖頸處發出沉悶的聲音，“我一會兒要上台演講。”
    江顏並沒有阻止他，她知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向這個世界宣告，他沒事。
    她故作輕鬆，把剛才沉重的話題掀過去。
    “哥哥，你是高中部優秀學生代表嘛？”
    “嗯。”
    “你是不是還要帶著我們宣誓？”
    “嗯。”
    “那…”
    “江顏。”
    陳最突然叫了她一聲，頓了下又小聲說，“你安靜些。”
    “哦，”江顏拉長了聲調，“我還想著要不要去給你送束花呢。”
    他聞言鬆開了她，“你要給我送花嗎？”
    “不，你剛剛讓我安靜些。”
    “……”
    陳最緊抿著嘴，也不說話，隻是直直的看著她。
    還是江顏最先敗下陣來，“好了，我要是真上去給你送花，那明天咱倆就得上頭條。”
    他嗯了一聲，又固執的把她抱到懷裏。
    什麽花不花的都不重要，隻要她在就好了。
    江顏聽著他胸膛的心跳聲，逐漸恢複到正常，她才稍稍放心。
    其實她猜到了無數的可能，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是生病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把眼底的心疼都壓了下去，不讓他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