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當街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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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聽著故作嬌柔的連聲呼喚,莫鑠月無法,隻能姍姍下了馬車。
    “鑠月?”黎容氏姣好的麵容上露出幾分不確定,年近四十,因為保養得當,看著也就堪堪三十而已。
    她端詳了好一會,故作驚訝道:“天呐,鑠月,還真是你,這,好些年不見,你都這般大了,你也真是狠心,來了京中,竟是一直不肯回府,剛剛葛嬤嬤在月福樓門口,說是看到了你,我們就一路追著來了……王爺可也在馬車裏?”
    繞了一圈,再倒打一耙後,終於是說到了重點。
    “王爺疲累,此刻正在休息。”莫鑠月言簡意賅,不想與她多做糾纏。言下之意,就是有話就快說,有屁就快放。
    也是有意思的很,就算加上前世,麵都沒見幾次,她與他們還真不熟啊,一個兩個的,怎麽都這麽的自來熟?就因為那點血緣關係?
    黎容氏這麽精明的人,怎會不懂,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你父親前段時間就說看到了你,想要接你回府中,奈何你執意不肯,他回府裏後,可是傷心悲痛了好些時日。我們也是一直覺得有愧於你,沒能早些找到你。今日正好遇上了,不如就隨母親回府裏小住幾日可好?”
    不待對方開口,她又低聲在莫鑠月耳邊道:“母親也是一心為你好,都說小別勝新婚,你回黎府住上數日,再讓父親與王爺說道說道,讓他明媒正娶於你,總比過現在讓旁人說三道四的好不是?這樣的話,往後你妹妹卿菀也可過府陪你解悶,豈不兩全其美?”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夫妻倆,還真會把別人當嫁衣。
    “黎夫人此言差矣。”莫鑠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知是您理解有誤,還是黎大人傳達不清?我那日分明說的很清楚,這樣話,是在詆毀王爺的清譽。還望你們慎之再慎,不要再提。還有,我姓莫,不姓黎,豈能亂認旁人作母,我出身微寒,萬不敢高攀了黎夫人。”
    她到底也流著黎牧的血,“出身微寒”四字一出,就是直接否定了黎家的地位。
    想來是極少被人這般當眾下了臉麵,黎夫人白皙的麵容,漸轉成桃紅,忍下怒火,硬生生道:“我說這番話也是為你著想,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你這般澄清了也好,作為長輩,沒有教化好你,是我的失職。未嫁女子豈能終日流連男子家中,還是隨我回府吧。”
    黎容氏一向都是表麵柔弱,實際上作威作福,強硬狠毒慣了。加上與李蘊旼的這層關係,就算沒有明說,可京中誰人不知?是以,就算隻是小小的四品官員夫人,哪裏真的有人敢與她作對。
    李蘊旼在車中,卻絲毫不理外麵的動靜,黎容氏心下盤算,似乎並不是如外麵傳言那般在意莫鑠月啊。不由得大膽了起來,直接示意手下上前。
    莫鑠月冷睨著,也不說話,許是因為近朱者赤,她就那樣靜靜站著,不自覺得也能散發出清貴的威儀來,幾個護衛竟是被她這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氣勢震懾住,不敢靠近。
    “怎麽,你女扮男裝拋頭露麵,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忤逆長輩?這般目無尊長,若是再不接你回府好好教養,才是真的害了你。”
    黎容氏看著周遭漸漸圍攏的一群好事者,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有些人認出恭靖王府和黎府的馬車,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先入為主的這種小伎倆,你會,我也會。
    “目無尊長這麽大帽子扣在我頭上,實在令我惶恐。”莫鑠月淡淡一笑,盈盈下拜,“黎府丟棄我十餘年,我隻當家中確有難處,一日一時都未敢有怨。再者,我既然領了王府的俸祿,做著王府的差事,自是要善始善終,怎可招呼都不打就自行離去?黎夫人若是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妥,過兩日,我便向王爺請示告假,親自到黎府賠罪。”
    莫鑠月也不給她接口說話的機會,直接道:“我朝聖主英明,民風開化。雖未有女子出仕,女子自食其力之事,也是時有耳聞。為人子女,作為家中小輩,既不能時時承歡父母膝下,也該自立自強,讓長輩少些憂心才是。黎夫人,我說的可對?”
    “姑娘小小年紀竟是有這般見地,如此開闊的胸襟,堅韌不拔的品格,倒是讓小老兒自歎不如了。”
    人群中一個耄耋老者出聲道,其他人很快紛紛附會。
    “可不是嘛,人貴自立。女子怎就不能自食其力?靠自己能力吃飯不丟人!”
    “就是就是。”
    “咦,黎府也是個大戶人家啊,居然會丟棄自己家的孩子……”
    “噓,小點聲,這個黎府,其實原來有兩位夫人的,這姑娘怕是先夫人的孩子……”
    “……”
    人們小聲地議論紛紛,莫鑠月看著黎容氏一陣青,一陣白的臉,麵上的笑都舒展開了,徑自上了馬車。
    金乳酥、甜雪、長生粥、金銀夾花平截、仙人臠、小天酥、過門香、箸頭春、清涼臛……道道精美的菜肴的一旁,陪著一道甚是平平無奇的潤餅。
    隻是,莫鑠月此刻吃得正歡,一點都感受不到這樣不甚搭調的一盤薄餅,其實並非事先擬好的菜單。
    本不十分餓的她,聞著食物的香氣,頓覺食指大動,不知不覺,潤餅就著乳鴿,竟已大半隻下肚。
    “剛剛若是你發話,隻消半盞茶的時間,就能擺平黎容氏。何須在外麵耽擱那麽久。”莫鑠月含著半口金乳酥,邊說著,口齒略含糊,但聽著似乎有幾分不滿。
    “這點事你都擺不平,你就不是莫鑠月。”
    李蘊旼優雅放下見空的貴妃盞,碗碟相碰,卻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與人同桌而食,一向沒什麽胃口的他,看著對麵之人風卷殘雲之勢,卻是不知不覺地吃下了一盞長生粥。
    莫鑠月眸光閃了閃,挑眉一笑,“這話我愛聽。”
    “那往後就不能再說了,不能助長你的得意忘形。”
    李蘊旼斟了兩杯桃花釀,拿起一杯,自顧自地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