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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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這一次,沒來由的,莫鑠月緊張之中竟是少了驚懼,唯有一種莫名的喜悅和期待,期待著這樣的時光,可以再長一些。
    “方才,是我語氣重了。”
    兩人相對而坐,李蘊旼一邊為莫鑠月輕柔上著藥,一邊道。
    莫鑠月愣了一下,別過臉,低頭而笑。
    李蘊旼望著她,唇角亦是微微向上揚起。
    長風在兩人之間無聲無息地拂過,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李蘊旼輕而慢地為她處理著傷口,而她則是偷偷看著他的側臉,兩人很是默契地沒有打破這種難得和諧的時光。
    莫鑠月不自覺地想,若是可以,她和李蘊旼若有可能,那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者說,未來的很多時刻,都如現在這般,平淡卻莫名盈著滿滿的幸福呢?
    可惜,暢想未來,誰都可以,唯獨現在的她,不可以。
    傷口包紮完畢,莫鑠月在李蘊旼抬頭之前,收回目光,將紫色罐子推至李蘊旼麵前,說:“這是冥羅草。”
    “冥羅草?”
    莫鑠月點頭,解釋道:“我曾在一本異域雜錄中見過此物的記載,冥羅草,又稱西域幻草,生在潮濕陰暗的山穀之間,因為氣味獨特芬烈,當地人都將它當作一種香辛料使用。長期食用,可致幻。從前在漓水縣時,曾遇到一商賈常年往返漓水縣和西域,就經常攜帶此物,還謊稱是延年益壽的聖品,引得各富戶爭相購買。我原本隻是好奇,便留心觀察了一陣,才知此物,延年益壽的作用是一點也沒有,使人夢魘癲狂倒是在行。”
    她頓了頓,又道:“我想,導致端平王爺日日夢魘癲狂的,就是此物了。不過,崔廚娘應該是不知情,隻當它是一味尋常調味。”
    李蘊旼摩挲著扇柄,說:“你說此物長期食用會致幻,卻是當地的一味香辛料,他們為何會無恙?”
    “倒也不是他們無恙,食用一段時間之後,確實也是致幻了。不過那一帶的山民自給自足,本性純良,許是因為知足吧,倒也沒聽說有人因此物而亡的事例。冥羅草這東西盡管致幻,但也有期限,隻要熬過那一段時間,後麵也就沒什麽作用了。這或許就是大夫所說的耐藥性,是一個性質的。”
    “隻可惜,擁有越多的人,欲望愈多。”李蘊旼說。
    “不錯,本算不上什麽毒藥,卻是……”莫鑠月說著,心裏猛然閃過一個念頭,說:“王爺曾說過,你母妃當年也是夜夜夢魘,終日寡歡,飲食、香薰、衣飾等之中卻查不出任何毒物,會不會……”
    李蘊旼愣了好一會,忽然一哂,“真相離我這麽近,我竟是毫無察覺。”
    “你那時尚還年幼,而且冥羅草在我們這裏並不是常用的香辛料,京中怕是都找不出幾人能識此物的,我當年也是意外得知。你能早早就察覺出端平王爺並非普通的病症,或許冥冥之中,有些事,就如宿命一樣。”莫鑠月說。
    李蘊旼沉默不語,將臉轉向窗的方向,不知何時怎的,本是晴空萬裏的天空,忽然烏雲驟集。他沉默仰頭,神情空茫,似是在望著天穹,又似乎什麽也沒有在看,仿佛穿過烏雲密布的天空,望向了那個年幼失恃的自己。
    “如果我當年懂得再多一些,我母妃……”
    “可是,這世間就是沒有如果。你也曾說過,時光不會倒流,追憶下的假設,永遠都不會存在。”
    莫鑠月溫聲截斷他的話,頓了一會,又覺這樣直接的話似乎太過殘忍,真是奇怪啊,分明覺得李蘊旼這人說話有時太過傷人,卻又不自覺地認同,他說的話,就是能一語醒人。
    “蜉蝣一朝塵夢,也做須臾神仙。我不能斷言容淑妃是個怎樣的人,但你曾說,立於竹林中的她,宛如綽約仙子。我相信她那樣的人,並非不知滿足,而是一個女子,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有了牽絆,她久久難以擺脫夢魘,我猜想,那時應是有人刻意以你大做文章。我一直相信一句,把自己修煉成矛與盾,把沉重的過往當成利劍,狠狠刺向敵人,才是對已逝之人最好的撫慰。”
    “第二次。”李蘊旼回頭看她,眼裏星芒閃過,轉瞬即逝,他這樣的人就是吝嗇的很,明明很高興,卻是隻展露一星點,總要人去揣摩猜測。
    莫鑠月不解,“什麽?”
    “已經是第二次,你讓我覺得,若是錯過你,在這世間上,我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懂我的人。”李蘊旼的唇角微微揚起,笑中不自覺地帶出了幾分暖意,“莫鑠月,我不信你不懂,我心悅於你。”
    “恭靖王爺,還請你慎言。”莫鑠月冷冷打斷,沒想到李蘊旼會說的這般直白,她的心底驚濤駭浪一般,慌亂不止,卻是強製抑製著,用一種平緩冷靜卻有著幾分輕蔑的語聲,說:
    “王爺別忘了,我與黎牧雖是血溶於水,卻橫亙著我母親的血仇。我回到京都,隻想借你的手,擊垮黎家。而且我姓莫,永遠都隻會姓莫,是漓水縣一位平平無奇的捕快的女兒,我與你的身份有著霄壤之別,王爺說這話的時候,可有想過給我怎樣的一個身份?孺人?媵?可惜啊,我身份微賤,心氣卻高,若非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我寧可不要。我知你自恃本事通天,但我想,以你的能力,還無法與天鬥。還有,你也不必瞞著我,你有婚約的事實。不管怎麽說,我們也算盟友,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卻是被刻意蒙在鼓裏,我會認為,王爺在故意消遣我。”
    一字一句,如針紮心口,李蘊旼想要解釋,想要反駁,每每話到喉間,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
    他平生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在不信任麵前,任何的解釋都是蒼白而無力。
    他凝視了她好久,因為太過壓抑,他的聲音略顯喑啞卻不自知,“原來,你就是這樣想我的。我在你心裏竟是這般的不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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