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必為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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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棠來到衙門口的時候,這裏已經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層,個個伸著腦袋想往裏看。
哀戚的女人哭聲從裏頭傳來。
“官爺!您就讓我見見他吧!我求求您了!”
有些耳熟。
葉初棠往前走去,有人注意到她,連忙讓開一條路。
“葉大夫來了!快讓讓!”
葉初棠在江陵待了三年,溫和知禮,醫術極好,大家對她都十分敬重。
昨天曹家鬧事兒,讓不少人心裏犯嘀咕,好在今天衙門已經查到了真凶,那麽葉家四郎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此時再見葉初棠,想起她昨日當眾開棺驗屍的膽氣,眾人心裏都是又敬又畏。
中間很快就空出一條路,葉初棠終於看到裏頭的場景。
周芸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求衙門的官差讓她再見劉四一眼。
官差不耐煩地道:“你再跪下去也沒用!那劉四殺了人,是死刑犯!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周芸雙眼紅腫,瞧著竟像是哭了一夜。
“他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啊!”
官差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冤枉?他自己親口承認的!還能有假?!”
他擺擺手,“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去吧!難不成還要我們親自請你走?”
這會兒還下著雨,周芸渾身濕透,頭發淩亂,看起來狼狽至極。
她失魂落魄,眼底浮現絕望:“這麽說、這麽說……他一定會被砍頭了?”
“不然呢?”官差推搡了她一把,“曹家大度,沒遷怒到你們身上就不錯了!還不趕緊滾!”
在這小小的江陵,這種凶殺案是極其惡劣的,劉四殺了人,他的家人也沒臉繼續在這裏活下去了。
更不要說他殺的還是曹家的二少爺,保不齊曹家人不解恨,連周芸母子也不放過。
周芸站立不穩摔倒在積水中,幾滴汙水濺落在葉初棠的裙角。
她俯下身,扶住了周芸的胳膊。
周芸茫然抬頭,就望入一雙烏黑溫潤的杏眼。
葉初棠溫聲道:“堅強點,你孩子還在家裏等著伱呢。”
這一句似乎終於拉回了周芸的理智。
是啊!
她那才六歲的孩子還孤零零鎖在家裏呢!
要是她也出了事,那——
周芸慌忙在臉上抹了一把,卻發現眼淚早已經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葉初棠餘光一瞥,看到她左手包紮的布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掉了,露出一道新鮮的劃傷。
雨水浸泡,傷口有些發白,看得出並不深。
不至於用金瘡藥的程度。
葉初棠心道果然。
其實她一開始也隻是有一個猜測,沒想到吳旭動作這麽快,更沒想到劉四性格懦弱,隻審了半夜就全都說出來了。
哦不,並不是全部。
這時,衙門裏忽然走出了幾個人。
人群安靜了一瞬。
葉初棠似有所覺,抬頭看去。
正是曹成文。
他麵容憔悴,看起來也是一夜未曾睡好。
與他一同出來的是他的隨身小廝和衙門的官差。
站在台階之上,他衝著吳旭幾人鄭重行了一禮,“官差大人,真是太謝謝你們了!這麽快就找到了凶手!要不是你們,我弟弟這次真是要枉死了!”
吳旭擺擺手,“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曹大少爺還請節哀,回去多勸勸曹老板和曹夫人。”
曹成文重重點頭,隨即又咬牙道:“想不到我弟弟隻是平日裏打罵他幾句,他就懷恨在心,用這樣狠毒的手段殺
了成武!還請官差老爺們盡快將他斬首示眾!否則這口氣,我們真是咽不下去啊!”
吳旭卻沒立刻應他這話,隻客氣道:“你們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曹大少爺別急,如今證據確鑿,那個劉四就算是想狡辯翻案,也絕不可能了。”
曹成文拳頭緊了緊,還想再催,但他也明白吳旭這話說得沒錯。
案子查得再順利,也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徹底解決,不可能今天結案明天就立刻殺頭。
雖然擔心夜長夢多,但現在也沒其他辦法了……
而且如今一切證據都擺得清清楚楚,應該也不會再節外生枝。
曹成文雙手抱拳,再次謝過幾人,這才轉身準備離開。
沒想到剛走出幾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曹大少爺!”
伴隨著哀戚的哭喊聲,一道身影撲了過來。
曹成文心中一驚,連忙退後兩步,卻還是被濺了一身汙水。
他嫌惡地看向那人,卻發現是個二十多歲有些麵熟的女人。
“誰!”他擰眉斥道。
“曹大少爺!是我!劉四家的啊!”周芸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跪在水裏不斷磕頭,“求您救救他!救救他吧!我們家孩子才六歲,不能沒有爹啊!”
曹成文眉頭皺得更緊,冷聲罵道:“你還敢來求情!你男人殺了我弟弟,這筆賬我們還沒和你們算呢!”
周芸神色淒惶。
如果她此時看清楚些,就能瞧見曹成文眼底深深的警告,可此時她滿心慌亂,哪裏還顧得上?
她滿腦子隻剩下剛才葉初棠的那一句——孩子還在家裏等著呢。
孩子……孩子!
眼看曹成文要走,周芸豁出去了,直接撲過去死死抱住了曹成文的腿,苦苦哀求。
“大少爺!大少爺求求您!您幫幫忙吧!劉四他膽子那麽小,怎麽敢做這樣的事兒!他、他一向聽您的話,這麽做也都是為了——”
曹成文又氣又急,一腳狠狠踹在了她的心窩!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他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直接把周芸踹得吐了血。
她腦子昏昏沉沉,唇齒間濃鬱的血腥氣息令她胸口翻湧。
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寒意徹骨。
曹成文怒聲斥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她拉走!在這裏丟人現眼!”
“是!”
幾個小廝立刻衝過去,凶神惡煞的模樣。
此時,一道溫和清婉的聲音忽然傳來。
“曹大少爺,她一個婦道人家,還帶著個幼兒,已經很可憐了,何必如此為難?”
周芸抬頭,就見雨幕之中,人影重重,所有人都冷眼旁觀,唯一站出來幫她說話的,竟是葉初棠。
曹成文冷嗤:“哪裏是我為難她!?分明是她男人自己做了惡!一條賤命,殺了也不夠賠我弟弟的!要是再鬧,她和她兒子,也絕不會好過!”
這句話徹底撕裂了周芸最後的理智。
她指著曹成文,尖聲哭罵:
“都是你!要不是你背後指使,劉四怎麽會對二少爺下這樣的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