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條龍
    ……
    死亡天幕是貧窮版的亡靈天災。
    身處天幕範圍內的活物都將獲得持續性的生命值扣除，一直到生命耗盡，就會迅速地被轉化成不死者。
    然而這個法術的垃圾之處就在於，除了生命扣除，天幕裏的活物最多也就被減點移速，其他負麵效果是一個都沒有。
    即便是生命扣除速度也很緩慢。
    一個精壯的三階猛男可以在天幕裏活蹦亂跳上五六分鍾都沒事。
    馬修在「不死者」領域僅僅停留在初入階段。
    可啟動領域後，他仍然獲得了一半的傷害減免，這一方麵彰顯了領域的超然之處，另一方麵也能證明這個法術確實是雞肋。
    “如果我對不死者領域的探索達到了更深層次，領域啟動的瞬間即可驅散這片天幕。”
    馬修步入天幕中，心裏浮現出這樣的感受。
    那一刻。
    他手中握著的長鞭也變得異常滾燙。
    ……
    「君王儀態（領域激蕩）：在狀態生效期間，當你行走在大量不死者之間時，你將獲得以下兩種效果——
    威嚴：你的身上具備了不死君王初步的威嚴，所有低級不死者在遇到伱的時候必須俯首稱臣，三輪行禮之後，才能對你展開進攻；
    斥退：你的言行舉止將對低級不死者附帶“死靈斥退”的效果，哪怕是一個眼神，它們也會受到震懾並至少後退五步」
    ……
    領域激蕩。
    這是某種領域和特定武器之間產生的共鳴現象。
    「烏蘇爾的嗬斥」本身就是死靈法師專屬武器，原主人又是資深死靈法師，它能和不死者領域產生共鳴並沒有讓馬修感到稀奇。
    他隻是隱約感知到。
    這條長鞭所蘊含的力量還沒有被自己開發到極致。
    他在鞭笞不死者時。
    雖然能感受到一股酣暢淋漓的情緒，但也能察覺到這件武器和自己之間存在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馬修知道。
    很多武器即便還未通靈，但也會滋生出少許靈性。
    如果不能把握住這一縷靈性，就很難令其真正地對你俯首稱臣。
    “回去之後，或許可以試試用「均衡」領域來溝通這件武器，均衡包含了人與人之間的「調解」，以及人與物之間的「同調」。”
    “傳說中有很多神器、高級奇物，哪怕入手之後也需要漫長的「同調期」，這把死靈法師的專武可能也有著類似的脾性。”
    思緒間。
    馬修騎著骨龍閑庭信步地行走在死亡天幕之間。
    四周圍原本一股腦湧過來不少不死者。
    可在「君王儀態」的壓製下。
    這些原本想要傷害馬修的不死者一靠近，便身不由己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磕起了頭。
    見狀，馬修索性翻身而下，主動迎著不死者們走去。
    磕完頭的那批不死者，站起來就想要動手，結果被「斥退」效果逼得節節後退。
    不死者群中，倒是有幾個等級高的僵屍骷髏能免疫君王儀態。
    但被它們其他不死者堵在了後頭，死活擠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馬修在眼皮子底下走紅地毯。
    一時間。
    馬修走過的地方。
    天幕裏的不死者被一分為二，它們紛紛退到一旁，沒磕頭的趕緊磕頭，磕完頭的也得繼續罰站。
    偶爾有幾個膽大包天的逆臣賊子，也被勤勤懇懇地跟在後頭的骨龍一巴掌給拍碎了。
    馬修在天幕中暢行無阻，就像在逛自家後花園一樣。
    十幾秒後。
    他就找到了躲在不死者堆裏的那名高級死靈法師。
    那是一個看上去行將就木的老者。
    “嗬，君王儀態。”
    死靈法師波特眼神複雜地看著馬修：
    “我有很多年沒見識過了，上一次，還是在一個叫做烏蘇爾的女法師的身上看到的，你手裏的鞭子和她那支很像——你是烏蘇爾的什麽人？”
    “烏蘇爾女士是我的前輩。”
    馬修巧妙地回答道。
    這種話術的方便之處就在於事後解釋起來，兩種情況都能解釋得通：
    烏蘇爾是老法隆的紅顏知己，老法隆也算是自己在滾石鎮上的前輩，四舍五入一下就成了。
    換言之，自己其實跟烏蘇爾一點都不熟悉，隻是出於尊敬，才把她當做前輩。
    波特顯然讀懂了這一點，於是無奈地笑道：
    “真是個狡猾的小子，詹寧斯死在你的手裏並不冤，我在你這個年紀，整天隻知道打架鬥毆和爭風吃醋。”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真的是烏蘇爾的後人，那麽你我之間還算有點淵源……嗯？布林肯大人？”
    老者臉上泛起一絲回憶之色，剛想繼續說下去，卻突然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馬修的身後。
    馬修的脖子微微一僵，他的腦袋轉了十度，停了下來，可很快的，他又徹底把腦袋向後轉去。
    那一瞬間。
    波特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還是太年輕了啊！”
    刹那間。
    他暗中準備多時的法術迸射而出——
    四階法術：艾斯卓之爪！
    那是一隻觸手般的巨爪，上麵長著灰黑色的圓圈形的巨斑，斑點中央浮起無數條的遊絲，它們在空中不斷的揮舞著，像極了一條條饑渴的舌頭！
    強大的即死判定朝著馬修後腦門襲殺過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紫光在馬修身上冉冉升起。
    艾斯卓之爪高懸於半空之中還未落下時，便突然的自我瓦解了。
    緊接著。
    波特的眼前就變得一片模糊，劇烈的痛苦衝擊著他的神經，他的眼球在跳，太陽穴疼的仿佛就要暈厥。
    疼痛之後是眩暈。
    眩暈之後是無法遏製地嘔吐。
    “哇！哇……”
    波特跪在了地上，雙手掐著脖子，吐得地上一片狼藉。
    很快，胃裏的東西已經被吐得幹幹淨淨，連酸水和膽汁都沒剩下多少。
    可他仍在劇烈地幹嘔著。
    痛苦之餘。
    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馬修。
    後者此時正平和地看著他。
    仿佛是看出了波特眼底的疑惑。
    馬修溫和地解釋說：
    “你的演技太浮誇了，我本來都不想轉過去的，可是想了想，還是給你一次機會吧。”
    “可惜你太貪心了，上來就是四階法術想要將我一擊斃命，你也不想想我為什麽敢一個人走到死亡天幕裏來。”
    “再說了，哪有人在打架之前，不掛個反製的啊？”
    ……
    「提示：你成功使用“法術反製”瓦解了高級死靈法師波特的四階法術“艾斯卓之爪”，波特將承受嚴重的專注懲罰！
    波特的專注不足以繼續維持死亡天幕，天幕開始消散。
    成功使用“法術反製”令一名高級法師失去戰鬥力，你獲得了以下要素——
    演技（欺詐領域）+2；
    反製（法術領域）+5」
    ……
    法師之間的戰鬥就是如此奇妙，快的一兩個回合就能見分曉，慢的能打上幾天幾夜勝負也未可知。
    受人尊敬的埃德森先生饋贈給馬修的法術反製可以對抗四階及其以下的所有法術。
    掛上之後持續的效果是四分半鍾。
    而在骨龍破牆而入的時候，馬修就悄悄地給自己掛上了一個反製。
    之前牛頭人詹寧斯的時候他其實也掛了，隻不過沒有派上用場而已。
    現在看來，法術反製這一類戰鬥法術在對決中確實能起到奇效。
    畢竟不是每一個法師都那麽謹慎的。
    當然，波特的情況特殊，他知道大概率不是馬修的對手，便想拚死一搏。
    可惜結果不太理想。
    死亡天幕撤去之後。
    中央高塔的西側徹底漏防，失去了天幕掩護的不死者在雨林猛獸的衝擊下顯得尤為脆弱。
    很快的這也就成為了一個突破口。
    有兩個獵頭族部落的人也順著這個突破口向裏衝殺進去。
    戰局的僵持徹底被打破。
    高塔附近再次陷入了白熱化的廝殺狀態。
    馬修沒有跟著他們一起衝鋒，而是拎著波特來到了圍牆邊，想要繼續審問這名死靈法師。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
    波特突然又看向了馬修身後：
    “布林肯大人？”
    馬修本能地一皺眉。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一次波特沒有在演戲，他背後就是雨林，「叢林之眼」仍在生效。
    那一瞬，馬修清晰地看到一個黑袍人抱著一本書匆匆忙忙地從圍牆旁邊跑過去。
    盡管那人隻是露出了半張側臉。
    但馬修也確信他就是布林肯無疑！
    “奇怪。”
    馬修遲疑數秒，目光在戰場上搜索了一圈，最終把波特交到了一名黑榕部落的土著手裏，讓他將其轉交給盧米埃。
    他自己則是飛快地向外追去。
    布林肯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蹤跡。
    馬修化身渡鴉，很快就在雨林東方的沙漠裏發現了他。
    “你竟然敢獨自一人追來，膽子不小嘛。”
    布林肯將那本紫色的書放在了懷裏，眼神陰鷙地看著馬修。
    可馬修隻是打量了他一遍，眉頭迅速皺起。
    下一秒。
    他突然朝著布林肯疾奔而去！
    布林肯略一慌神，嘴裏念念有詞，一片綠光從天而降——
    那是一群毒蛇！
    然而馬修大膽地向上一跳，伴隨著這個動作，他化身為月熊，兩腳一蹬，愣是從毒蛇群中躍了過去。
    “布林肯”還想施法，幽魂小姐的「索命悲啼」已然招呼到了他的臉上。
    伴隨著那尖銳淒厲的狂嘯。
    一張奇醜無比的麵孔貼著臉出現在他的鼻梁前。
    “布林肯”近乎失控地向後倒去。
    噗！
    月熊落地，雙足在沙丘上陷下去了一點，但這不妨礙他一把抓住“布林肯”的領口。
    這一下。
    後者再也維持不住變形術的效果。
    黑袍緩緩褪去，變成了一片似有若無的白紗。
    而剛剛那個麵目可憎的死靈法師，也替換成了一個麵目可人、身材火辣的妖精後裔。
    “妖精術士？”
    馬修逼問道：
    “是布林肯讓你變成他的模樣引走我的？”
    妖精術士露出嬌羞的表情：
    “哎呀，你弄疼人家了呀，隻要你先放我下來，我什麽都願意和你說，也什麽都願意和你做……”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那隻巨熊揪著脖子狠狠地把腦袋灌到了地上的沙子裏！
    “魅惑對我無效，如果再有法術波動，我會直接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馬修足足按了一分多鍾，才把妖精術士的腦袋從沙子裏揪出來，然後冷冷警告道：
    “你的身體很不錯，我手下的不死者裏還缺一隻女妖，我聽說妖精後裔的屍體上有幾率誕生出更稀有的「告死女妖」，你覺得自己有沒有那個潛力呢？”
    後者此時滿臉驚駭，嬌俏可人的臉蛋上滿是沙土和擦傷，她一邊呸呸呸地吐著石子兒，一邊又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在這個過程中，更多沙塵擠進了她的口腔。
    “別、別殺我！”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說！”
    她看上去被嚇壞了。
    “我問你答，現在——名字、身份、來曆，以及為什麽加入拜龍教？”
    馬修不打算給她思考的時間。
    或許是巨熊近在咫尺的喘息的確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妖精術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叫白，來自沙漠北邊的一個隱世的妖精部落，我們的祖先來自於奧術荒野。”
    “我是三個月前加入拜龍教的，我加入拜龍教的原因……額，是想和布林肯上床。”
    馬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看來是沒上成。”
    白有些恐懼地望著他，旋即眼裏又添了幾分好奇：
    “你怎麽知道的？”
    馬修語氣毫無波瀾地道：
    “但凡你和布林肯的關係再親密點，假扮成他的時候也該知道把上衣內襯裏的那兩排扣子都扣上。”
    以布林肯表現出來的強迫症，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所以馬修一眼就識破了她的偽裝。
    這也是變形術的尷尬之處了。
    個人習慣是難以更改的，這個叫白的妖精明顯就喜歡整天敞著衣領，哪怕變成了布林肯，也隻在外衣等地方做了調整，內襯卻習慣性地按照自己的處理了。
    這是很致命的失誤。
    從這個失誤也不難看出，這個妖精的冒險、戰鬥經曆算不上豐富。
    馬修繼續審問道：
    “你為什麽要變成布林肯的樣子？”
    “布林肯現在在哪兒？”
    “我假扮成布林肯的樣子是為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最好是能把你們嚇走，誰知道一上來就被識破了。”
    白很是沮喪地說道：
    “至於布林肯本人，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那天他領著一百多號人出去了一趟，後來那些人都回來了，唯獨他自己不知所蹤。回來的人匯報說，布林肯是去和天災教團做交易了，他短期內不會回到育龍場。布林肯還給我們留下口信說，如果育龍場遭到了攻擊，實在難以抵抗的話，就盡量撤退。”
    馬修問道：
    “那你們為什麽不撤退？”
    白忍不住罵道：
    “還不是那兩個滿腦子忠誠的傻男人？！煩死了，我們之間對布林肯留下的口信產生了不同的解讀。
    他的原話是：
    「如果有強敵來襲，務必盡量堅守，實在守不住，保命要緊，盡快撤退。」
    結果那兩個傻男人抓住「務必堅守」就不放了，現在好了，連我也沒能跑掉！”
    馬修聽完之後更加覺得詭異。
    以布林肯展現出來的嚴謹水平，怎麽會給自己的手下留下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命令？
    要麽這條命令本身就有問題。
    要麽就是布林肯在寫這條命令的時候處於三心兩意的狀態。
    他有更關心的事情要完成，對拜龍教的一切自然就沒那麽在意了。
    馬修的腦海裏又浮現出艾瑪的模樣。
    不知怎的。
    那顆明明看著很友善的骷髏頭卻始終給他留下邪惡異常的印象。
    “要我說，布林肯肯定不會回來了，他一定是在和天災教團的交易中得到了什麽，那東西足以讓他拋棄拜龍教的基業，我猜那和他經常抱在懷裏念念有詞的那個頭顱有關係。”
    白又說道。
    馬修追問：
    “你對那個骷髏頭有多少了解？”
    白搖了搖頭：
    “不多，但我剛進拜龍教就被人暗中提醒，說那玩意兒是布林肯最在意的東西，老實說，落到這個結局也真的讓我感到驚訝，布林肯明明為了拜龍教付出了這麽多心血，怎麽會突然就一走了之呢？”
    “總之，如果你是看不慣拜龍教的惡行的話，請務必放過我，我才加入三個月，什麽壞事都沒來得及幹呢。”
    她眼巴巴地看著馬修。
    馬修沒有搭理她。
    他一巴掌輕輕拍在妖精術士的腦門上，把後者拍的七葷八素，而後化為人形，用一根繩子綁住了她的雙手。
    做完這一切。
    馬修打算返回戰場。
    然而剛走出去十幾步。
    側邊的沙丘上出現了一個高舉著弓箭的人影。
    “放開她！”
    半精靈弓箭手瞄準了馬修的腦袋，語氣森冷：
    “別質疑我的準頭。”
    馬修緩緩地轉過九十度，麵向伊拉塞瑪：
    “你可以試試弓箭是否會對我有效。”
    “又或者，你隻在乎她一個同伴的性命？”
    說話間。
    育龍場的方向是快速地衝過來幾個人影。
    走在最前頭的是兩邊肩膀各扛著一個人的盧米埃。
    他左邊扛著還在嘔吐的死靈法師波特，右邊扛著身材魁梧、此刻卻已昏迷不醒、嘴角還在流血的龍血戰士昆博托特拉。
    緊跟在他身後的李威奇施展「神行步」，後來居上。
    “一個人去追布林肯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馬修，雖然你及時通知了我們，但萬一我們被什麽事耽擱了，一切可就不好說了。”
    他看到馬修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
    馬修笑著回應說：
    “放心吧，布林肯大概率不會出現在這裏。”
    緊接著，波波、休一以及萊拉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馬修的視野裏。
    馬修的目光掃過全隊，忍不住問波波：
    “雷加呢？”
    波波悶著頭，沒有回答。
    馬修見狀也不方便細問。
    隻是再度看向了伊拉塞瑪：
    “瞧，你的同伴都在我們手裏，所以就別拿箭指著我了。”
    半精靈弓箭手的目光掃過全場。
    “他們隻是我的同事而已，抱歉，白，我已經盡力了。”
    說著她向後一跳，身影消失在沙丘之後。
    待到眾人趕過去時，就隻看到了一個正在不斷被沙子填滿的黑洞。
    “布林肯真的就這麽拋棄了拜龍教？”
    “這簡直難以置信，就好像有人跟我說雷加放棄了滾石鎮一樣！”
    回去的路上。
    李威奇狂發牢騷：
    “所以我們千裏迢迢奔赴雨林，竟然連布林肯的麵都沒見上？”
    馬修笑了笑：
    “以後會有機會的。”
    說話間。
    他們已重返育龍場的邊緣。
    此時的中央高塔附近已全被雨林生物和詹戈人所占據。
    育龍場裏亂哄哄的。
    缺乏指揮的雨林猛獸隻知道進行肆意破壞，它們一個個圍繞著高塔，發泄著自己的戾氣。
    突然間。
    中央高塔東側傳來轟隆作響的聲音。
    緊接著。
    大片大片的木製結構開始坍塌。
    灰塵成片成片的落下。
    沙土飛揚之間。
    高塔裏，一個巨大的腦袋裸露了出來。
    他似是才被外頭的動靜所驚醒，忍不住抬起頭來發出一陣低沉的低吟來！
    滾滾聲浪自高塔裏湧來。
    附近的雨林生物都是動作一滯，四肢一軟，忍不住跪拜在了地上！
    馬修定睛一看。
    那是——
    一條龍！
    ……